殿中燃着龙脑香,丝丝缕缕的青烟顺着秀丽精致的鸾鸟炉中缓缓升起,袅袅飘散在空气当中,椒香四溢,熏染出别样的一方天地。

    殿中四角摆了足足的冰鉴,一进来就感受到温度骤降,徐叡和闻予锦走到中间,乖乖跪下。

    太后俯视着他们。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衣裳,但通身的顺圣暗红色,像极了压抑着的火焰,她脸上明明噙着笑,闻予锦愣是感受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坐下!”太后笑得愈发和善了:“瞧瞧你这一身的病容……啧啧啧……好好的,竟遭了这么大的罪……”瞧上去确实不大好,脸颊都瘦得没肉了,难道之前都是自己猜错了?

    兵符不是他盗走的?

    “这身体可得好好调理才行,不能疏忽大意了。”

    徐叡又站起来谢恩,太后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姿势,而后才摆摆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

    见闻予锦呆呆的坐在一旁,头都不敢抬,太后又笑道:“不过,这个谢也是当得起的,这么好的媳妇果真给你冲好了,我这媒做的可还行?”

    这下,闻予锦也跟着起来谢恩。

    谢谢您嘞,我这寡妇没当成,还换了个新东家。

    太后仿佛兴致不错,一直都有话说,不过,很快来了名小内侍,说是官家听说徐叡来了,要见一见。

    呵,活像自己会吃人一般,这是刚散朝会就急着救人呢,太后随意的摆摆手道:“应该的,你且去吧。闻氏留下陪我就够了。”她正巧也有话要问。

    徐叡告辞离去,临了看了一眼闻予锦,希望她能见机行事。

    闻予锦都没敢看他。

    他一走,太后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你们相处的如何?”

    闻予锦:“尚可。”

    “可有圆房?”

    闻予锦抬头,婆母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太后她……于是连忙道:“还不曾,世子他身体有恙,还不能……”

    “行了,瞧把你羞的,难不成真的动心了?”

    闻予锦连忙保证道:“不敢,世子他冷冰冰的,看着就害怕……”

    这话,太后倒是信。

    徐叡这人克兄弟克妻,过往不是没有人给他送过美人,但他都拒了,传言都说他是有什么隐疾,且他行事张狂无忌,整日寡淡着一张脸,寻常小娘子看了都要打怵,更没有投怀送抱的胆子。

    不过,这个闻氏能在身边两月之久,似乎也有几分本事。

    ……

    另一头,徐叡跟着小内侍来到圜山亭中。

    暖风习习,处在湖水中央的圜山亭更是八面来风,吹得袍角猎猎作响。

    亭中往水上延伸出一块儿平台,徐叡过来的时候,官家正在上头钓鱼。可惜水太清,鱼又太聪明,一时半会儿不见有鱼儿咬钩。

    见徐叡来了,官家丢了鱼竿,回到亭中,诧异道:“真病了?”装病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数月前,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个弄不好是真的会摔死或者摔残废的。

    这小子胆子大敢真摔,但那一摔已经够了,总得给徐大牛留个后。

    官家嗟叹两声,又将他细细打量,难道是装病期间暗里行事,才把身体糟践成这样?

    “好小子,你为朕做的,朕都记得。”

    徐叡很想说您想多了,但想起亲自动手在他脸上涂抹的闻予锦,犹豫一瞬后方道:“臣无碍,休养几日便可。”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曲折的连廊,官家问他:“太后可有为难?”

    徐叡:“不曾,还没说几句话就出来了,留下闻氏应付着便罢了。”

    官家便笑了,瞧他这样,怎么品出几分为闻氏不平的意思?不过也不点破,只问:“那闻氏又如何?”

    徐叡:“已为我所用,尚能掌控。”

    官家回头,看着年近三十的徐叡一时竟然哑然,好半晌才道:“看来还不甚满意。”掌控是御下之道,如此说来,他与那闻氏竟是没有半分儿女私情了?听说那闻氏相貌不俗。

    徐叡点点头:“尚可罢了。”

    官家指着他:“你呀你,之前总不成亲,弄得那些有女儿的勋贵之家惶恐度日,生怕你这洪水猛兽会看上他们的爱女。不过也不怪人家不肯,你瞧瞧你这样子,整日板着一张脸谁知道你肚里想些什么?”

    难不成真的喜欢男人?

