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道:“可不是?这户部成日叫穷,如今公主的丝锦庄生意蒸蒸日上,百姓富足,征税都比从前痛快。

    “不说丝锦,单看那岳千帆手下的花糕厂,除去她拿走的大头和那些女工的劳务费,每月给咱们府里送来的分红也比寻常王侯的俸禄多上两三倍不止,  更何况是由户部掌握,对周遭各国出口的丝锦庄?”

    沉沙正在用银针又封了萧画仙的几处穴道,闻声便抬起头来,道:“侯爷,属下有一疑问。”

    “讲。”

    “这户部尚书前来自然是为侯爷府中银钱,可照理说这岳千帆送钱进咱们府里之事是秘密进行的,就算当时同去西北的大皇子尚且不知此事。

    “这寻常王侯骄奢一些乃是常事,可侯爷平日除了对公主极为大方之外,  吃穿尚且是规矩用度之内,除了府邸侯爷更要花钱养兵,其开销庞大,众人不可能不知,那么这户部尚书究竟是如何知晓侯爷有钱可用的呢?”

    江楚珩若有所思道:“此言有理。这细想来,本侯这些日子已推辞过多次,可这户部尚书却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常常往我府里跑不说,上次李翱讨要公主,他亦是有推波助澜将公主嫁走之意,其居心,倒是甚为可疑。”

    沉沙道:“侯爷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这户部尚书……?”

    “在西北时,那些污吏的胆子便格外大,连带着庆安府的知府贪污的手段也极为相似,虽追回了大半的银两,但从前账上的一半却还是不翼而飞。

    “只怕他们背后的幕后指使,  跟户部尚书是同一人。”

    折戟恭敬打开冰窖的大门,江楚珩扎紧了斗篷,迈步前又不忘对冰窖中的沉沙道:“保住萧逸尘的命,等他醒了,你去舒府走一趟,告诉舒子躬,他若是想同本侯争锋,就帮我查出幕后指使之人,待此事成,本侯必然送他一个与我齐名的王侯之位。”

    沉沙抱拳:“属下明白!”

    江楚珩接过门口早已备好的宝马缰绳。

    这马是他打勃梁时的战利品,曾是李翱的爱骑,名唤九龙沉香。

    此马劲瘦刚猛,日行千里,乃是万中无一的好马,名字始于元始天尊的坐骑,生的俊朗威猛,只是跟随在李翱那等喜怒无常之人身边,便是野性难驯。

    江楚珩早在征战勃梁之前便看上了此宝骑,到手后亦是亲自驯了三天三夜方才将它驯服。

    如今他跨上这匹宝马,  带着折戟,  踏马而去。

    天晴正好,借着帝后即将大婚的喜气,  街上卖货耍戏的人也多了起来,喜气洋洋的甚是热闹。

    江楚珩一双碎玉目扫过街畔,落了满目通红,然而他一眼扫见了什么,一扯缰绳“吁——”地一声便停下。

    身后的折戟见他骤然停在原处不由吓了一跳,慌忙地拔出配剑警惕地四处看看,然而危险没看见,却见江楚珩从容下了马,去街边拿起一根芍药发簪,熟练地开始跟商贩讨价还价。

    折戟舒了一口气的刹那又忍不住眉尖一颤。

    不是,侯爷一个大男人,这正办正事的路上,忽然火急火燎地买什么发簪啊?!

    虽然知晓侯爷的事自己也只得眼看着,但等他目睹了江楚珩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功用一半的价钱买下那只芍药发簪,又抠抠搜搜地扔下了两块碎银子还不忘等找零的模样他还是有一万句槽不知道从何处开吐。

    简直跟从前为了秦怀璧随手就是一百两,买下一整家成衣铺的衣裳的那个江楚珩判若两人嘛。

    江楚珩出众的形容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投来目光,一个眼带春水的少女理了理头发,鼓足勇气娇羞上前,羞嗒嗒地屈膝行了个礼,口中道:“民女见过镇海侯。”

    众人见此脸上便都了然了。

    镇海侯生的俊朗非常,爱慕他的女子绝不再少数,这但凡不是个瞎子的都看得出这小姑娘是在搭讪呢。

    江楚珩见此情形便蹙了眉,想了想,剑忽然“锵”地一声出了鞘。

    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他一剑便切下了发簪摊子上所挂锦布一角,利落地系在了脸上,挡住了自己的脸。

    接着他脚一蹬便跨上马,居高临下对那傻愣在原地的小姑娘道:“你没见过。”

    说着便一甩缰绳,扬长而去。

    独留傻了眼的少女在望着他的背影,凌乱风中。

    若非窜出去老远不好停下,折戟必然是要给自家侯爷竖个大拇指的。

    方才那套操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难道就是洁身自好的公主面首该有的自觉么?!

    牛啊!

    他骑着马,思绪便越飘越远,正胡思乱想着,却忽见江楚珩忽然一个急转弯,折戟猝不及防,便被一个半透明的东西结结实实地糊了一脸。

    他鼻梁撞得生疼,然而被糊了一脸连路都看不清,便手忙脚乱地将那东西拿了下来,谁知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被砸了第二个。

    再拿下来,又紧跟而来第三个和第四个——

    目睹了这一幕的江楚珩竭力忍住没笑出声来。

    他轻咳了一声,见危险已脱离,便不再看热闹,上前帮折戟把那两个已经印出人脸的纸鸢从折戟脸上拿了下来。

    折戟鼻子下流出两行蜿蜒鼻血,他苦着脸,揉着被撞红的鼻梁,闷闷道:“属下没事。”

    江楚珩努力绷着脸塞给他一块手帕:“让你下次还敢分神不看路,快把鼻子擦擦。”

    折戟悻悻地接过手帕,道:“侯爷您挡在我跟前,我哪里看得见前面有什么?”

    江楚珩淡淡扫来一个眼刀:“你说什么?”

    折戟谄媚道:“属下说自己瞎了眼,竟未曾发觉这突如其来的纸鸢。”

    江楚珩随手扔给他二十两黄金,顺便将方才那从天而降的纸鸢递到折戟的手上,然而松手的刹那余光忽然扫到上面所写的一个“罪”字。

    虽只是随手一扫,但江楚珩还是认出了秦怀璧的笔迹。

    他连忙道:“回来!”

    折戟不解折返:“侯爷,又怎么了?”

    江楚珩道:“把那几个纸鸢给我。”

    “哦。”

    折戟递回,江楚珩细看那四个纸鸢,纸鸢造型极为奇特,两侧粘着鸟翼,也怪不得会从半空俯冲,四个纸鸢中央都写了字,其中三个要么是斗大的字占了大半的位置,要么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个纸鸢,唯有一个只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在正中央写了一行小字。

    “世世皆胜意,岁岁常欢愉。”

    而一旁的署名,写的却是秦阿罪。

    “……秦阿罪?”

    折戟看得一头雾水。

    “这如今姓秦的只有皇族,我怎么没听说过有哪位皇亲叫什么阿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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