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就是这样,知足的时候少。

    徐赞本是嫡子,而作为庶长子的徐赟,当年刚成年就在嫡母的安排下娶了个农妇做媳妇,才成亲三个月就被分出去单过了,家也是那时候分的,所以要说祖上积累下来的东西,其实一多半都落尽了徐赞的口袋。

    而且因为徐赟的关系,他的钱财乃至老家的田产祖宅都还保存的好好的,他完全有能力在京中置办一处宅子,徐赟念在兄弟亲情,愿意隔出来一处院子给他们两家暂住着,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住得他,都不想走了。

    原先徐叡坠马昏迷不醒,他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老大没有儿子没有孙子,这偌大的家业,还不得留给他这一房?最低最低,也得从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辈过继一个孩子过去,所以他一直教导儿子孙子们要认老子。

    谁知徐叡竟然被冲喜冲好了。

    比起徐赟,徐叡更不好惹,他在家的时候,他约束着儿孙们老老实实的,如今人走了,他才有动手的机会。

    他沉了沉神色:“必不能叫闻氏安稳的生下孩子来。”

    若不然,他这些年的算盘不都是白打了么?

    庞氏忽然道:“万一是个女孩呢?”

    大房可是净生女儿的,八九不离十这一回也是。

    “哼,妇人之仁!女孩怎么了,依着那对父子的牛脾气,便是女儿,都能给招个女婿回来!”

    庞氏刚想说,徐叡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但想想终究没吐露出口。

    有些事情,想想挺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只是,究竟怎么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闻氏腹中的孩子呢?

    还是徐赞干净利落:“实在不行,大的小的,一起‘意外’身故也不是不可以。”

    庞氏一惊,而后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而后发现不妥,连忙改口道:“是啊,这人过日子啊,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

    ……

    翌日,闻予锦两个过继来的弟弟一起病了,沈檀娘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心里把闻予锦放在第一位不假,但那两个孩子也带了一段时日,怎么会没有感情?

    她一听消息,便要回江府去看。

    闻予锦当然没有不允的,忙吩咐套车,沈檀娘反过来嘱咐她:“我回去住两天,待你两个弟弟病好了就回来,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切莫大意了。”

    “嗯,您放心吧。回头弟弟们是个什么状况您也遣个人给我递个信儿,我心里也踏实。”

    “成,那我回去了。”

    傅母的话她向来都是听的,何况前些日子,确实发现几桩不太对劲的事情,想必是太后那边见她跟徐叡和睦有些不满,还没放弃用手段。

    但这种整日堤防的日子不舒服。

    她摸了摸肚子,不由笑道:“小东西还没出来呢,就有人惦记你了,你可要争气,好好长大,气死那些坏心眼的。”

    闻予锦的生活平静却不枯燥,有孕后,何氏又不敢让她掌家了,不过铺子又重新经营起来,再加上官家赐下来的田产和庄子,光是隔几天便看一看账本都是好的消磨。

    而且,徐叡走的时候,给她置办了十来本话本子和游侠札记。

    都是他翻阅过梗概的,以俚俗劝教和地理游记为主,也是帮她打发时间的。

    所以,日子并不难过。

    如今,傅母回去,她身边还有云珂和菘蓝,都是信得过的。

    外头日暖风轻,她沿着熟悉的路线,边走边欣赏着园子的春光。

    不远处,去年中秋宴的水榭处,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

    “好肥的鱼!”

    “我逮到了!快看!”

    “给我看看!”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样的天气,若是水上泛舟想必凉爽的很。

    林檎探头瞅了一眼,显然有些意动,然而闻予锦连湖边都没去。

    掉湖里两次了,虽不至于见湖就烦,但印象已经差极了。

    这种和她相克的摆设,还是敬而远之吧。

    ……

    因为徐叡树敌颇多,要提防的也多。

    以至于,小到吃食熏香、穿戴活动都处处仔细着,等沈檀娘从江家回来只有更紧的,如此之下,二房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但实际上一次都没见成效。

    眼见闻予锦肚子越鼓越大,两个人愁的牙根都肿了。

    徐赞狠心道:“徐叡那小子出征七八个月了吧?听说用了些厉害的武器,打了几场胜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咱们得抓紧。”

    庞氏牙疼得捂着嘴,说得容易,抓紧怎么抓紧?