    他是把徐叡当半个儿子看待的,让徐叡守着这宫门,说话更无须顾忌:“要是不喜欢闻氏,再赐你两个,之前是战事耽误了,这安定下也该生个孩子了。”

    徐叡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扯到了孩子身上,官家年纪和他爹差不多大,自己抱孙子不就好了,怎么还操心到他身上了,他连忙推辞:“赐人就不必了,闻氏一个女人足够了……臣是说女人都娇滴滴的,一点儿也不抗揍,再来一个,臣实在是……应付不来。”

    这竟然还苦上了?竟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官家哭笑不得:“随你。”

    反正,你爹比你急。

    琐碎的事情说完,官家直接道:“去政事堂。”

    徐叡一凛,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连忙收敛了乱飘的心思,闻氏有些小迷糊但不算笨,太后那里应该应付的来。

    ……

    等到两人在丽泽门汇合,已经是午时一刻了,他们对视一眼,好像都有话说,但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先后进了马车。

    徐叡先上来,然后还拉了闻予锦一把。

    等马车出了皇宫,在市井当中走了许久,徐叡才问:“如何?”

    闻予锦有些累了:“让我继续监视您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都要直达圣听,对了,府里头的几个钉子您知道么?”

    徐叡:“嗯,先不动他们。”

    两人回到国公府已经接近午时,饭后他直接去了书房,而闻予锦这边收到了闻家的拜帖。不用多想,必然是听说徐叡醒了,来讨更多好处的。

    她不指望闻家,却又怕不见的话,闻崇再直接找上梁国公或者徐叡,便派了连婆子去送信儿,只说她身体不爽利,待过几日再邀请她们来国公府一叙。

    主动上门和邀请着上门还是不一样的,曹氏应该等得,除非她是真有急事。

    下午,早先让工匠打造的蒸馏器送了过来,她与何氏打了招呼后便直奔凝和院的小厨房,仪器虽然不大,但还是在专门用火的地方更安全一些,将仪器固定好之后,还需要冰来冷凝。

    忙忙碌碌,等提取了一小瓶蔷薇水[1]和半瓶菖蒲水后,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夕阳挂在天边,似乎有些不舍留恋之意,将西边的半边天空都染成瑰丽的余烬红,闻予锦从小厨房走出来,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看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是不一样的,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回到寝室略微梳洗更衣后,恰好遇到徐叡回来用晚膳。

    她脸上还带着热气熏蒸出的红晕,笑容似乎比往日的弧度更大一些,徐叡便猜测她今天心情不错。

    饭后,闻予锦在院子里消食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去泡澡了。

    蔷薇水的香气馥郁绵密,她如同置身花海,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一夜她睡得特别安稳。

    徐叡却来回翻身几次才渐渐入睡。

    ……

    花露花水提取的很成功,闻予锦着人去采购来的药材、枸橼[2柠檬]等物也差不多了,除此之外,她闲暇时也会在国公府的园子里,寻找那些可以提取出精油的草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徐叡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端坐在桌上,完善她的店铺改造计划。

    桌上还放着那两间铺子多年以来的账本收支,她皱着眉,一手支着下巴,眼神有些放空。

    徐叡轻咳一声,闻予锦从神游中缓过神来,连忙站起来:“您回来了?”

    怎么白天回来了?

    徐叡点头:“回来歇个午觉。”

    闻予锦也正有此意,见徐叡去了外间小榻,她也到大床上躺着,外头知了叫的热烈,但闻予锦一点儿也不嫌烦,刚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菘蓝轻手轻脚的来叫你,怕她白睡多了晚上再睡不着:“江姑娘来了。”

    闻予锦恍恍惚惚,还以为这个“江姑娘”是说她呢,缓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江采苓。

    她慢腾腾的起来,轻手轻脚的换衣梳妆,而后离开了寝室。

    菘蓝是头一回看到徐叡宿在外间,但闻予锦不解释,她也没问。这又不是她该管的差事。

    花厅的如意纹裙板长窗洞开着,门口悬着斑竹帘,角落里还摆着冰鉴,有风进来的时候,吹动着凉气来回飘荡,是个待客纳凉的好地方。

    闻予锦进来的时候,江采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勉力做出来沉静大方的样子,起身万福,口称表嫂。

    刚睡醒的闻予锦脑子转得慢,却也猜得到江采苓的目的,但知道归知道,她又不是红娘月老,还要帮着江采苓找男人不成,何况那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婿。

    于是,江采苓扭捏着不敢直接试探,闻予锦又装着糊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竟坐了半个时辰。

    闻予锦给林檎一个颜色,林檎离开之后再回来,便道:“夫人,世子爷正找您呢。”

    闻予锦站了起来,歉意的道:“这可是不巧了,表妹见谅,我回后头去瞧瞧。”

    有那么一瞬间,江采苓想张口问问能不能跟着一起,但她又害怕徐叡的冷眼,得知徐叡回来后,她曾几次在书房外头的小路上等着他,但他每次都匆匆经过,连句话都没说上。

    闻予锦出了花厅,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属实有些浪费时间了,有应付江表妹的时间还不如去做香膏呢。

    走到路上,丹若送来一封信,是周舅舅的。

    信上说,他腿伤已经痊愈,马上也中秋了,他预备启程返回淮阴,不过二表哥要准备明年的春闱,会一直留在京城,舅舅还特意留了两个小厮给她使唤。

    启程的日子定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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