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岐肯定地吐出这个字,给了曾是定南伯的李朝歌一个明确答复。

    见李朝歌沉默,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李岐心下忐忑,沉思片刻后右手探入袖中。

    先前李朝歌曾说过,李江寻以神秘人的身份教她武功。

    如今确定李朝歌死而复生之事,他结合所打探消息,可以确信淮陵李朝歌从未见过李江寻,也并不会武功。

    当时李朝歌说的与李江寻的交集,是身为定南伯的她与李江寻的关系。

    若果真如此,李江寻在铁棺里留信说“终于又见面了”应当是对临安李朝歌说的,那阴鱼玉佩也定是留给临安李朝歌的。

    李朝歌向来是个尊师重道之人,他此时若拿出阳鱼玉佩,李朝歌定会跟随他。

    修长的手指已经暗暗触碰到玉石一角,李岐瞧着愁眉不展的李朝歌却猛然顿住。

    无论定南伯是男是女,她都是大夏的战神,不受权贵压制的桀骜之人。

    只有她真心实意地想要跟随才行。

    李岐蓦然正视,负手道:“唯有争储才可得势,方能除奸佞、惩小人,建一个大同盛世。你我既是同愿,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只因“大同盛世”四字,李朝歌忽地动摇。

    她抬眼,面前的男人踌躇满志,比平日里还要夺目几分。

    李岐抓住她的目光,继续道:“如今的大夏朝廷,因储君之争而分立两党,两党只顾弄权撕咬,不顾朝政百姓,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念及此,李岐悲愤不已,“尤其是当朝丞相文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只思与后宫勾结迷惑君王,又与江湖杀手相通,以暗杀之法铲除异己!如此专权弄术的佞臣,岂能容他!”

    文阁在朝中瞎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拉拢皇贵妃,拥立皇贵妃收养的二皇子,为此干了一堆的腌臜事儿。

    李朝歌都清清楚楚。

    想来,离术派养子李长源来淮陵,定是他主子皇贵妃授意,皇贵妃或许也是听了文阁的话。

    前世时,皇帝信任她,凡事更愿听她的建议,她便处处压着,文丞相才没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她一死,文阁那老东西确实是有发挥的机会了。

    李朝歌皱眉道:“丞相确实不能留。但说到底,根源都是储君未定。殿下争储,是为解决根患重振朝纲?还是说,只是为了那个龙椅宝座?”

    她的讥讽之意尤为明显,李岐却只是一笑,“定南伯怕是根本不在意我是哪种意图罢?你只是自恃清高,不想与他人一般结党,不想搅和进这摊浑水当中!”

    没想到他能一眼看穿,李朝歌不否认,他这份才智确实比那两个皇子强多了,却也坦然地露出不屑之意。

    “立储本是件为国为民的大计,他们却只为了获权得利而争得头破血流,岂不可笑?”

    李岐凤眸微眯,犀利道:“定南伯以为不争就是为国为民了吗?定南伯位高权重却无为、不为,不也可笑?不能固国,一味的杀敌建国,又有何用?”

    李朝歌微恼,“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岐俯身紧逼,“你不谋,便有人谋你!知道你是因何而死吗?正是你看不起的专权弄术,正是文阁买通了东宿七君!为小人所害,你死得其所吗?”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李朝歌娇躯一颤,倔强咬牙。

    见状,李岐沉声道:“再活一世,你仔细想想罢!”

    他也不再多看李朝歌一眼,打开暗门便阔步而出。

    听到身后暗门合上,李岐停步,忐忑握拳。

    争储之路,他步履维艰,不可能留一个不同心共气的人。

    李朝歌,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李岐阖眸定气,再睁眸,往甬道尽头走去。

    冰室内。

    李朝歌伫立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回头看向冰棺,尸水逐渐渗入冰棺当中,染黑了晶莹剔透的棺体,扎眼的很。

    想要让它重回晶莹洁净,只能砸了去污,重塑。

    李朝歌若有所悟,眸光一沉。

    污泥之下,谁能独善其身?

    她打开暗门。

    暗门的摩擦声清晰回荡。

    练功房内,刚给虚白牌位敬完香的李岐闻声,惊喜回眸。

    身着碧色烟裙的纤细女子缓步而来,身姿袅娜如杨柳,气骨却韧如盘根,远眉淡目中是看透世事的沉稳,让人望之心悸。

    径直停在虚白的牌位前,李朝歌燃了三炷香,恭敬鞠躬。

    三香插入香炉之中,香烟袅袅。

    李朝歌这才转向等候许久的李岐,眉眼一弯,“虚白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既然留我当你的棋子,那我当当也无妨,只当报恩了。”

    知晓她这是以调侃之言答应跟随,李岐欣慰不已,却强调,“你可不是我的棋子。”

    脑子里却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或许能当个妻子”,他自己都猝不及防的一怔,将这种到嘴边的浑话咽了回去。

    李朝歌不知他心思,只坦然笑了笑:“人生如棋,谁还不是颗棋子了?回吧,交代了后事,我便与你一同回都。许久未回家,倒也有些想念了。”

    在死之前,她都有三年未回临安李家了。

    六年过去,也不知道家里成了什么模样。

    隐约还有些期待,李朝歌猛然想起什么,回头刚要张口,就见李岐也正好张嘴要说什么。

    她谦让道:“要说什么?”

    李岐想了想,“你又非淮陵李朝歌,那她的婚事你还认吗?”

    “……”

    李朝歌一时无言,想了想说,“那个叫张世君的要是不错,认便认了罢,我都恢复女儿身了,能嫁娶了,可不想还打一辈子光棍儿!”

    这个答案李岐不怎么满意,他拧眉轻讽:“我还以为能做战神的女人会有什么不同,原来也只想着嫁人,相夫教子。”

    李朝歌不悦挑眉,“我还当男人比女人高贵多少呢,原来整日里也都只想着找媳妇儿生孩子,跟女子嫁人生子没区别啊。哦,难道殿下与众不同,您不打算娶妻生子?”

    李岐语噎。

    这时候她倒是清醒的很了!

    他揭过这茬不提,又道:“很可惜,张世君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岐将张世君攀龙附凤之事一提,李朝歌眸光一凌,冷笑道:“这淮陵李朝歌是什么眼神儿,找了这么个男人,那我便替她除了这个负心汉!”

    见她目露杀意,李岐满意了,心情大好地扬眉问:“你适才是想说什么?”

    李朝歌顿了下,这才犹豫开口,“我刚刚想问,你我这么不值钱吗?还是说星渊阁便宜好用?这文阁怎么有钱买通七君杀我,又买了杀手杀你的?”

    对此她百思不得其解,“那老头儿是贪污有钱,不至于这么有钱罢?”

    李岐抿唇,深深地看了一眼虚白的牌位。

    文阁能调动星渊阁,自然不是靠的钱。

    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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