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媛以为她那番话后,霍余会生出气恼。

    毕竟,旁人听来,她就似乎是在故意作弄人。

    但霍余没有,他只是失望地低垂眼睑,然后还是亲自将她送回了府邸。

    弄得陈媛心中忒不是滋味。

    府中厨娘的糕点做得很好,今日桃花盛开,呈上来就是一盘桃花糕,往日陈媛都会极给面子,今日却没甚胃口。

    她恹恹地耷拉下眼眸,盼秋好似听见她叹了口气。

    厨房新做出的玩意,新鲜的水果加奶乳,附上一层薄薄的冰,盼秋把将冰碗端到公主手边,没有催促,做奴才的,也要时刻关注主子心情。

    她犹豫着询问:“公主可是在想霍大人?”

    陈媛没否认,不咸不淡地移开视线:

    “皇兄很看重他。”

    盼秋失笑,得圣上看重的大臣岂少了?有哪一个能像霍大人这样让公主没有办法的?

    “那公主呢?”

    盼秋自幼进宫,就分到了陈媛身边伺候,她心中将这个主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只希望她的公主平安快乐。

    陈媛滞了滞,才低垂着眼睑说:“皇兄看重他,我就看重他。”

    盼秋也不揭穿她的言不由衷。

    盼秋理解公主。

    霍大人对公主可称是百依百顺,打不回手、骂不回口,公主之所有有些时候恼怒他,更多的是因为不知拿他怎么办,理不清情绪,索性就看霍大人不顺眼。

    盼秋缓缓地说:“公主不如顺其自然,时间还长,公主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现在这般窘境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陈媛却不可置否。

    抛开霍余不提,陈媛才想起今日随口说的一件事,她慢条斯理地吩咐:

    “我今日提起的赏花宴,你记得让邱公公备好请帖。”

    陈媛觑了眼她纤长细白的手指,轻眯了眯眸子。

    陆含清。

    究竟有何特殊,值得霍余这般忌惮?

    陈媛不解,但不妨碍她可以慢慢试探。

    霍余刚回府,梓铭就递来消息:“夫人让爷回老宅一趟。”

    “何事?”

    “听说是老宅来了一位表小姐。”

    不怪梓铭这样说,夫人母族嫡兄庶弟颇多,膝下姑娘都可以称为表小姐,至于今日来的这位,他还真不知道是谁。

    白若卿?

    霍余扯了扯唇角。

    这些故人倒是都凑在一日了!

    霍余眸眼中厌烦一闪而过:“不回。”

    梓铭愣了愣。

    往日夫人让回府,爷从来没有拒绝过,今日是怎么了?

    梓铭暗暗地想,难道又在长公主那里受气了?!

    梓铭改变不了主子的想法,刚准备退下,就听爷一声:“等一下。”

    霍余步子顿住,白若卿的手段许是不高明,但她会装怪卖巧,很容易蛊惑人心。

    他想起来,前世娘就一直撮合他和白若卿在一起,若这一世继续任由白若卿下去,岂不是会往事重演?

    霍余往日情绪不会显露表面,但今日不知是见到了陆含清,还是因为陈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他今日情绪不佳,脸上都带了分冷肃。

    他调头转身:“备马。”

    回到国公府,霍余就看见府中下人忙得脚不沾地,霍余给了梓铭一个眼神,梓铭立刻上前询问:

    “这是怎么了?”

    “表小姐比要到的时间来早了一日,夫人命我们收拾院子呢。”

    这被褥什么的,都是当日晒过最好,表小姐提前到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下人的话,霍余也听见耳中,他忘记前世有没有这一遭了,没什么情绪波动,继续朝余清堂走去。

    余清堂中一阵热闹,霍余还未进去,就听见霍夫人的笑声:

    “你怪会捧我!”

    不知白若卿又说了什么好听的话,霍余不紧不慢地想着,他绕过六扇玉屏走了进去,室内笑声一顿,霍余只作不知,稍稍低头:“娘。”

    他进来时,白若卿就站起了身,她生得白净纤弱,糯白的苏绣长裙穿在身上,越发显得乖巧可人,她眸眼稍睁得有些大,似乎是紧张。

    等霍余对霍夫人行了礼,她才稍稍屈膝,声音软糯:“表哥。”

    她是标准的江南女子,一口吴侬软语,能叫世间男子酥了半条身子。

    但显然,霍余不在其中,他只冷淡地觑了眼白若卿,就看回霍夫人:

    “娘让我回来,可有事?”

    将他态度看在眼底,霍夫人轻恼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你表妹和你打招呼,你怎么连个回应都没有?”

