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番“偶遇”,一众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各回各院,闻予锦跟着徐叡回了凝和。

    在小院子住久了,一回来就觉出国公府院子的开阔了,见他们回来,立时有婆子女使迎上来,伺候二人沐浴洗尘。

    闻予锦没推辞,黄土路面的扬尘可不小呢,不用想也知道是灰头土脸的,何况还出了一身汗。

    两个人不用谁等谁,直接各洗各的。

    洗完之后,闻予锦用了一小碗瓠叶羹,就抱着砂糖冰雪小元子不松手了。

    徐叡估计去了书房,她这边自在的很,吃饱又凉快过来之后,甚至还睡了一觉。

    待到晚膳时候,徐叡踩着点儿到了。

    许是主家两个月才回来,厨房的大师傅也牟足了劲儿要表现一番,晚上的菜色特别丰富,两个人安静的用了晚膳。

    徐叡道:“明天一早,你和我一起进宫。”

    闻予锦点头,难为太后的那道口谕里头还带着她,她当然不能不识抬举。

    徐叡又道:“另外,府里人多眼杂,今晚我宿在你这里。”

    “……”本来松懈着的闻予锦一下子紧绷起来,不是应该各自睡各自的大床么?这里屋子可多了,但还是点点头:“好。”

    是让她是小弟呢?当然是大哥的房子,他想住那里住哪里了。

    菘蓝几个听了,笑眯眯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因为世子不喜欢人太多,她们便也不靠前,如今更好了,她们也不用在小榻上了。当然守夜还是要守的,万一里头要水呢,不过说来也怪,世子和夫人好像没要过水?

    半夏见到菘蓝回来很高兴,跟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临了忽然发现蝉衣姐姐没有跟着回来。

    菘蓝示意她禁声,离得远了些才给她其中的道理。

    半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不能学蝉衣姐姐,要不然就会被丢在庄子上流放,呜呜呜,太可怕了。

    ……

    四下的灯渐渐熄灭一些,周围景物变得暗淡,好在一轮缺月悬在天上,渐渐要圆满起来,闻予锦这才想起来马上就八月十五了,果然也该回来了。

    白日里的燥热已然退去,细小的虫鸣声喁喁切切,好像在催人入眠。

    这间寝室要比庄上的大上许多,还分里外间,虽说是敞开无门的结构,却好歹有墙隔着。

    徐叡熄了烛火:“安置吧。”而后便主动去睡了外间的小榻。

    闻予锦“嗯”了一声,却鬼使身材的问了句:“脚能伸开么?”她想起庄子上的那张小榻来,那时候他连腿都伸不开:“嗯……我是担心您睡不好,明天再没精神。”明天可得惊醒着些。

    徐叡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到:“能。”

    多年的征战习惯,与他而言,能不能睡好不是环境的恶劣与否,而是潜在的危险距离。

    这府里的钉子不少,动又是不好动的,他要与闻予锦扮演恩爱夫妻,少不得要给当她几日的守夜丫头了。

    闻予锦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呼吸声渐渐规律均匀。

    徐叡自嘲的勾了勾唇,而后也进入睡梦之中。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各自穿戴起来。

    闻予锦穿好大袖衫,转过来看徐叡,因为尚在病中还不能当值,所以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甘石色的圆领袍,配上玉带单靴,消减了三分锐气,倒有些像是文人雅士,但闻予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大着胆子走到徐叡跟前,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徐叡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闻予锦:“您有没有觉得,您现在的脸色过于红润了呢?”这可是在病中啊,就算演戏也得做得真一点吧?之前瘦成一根麻杆,现在就骨肉匀称面色红润了?

    徐叡:“孙茗去营里头了。”之前要易个容什么的,都是他来操持。

    闻予锦毛遂自荐:“世子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试一试。”

    徐叡刚要答应,就见闻予锦笑眯眯的道:“不贵,只要十两银子,用好了,您下回再来。”但下回可不是这个价儿了。

    徐叡:……真有你的。

    “没记错的话,京中最好的喜娘妆娘也就是二到三两银子,你这是在敲诈。”

    他面色无波,闻予锦属实看不出来他生气与否,只解释道:“这不是她们都不在么?就算在,她们有我这么可信么?再说了,贵有贵的道理,一分价钱一分货,您试试就知道了。”

    徐叡鼻子哼出个音:“动作快点。”

    这就是同意了,闻予锦喜笑颜开:“您就瞧好吧!”

