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赵书萧认为按赵书盈的性子,应会顺承许中丞的打算。没想到赵书盈这次当机立断,明里顺应,使许中丞放松警惕;暗中挖坑,一举重伤。

    赵书盈看着赵书萧,睁大双眼:“姐姐你想问什么?”

    赵书萧摇摇头:“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赵书盈笑笑:“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

    赵书萧道:“原本以为以你的性子,这次会…”

    赵书盈道:“逆来顺受吗?这绝不会是我。其实在娘、大哥和二哥死之前,就告诉我和三哥她们知道的一些事情、怀疑的朝臣,还嘱咐我不要报仇。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复仇,一切自有因果,恶人自有恶报。”

    赵书萧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赵书盈,赵书盈不在是心中那个长不大、需要处处担心的妹妹。“你没想过报仇?”

    赵书盈坦言:“没有,陷害大哥和二哥谋逆,应该是北燕和朝臣共谋,朝堂上的事我没能耐掺和,有三哥和二嫂的娘家足以。至于后宫,陛下眼里可容不下沙子,他绝不会允许北燕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算计,也就轮不到我查北燕的细作。”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陛下实情。”

    赵书盈敛起笑容:“爹爹知道后也不会救三哥。”

    赵书笑疑惑:“为何?都是爹爹的孩子。”

    赵书盈劝道:“姐姐还是不知道的好,爹爹可不希望难以启齿的往事传的人尽皆知。”

    赵书萧警觉:“你知道些什么?”

    赵书盈莞尔一笑:“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姐姐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参和进来。如果将来有变故,我会告诉你和二姐的。”然后转移话题:“许家被抓,许尘他如何?”

    赵书萧无奈:“已被陛下关入刑部大牢,按陛下的意思,只要许尘和许家所往恶事无关,便不会为难他。”

    ……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地一股别致的气味。刑部按皇帝的旨意,想要给许尘安排间较好的牢房,许尘一言决绝,按他的意思,关在许中丞的隔壁。

    夜深人静,天气闷热,值夜的小卒一个个东倒西歪,似睡非睡。

    许尘坐在床上,透过大牢小小的天窗,凝视孤静的长夜。

    许中丞年纪大了,刑部尚书怕一用刑就撑不住,对许中丞仁慈些。许中丞还有些力气,低声哼道:“老夫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本事还挺大。”

    许尘扭头看了眼许中丞,淡淡道:“祖父说笑了,就算我不帮和渊公主救河东郡王,祖父还是难以脱罪。既然如此,还不如救下一条人命。”

    许中丞道:“河东郡王的命,大盛皇帝可不在乎。”

    许尘皱眉,不解问道:”祖父是什么意思?”

    许中丞嘲笑:“原来还有你许尘不知道的事。”

    许尘起身,走到牢房边跪下:“祖父,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祖父,我母亲是谁?她还活着吗?或者说,涟之是谁?”

    许中丞一惊,脸色变了又变:“你居然知道涟之?”

    许尘冷笑:“很早就知道了,还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许中丞哼一声,尽是愤恨之情。“他居然还有脸去见你,他和你说过什么?”

    许尘双目低垂:“只见过几次,他没过说什么,只说我长得像涟之,我猜出他的身份。祖父,涟之是我的生母吧,事到如今就告诉我实情吧。”

    许中丞立于暗处,眼中满是悔恨怜惜:“涟之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女儿。”

    许尘平淡似水的双目终于扬起波澜,静静地等许中丞说下去。

    许中丞担心牢房的另一侧有刑部的人偷听,将前尘往事尽量隐讳地说出去:“老夫忠于前朝,与那人政见不和,互相看不顺眼,与他从未有过交集。”

    许中丞为了不暴露真正的身份,打算咬死称是前朝遗臣。北燕不可能站出来说许中丞是北燕细作;平阳公主即将和亲,这个时候明面上不能出现北燕细作,干扰两国的联姻。

    许尘不想听这些,着急问:“然后呢?”