    白若卿扯了扯手帕,似有些拘谨和无措,但听见霍夫人的话,忙忙替霍余解释:

    “表哥和我多年不见,感情生疏了也实属正常,姑母不要怪他。”

    她弯着眸子,恳切地看向霍夫人,星眸圆润透彻,让人心怜。

    霍夫人嗔怒:“我一句话还未说呢,你这就护上了!”

    这话让白若卿无法接,稍稍垂下头,羞红了一张脸,绯色盎然。

    霍余耷拉着眉眼喝茶,就好似听不见两人若有所指的话。

    白若卿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她总觉得霍余对她似乎有些不喜,但她不知道这是为何?

    她年少前,来过霍府小住一段时间,那时霍余对她的态度即使不算温和,也绝不冷淡。

    在外人前,他总是会将她护在身后。

    如今,她将要及笄,谈婚论嫁就在眼前,她忽然就想起了霍余,如今的霍余早就身居高位,又有年幼一起玩耍的感情,若要嫁人,霍余必然是最佳人选。

    所以,她才会千里迢迢地赶往长安。

    可现在,白若卿抿紧唇瓣,事情发展好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白若卿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霍夫人当然也看得出来,毕竟霍余是她亲生的孩子,论了解,最不过她了。

    霍夫人若无其事地和白若卿笑谈了几句,才说:

    “院子估计也收拾好了,你车马劳顿,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来陪姑母一同用膳。”

    白若卿有心想和霍余多接触,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感激地朝霍夫人抿出一抹笑,又对霍余屈了屈膝,才带着丫鬟一起出去。

    她离开后,室内倏然安静下来。

    霍夫人瞪向霍余,气恼道:“你表妹刚进府,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针对她?!”

    霍余皱眉:

    “我何时针对她了?”

    他的确不喜白若卿,倒不是因为前世白若卿的那番话,而是白若卿对霍家弃之如敝屣的态度,哪怕提起霍夫人也没有一丝动容,霍余哪里还不知,白若卿待霍夫人的真心不过一二,其余皆是算计。

    但即使如此,霍余也不至于针对白若卿。

    霍夫人轻呵了声:“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了解你?”

    她狐疑地看了霍余一眼:

    “你见过她?”

    霍余否认。

    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霍夫人气得头疼:“你既没有见过她,那她必然没有做什么让你不喜的事,你这番态度从何而来?!”

    白若卿是她兄长的亲闺女,霍余这般不喜白若卿,霍夫人难免有些提心吊胆。

    霍余身居高位,乃圣上心腹,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圣上的意思,可是白家做了什么惹圣上不喜的事,所以霍余才会对白若卿这么冷淡?

    霍余听出霍夫人的言下之意,颇为无奈。

    但白家的确安分守己,前世哪怕霍家心有不轨,白家都老老实实得效忠皇室,不知为何,就出了白若卿这么一个另类。

    他只能无力解释:“舅舅家无事。”

    霍夫人松了口气,遂后,她又拧了拧眉。

    既然不是白家的问题,也不是白若卿的问题,那问题就出现在霍余自己身上了。

    她想到什么,眸色顿时有些迟疑:

    “今日城中传得到处都是的流言,可是真的?”

    霍余抿了口茶水,脑海中倏然又浮现陈媛凑近调笑他的神情,再抬头,他面不改色地问:

    “什么流言?”

    “你昨日真的去长公主府了?!”霍夫人不耐和他猜谜语,话音透着股说不出的紧张。

    “嗯。”

    砰,霍夫人手中的杯盏落下,幸好她端得不高,一声轻响后,茶杯就稳住了。

    霍余只当没看见霍夫人骤变的脸色,他恹恹地耷拉着眉眼,甚至还有闲余的心思去想,他态度一向明显,霍夫人早晚都会知晓他的心意。

    不若早些和盘托出,省得她在他和白若卿间白费功夫。

    霍夫人看向霍余,他神情冷淡,可一旦决定的事却不会改变,也不许任何人反对。

    霍夫人眼中些许恍惚。

    这个由她自小看大的孩子,不知何时,霍夫人就看不透他了。

    他总淡着一张脸,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她想叫他开心些,却不知如何对症下药,让霍夫人有点无力。

    后来霍余入仕,和先帝新帝不知做了什么交易,他上位极快,入仕不过短短五年,就爬到了旁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

    霍家也无人奈何得了他,他一心亲皇室,插手霍家事宜,新帝一登基,他就让霍家上交了兵权。

    这时候的霍余,在霍家已经是说一不二。

    霍家早就没有称臣的心思,霍余骨子里的骄傲也一直让他不肯屈居人下,谁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而现在,霍夫人似乎隐隐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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