    说着,就找出来她一套的家把什,一把将徐叡按在了她梳妆用的椅子上,然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紧张干嘛,我手里拿的又不是刀子。”

    徐叡确实紧绷着,她清甜的气息盘旋在他的周身,她靠得这样近,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口脂,并不十分红,但看上去很有光泽,还有,他甚至能看清楚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天还没全亮,但是室内烛火明亮,这样看她,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能再看了,徐叡干脆闭上眼睛。

    闻予锦嘻笑道:“您还挺配合,知道我要处理眼睛啦?放心吧,马上就好了。”

    她手上调了一些接近肤色的膏,用无名指晕开涂在他的脸上。

    而对于徐叡来说,闭上眼睛,等于摒弃了视觉,却无形的放大了其他的感官,比如在他脸上不停游走的手……

    脸还不够,她甚至继续向着她的脖子、耳朵动手。

    “够了!”徐叡忽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对上茫然无措的闻予锦,她竟然还不知道哪里错了?还当小时候一样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嘛?

    闻予锦确实没明白,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忽然就变了脸,她也来了气,她仰着头看着他:“够了就够了!虽然只弄了一半,但是五两银子你必须给!”

    她把镜子移到徐叡眼前:“你自己看,脸和脖子两个色儿,我都知道做戏做全套,您怎么这样啊!”

    徐叡叹气,镜子里男人是他?一脸蜡黄,确实和脖子不是一个色。他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来吧。”

    闻予锦嘟囔道:“视死如归也就您这个样子了吧,真的是。”

    好在后面耗费的功夫确实不长,闻予锦的手指换了刷子,徐叡也不觉得难捱了,仿佛只过了一小会儿,闻予锦便叫他睁开眼睛。

    “现在再瞧瞧。”

    徐叡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人还是那个人,但确实不一样了。脸颊坳陷进去,眼底青黑,纯色惨白,竟有些像是肾水不足的样子……

    看着一脸等夸的闻予锦,他心里叹气罢了罢了,怕是她对病入膏肓的理解力就是这个样子了。

    化好妆,两人整理衣着,便联袂出了院子。

    大门口,徐赟和何氏已经等着了。

    一见前头的儿子,何氏唬了一跳:“你昨晚干什么了?”她也没送鹿鞭汤啊,这小子自己造业啊!竟然不知道节制,她是盼着抱孙子,但更在乎儿子的身体啊!

    徐叡一看就知道误会大了。

    但……这是不能解释的。

    徐赟显然更明白一些,直接问道:“孙茗回来了?”昨天见他还不是这般模样。

    徐叡没答,冷声道:“时辰不早了,登车吧。”

    还是他和闻予锦一辆马车。

    见人坐定之后,他问:“你是不是下手过重了?”

    闻予锦:“有么?应该不至于,到了太阳光下就自然多了。”她有数呢。

    “不行,再处理处理。”他可不想顶着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进宫。

    “行行行,我这里售后也是极好的。”客户不满意,那咱就改!不过工具都没带,只能上手了。

    她弓着腰挪到徐叡身旁,马车晃动,徐叡伸手扶了扶她的腰,然后就没松开,因为闻予锦的手不稳,她还狡辩道:“是马车太晃了,不关我的事。”

    徐叡的脸越来越冷越来越臭,早知道就不该听信她的片面之词,现在好了,一张脸也不知道被揉搓成什么样了,偏偏还不能洗掉。

    “好了!”闻予锦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东家叔叔虽然脸臭,但是应该还不至于生气,要不然他怎么还稳稳的扶着自己呢,她主动挣脱开来,回到另一侧坐下。

    徐叡的脸更臭了。

    腰这么细,一看就不能打,就不知道多吃点儿?

    马车停了下来。

    徐赟是去上朝,徐叡和闻予锦则是去拜见太后,两辆马车停靠的位置都不一样。

    小内侍带着他们进了慈明殿:“太后娘娘还在用膳,劳烦世子爷等上一等。”

    徐叡点点头,露出孱弱的样子:“不敢当。”

    那小内侍小心的抬头瞟了一眼,哎哟,这位世子爷莫非真的转性了?什么时候对人这般有礼起来,还有他的面色,确实不算好。

    看来这病是真的了。

    他不敢耽误,连忙去找太后娘娘复命。

    然而,一直到日禺时分,太后娘娘才召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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