    许中丞述说往事:“他当年为了打探我的消息,找了个机会结识涟之。涟之涉世未深,我又从未告诉过她,我的真正身份,如此过了有半年,在他的隐瞒和强迫之下,便有了你。”

    许尘之前只知生父是谁,生母的名字。今日第一次了解当年的事,许尘强压怒火:“他早已结婚生子,还来结识母亲。”

    许中丞长叹一声,眼含泪光:“涟之不敢告诉她被……过了两个月,涟之发现她怀孕了,同时我也知道他与涟之的龌龊事。只是当时老夫无可奈克,不能声张,我们劝涟之放弃你,告诉涟之他已有妻有子,涟之伤心欲绝下同意放弃你。”

    “可大夫把脉之后,说涟之的身体太弱,若强行吃药放弃你,恐会血崩和以后再难有孩子。我们无法,只得将涟之送出府,称涟之患重病,需离京居别院休养。涟之生下你之后,为你取名为尘,老夫抱你回许府,说是许信在外的私生子。”

    “涟之生下你后,心灰意冷,面对你就会想起他,涟之留下给他的断情信后,在明云庵出家为尼,法名慧善。”

    原来他是个不应出生的孩子,许尘问:“之后呢?”

    许中丞道:“他回京后,老夫将涟之的信交给他,他看过后就丢弃一旁。他早已有家室,他对涟之只有利用之情,说不想也不会养你,涟之也不同意将你交给他。涟之也纠结,她相见你,又怕见到你。”

    许中丞接下来的话,令许尘心如刀绞。“涟之说过,她与你最好的关系,是知你平安,并与你此生不见。”

    许尘瘫坐于地。他的存在,就是将母亲所受的伤一次又一次的生生刨开。

    许中丞:“涟之对你的感情恨纠结,你小时候的衣服,是你母亲做好后让人送过来的。”

    许尘想起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自己会收到做工精细的衣服。他穿上后,两个哥哥暗中使坏,故意毁坏自己衣服。几次之后,许尘收到衣服后便一一放好,不会再穿在身上,直到八年前全都毁于长京战火。

    许尘自回京后没有收到过衣服,试探地问:“母亲,还在,吗?”

    许中丞过了好久,说出那个他不原因承认的事实:“八年前,北燕南下,涟之和明云庵尼姑不愿南逃,又担心受辱,自尽了。明云庵重建后,有你母亲妙善法师的排位。”

    临了,许中丞还不忘刺激许尘:“你是整个许家的奇耻大辱,老夫每一次见到你,都会想起他,那个令人唾骂的家伙,也想过为什么会让你活下来,应该一出生就掐死你。”

    许尘听后,对生父的恨意加深一层,也终于明白十多年前,长京瘟疫横行时,许家会把患上瘟疫的他弃之别院,不管不顾。若不是当年公子听到消息,偷偷派方太医前来医治,他根本活不下去,也是从那时起,许尘决定忠于公子。

    几年后,北燕攻破北境远州,一路南下朝长京杀来,长京官员和百姓举家南逃,许中丞猜到把持朝政的外戚赵氏,迟早有一日会称帝,而北燕当时还没有攻占整个中原的能力,便隐瞒身份,随大众南逃。

    许府举家南逃时,独独留下许尘。

    那时前朝太子陈义宋已安排好假死之事,在高创和密卫的保护下,前往平州。

    陈义宋出长京后,听说许府抛弃许尘,独留许尘在长京,陈义宋不愿和他处境相似的弟弟丧命于此,不顾高创的阻拦,执意返回长京接走许尘。许尘那时决定,一生忠于陈义宋,至死不悔,日后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之后路过定山时,遇见受伤昏迷的赵书萧,在许尘的请求下,陈义宋救下赵书萧,并带到平州城。

    如此,许尘欠陈义宋三条人命。

    许尘之前知道许中丞和陈义宋有交易,但还是选择帮和渊公主。一是不管许尘帮不帮和渊公主,以和渊公主的筹划,许中丞都在劫难逃。二是许尘有足够的把握许中丞不会供出陈义宋,陈义宋是前朝太子,许中丞的目的是长京动乱,留下陈义宋,使局势更为紧张,也可以掩护自己的亲生父亲,互相看不对眼的俩人。