    怕是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再下手了。

    ……

    九月初六,闻予锦发动了。

    月份大了之后,她时不时就觉得想要出恭,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睡个囫囵觉了,所以这回夜里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出恭之后,下腹仍有些下坠之感,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喊了一声:“云珂,去喊傅母来,我怕是要生了。”

    云珂生产过,也比菘蓝几个要年长,她吩咐林檎去请沈檀娘,又亲自扶住闻予锦:“姑娘别慌,产房产品都是准备好的,我扶您过去。”

    闻予锦点头。

    慌还是慌的,头一回经历这种事,而且阵痛感一波接着一波,她还摸不清规律。

    徐叡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

    同样的一轮缺月之下,徐叡忽然有些不安。

    他做了个噩梦。

    边关的风,又干又硬,夜里凉的很。

    他披上衣裳除了军帐,吹了会儿风,才觉得好了些。

    棽棽可还好么?

    算算日子也该生产了吧,可惜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

    缺月清冷,半轮也皎洁。

    等这次战事结束后,他愿意少造杀业,只愿棽棽能平安生产。

    ……

    从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产婆回禀,也才开了四指,而闻予锦快要脱力了。

    杨氏和窦氏守在次间,何氏却是亲自陪着的:“好孩子,别怕,娘在呢。”

    “娘……我好像……快不行了……”

    闻予锦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疼还能忍,但现在像是力气使得不对,或者说使不上力气,而且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带着溺水的憋闷感。

    此刻,她知道婆母和傅母都在身边,明明这么近,但视线却有些模糊了。

    何氏急道:“参汤呢,熬好了吧?别熬了,先切片参片来!”

    沈檀娘握着闻予锦的另外一只手,却总觉得不对。

    她的视线之前一直在闻予锦身上,这回却将房间摆设都打量了一遍,怀孕后熏香几乎都停了,连香膏也是用了对孕妇无碍的,昨天一整天吃的也没有问题,现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忌讳,产婆也是提前半个月就请进府里住着的。

    对,产婆!

    姑娘的身体是她亲自看着的,身体好着的,而且呼吸用力的法子也是事先练习过的,怎么会使不上力,一个时辰竟完全脱力昏迷?

    她走到稳婆跟前,看着稳婆的动作,又问云珂:“大夫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

    沈檀娘一把推开稳婆:“你个老虔婆,说,谁指使你的,竟敢害我的姑娘!”

    她揪住稳婆的衣襟领子不松手,直接给了稳婆一巴掌。

    那稳婆也来了火气:“你这婆子,竟敢打我?”

    何氏一听:“怎么说?”

    沈檀娘道:“她手法不对,这明显是阻着孩子生下来呢,时间一久,不难产也要难产,大人和孩子都要憋死!”

    “混账!丧良心的,给我拿下!”这还得了?何氏惊怒,立即上来两个婆子将那稳婆钳制住。

    那稳婆方然不认:“冤枉啊,老夫人,我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接生婆,这活计一干就是二十年,接生的孩子都能绕京城一圈了,要不是看国公府诚心,我是不来的。”

    那边闻予锦已经晕了过去,沈檀娘先把参汤给她灌进去,急的团团转:“大夫呢,再请个稳婆!”

    那稳婆见了厉声叫道:“好一个国公府,竟然敢捆我,我可是良民,等出去必然要告你一状不可!”

    沈檀娘一脚踹上她的胸口:“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去官府怎么交代吧!”

    “你要报官?我还要报官呢!有没有王法了,朝廷命官竟然敢私自扣押良民!”

    那产婆叫嚷个不停,这参汤终于给闻予锦灌了进去,何氏才回过头来道:“我还真就敢了,拖下去,关进柴房!”

    比起一个接生婆,她自然更信沈檀娘。

    这边,老大夫终于来了,闻予锦也醒了,见她又有了些力气,沈檀娘才有空档跟何氏解释道:“我的亲姨妈是个稳婆,小时候听了一嘴,若是遇到那些难产的,顺着按还是有一丝可能让孩子顺利生下来的,但若是反着推,便是顺产也要难产。还有那些穴位,掐死了,多少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虽然没有亲自接生过,但姨妈曾给她演示过,当然不是让她学,而是别遇上了黑心的稳婆再被害了。

    没想到,竟有一天,会真的用上了。

    “竟是这般!这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毒手段,真是可恨!”何氏捂着胸口,恍然道:“这稳婆是我亲自去请的,这……说起来是我害了锦娘啊!”

    沈檀娘先看了一下闻予锦的状态,这才回过头来:“送官只是吓唬吓唬她,要真是禁中的手段,怕是审问不出什么。若是老夫人信得过我,可以把那老妇交给我。”

    她审问不出来,但是魏先生可以。

    左右就是要费一番功夫罢了。

    ……

    东方泛起鱼肚白,紧接着霞光万丈,一轮红日越出东方。

    而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凝和院。

    新来的稳婆喜道:“恭喜老夫人,是位小郎君!”

    何氏先是笑,笑着笑着,竟然哭了:“好,好!”被人说绝户说了许多年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擦了擦眼泪,忙道:“快看看我儿媳,整整一宿,可有什么不妥?后面又该怎么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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