    五六日后,许中丞和许信在狱中自尽。不知身世前,许尘不会有太多的感触,得知身世后,许尘在狱中为二人磕头,送二人最后一路。

    刑部尚书上书皇帝此案的细节,根据许中丞和许信交代,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是为了替前朝末帝报仇,坚决不承认他们是北燕细作。皇帝不信,刑部尚书也也不信,只是和亲在即,又证据不足,只能以前朝遗臣的身份定罪。

    皇帝命人详查许中丞夫人李氏的娘家,许信夫人张氏的娘家。还有素日与许家、李家和张家交好的官员一律严查。就算有官员上书陈情说不知情,皇帝还是一律贬到穷山恶水处。

    处置许家下人时,赵书萧跑来为其求情。

    最终,皇帝判许家婆媳自尽,许梁、许染和许家老奴择日问斩,其他不知情的下人无罪释放。

    至于许尘,皇帝暂时没有处置。

    皇帝问刑部尚书:“许家还有何人?”

    刑部尚书道:“回陛下,许家还有一女,在前朝时因病出家为尼,八年前北燕南下,许氏和明云庵众人不愿受辱,自尽而亡。明云庵重建后立有许氏的排位,陛下,用不用派人去明云庵撤下许氏的排位。”

    皇帝想了想:“算了,既入空门,亡者已逝,不便烦扰亡者。”

    刑部尚书道:“是,陛下。”

    皇帝将案件的结果告知贤妃,贤妃听后,道:“许氏,妾好像有些印象,许氏当时与孝慧皇后交好,来过将军府几次,妾也见过许氏,记得当初太后娘娘见过她后,非常喜欢她,想要收她也义女,只可惜她身体不好,出家修行养病。”

    皇帝:“朕好像有些印象,孝慧皇后是有个闺中密友。”

    孝慧皇后是太后的外甥女,也是皇帝的原配,赵氏称帝后,追封原配为孝慧皇后。

    次日,皇帝召见许尘。

    许尘简单梳洗换衣后,去见皇帝。

    皇帝不说废话,开门见山:“你是许氏逆臣之子,安陆郡王的伴读你是当不成了,伴读朕自会再找。你等会到李算将军处,磨练磨练,然后入神武军。”

    李算是负责宫中禁军总头领,而神武军是负责皇帝安危的禁军,在禁军十二军中的是地位最高的。许尘是罪臣之子,他若入神武军,定会引来大臣的非议。

    许尘拒绝:“陛下万万不可,陛下能饶恕许府无辜的下人,小人感恩不尽。入神武军,小人不敢。

    皇帝劝道:“这是朕的安排,你的担忧朕知道,不必理会他们说什么。”

    许尘还想拒绝,皇帝道:“许家的宅子和产业已经充公,朕可以将许家的另至的小院赏给你,让你在京中还有地方住。”

    许尘道:“祖父和父亲虽为罪臣,但小人想守孝三年。”

    皇帝反驳:“你都说你祖父和父亲为罪臣,那朕夺你之志,朕不会给你第二次抗旨的机会。

    早前他拒婚抗过一次旨,许尘无法拒绝,叩首谢恩。

    朝臣知道陛下对许尘的处置后,纷纷上书直言许尘不可信,请皇帝三思,皇帝一律回绝。

    皇帝有时在想,当时太子如许尘这般听话,也许就不会生死两隔。

    许尘去神武军训练,一些人自然看不过去。毕竟是陛下的旨意,其他人不敢做的太过分,也就是暗中说些闲话。当许尘展露他惊人的武功底子后,不少人低下头向许尘讨教,许尘一一应下。

    许尘武功高强,对人温和,待人有礼,渐渐的没人再为难他。

    许尘在七月底,任泰和宫禁军,虽是最低级的侍卫,但明眼人都看出来陛下喜爱许尘,许尘将来前程远大。

    许尘之后找机会见过公子几次,公子嘱咐许尘:“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要完全取得皇帝的信任。”

    许尘道:“公子,许尘明白。”

    只能说,陛下信了不该相信的人,误了该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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