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佑十六年深秋,十月初二,宜纳采、嫁娶。

    卯时初刻,外面的天空还在黑夜之中,可隆隆的鼓声宛如天边滚滚的闷雷,自紫微宫正门的应天门五凤楼上敲响,沿着天街一直延伸到定鼎门,在火把的照耀下,沉睡的洛阳城开始苏醒。

    而位于仁风坊的李建旭府邸,此时灯火通明,不少禁军在内外站立,里间更有宫女、宦官忙碌。

    即将出嫁的李墨萱正在闺房之中接受宫女们的伺候,一袭盛装缓缓地穿在其身上。那青红相间的翟服,饰以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乌压压的秀发一丝不苟的盘成高高的发髻,珍贵的钿钗在发髻上耸立,一股尊贵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

    跟往日的清纯秀丽不同,今天的她脸颊画着浓妆,肌肤胜雪。

    今日之后,她便是尊贵的淮王妃。

    在两侧侍女的搀扶下,李墨萱那娇小纤细的身姿挺拔如荷,慢慢地来到李建勋和陈氏面前。

    李建勋今日也是满脸笑容,看着来到自己夫妇面前盈盈行礼的女儿,不禁感叹也不忘叮嘱一番,“萱儿如今嫁入淮王府,自应相敬相爱、举案齐眉,担起为宗室繁衍之责。大婚之后,萱儿要相夫教子,更要孝顺长辈,切不可仗着身份尊贵而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李墨萱盈盈行礼,言语间有些哽咽,“女儿谨遵父亲叮嘱。只是从今以后,女儿不能陪伴在父母左右。。。”

    陈氏连忙拉着女儿的手,哽咽道,“没事的,萱儿你在淮王府,不时也可以回来看看。说实话,娘亲也舍不得你。。。”

    李建勋在一旁不禁提醒,“今天之后,萱儿便是淮王妃,哪能轻易回娘家?不知道还以为淮王欺负萱儿,这要是传成夫妻不和,你让萱儿,让我们如何在这洛阳立足?

    萱儿切记,你即将是淮王妃,一言一行都需注意。淮王府不同于咱们家,那里最重规矩、礼仪,在面见圣人、太后、皇后时,都需小心,切不可失礼。”

    李墨萱擦着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女儿定将恭敬守礼。”

    女儿出嫁,最是伤感。

    不过时辰尚早,所以倒也不着急,也有时间慢慢叙说不舍。

    因为李墨萱出嫁,不管是京中的两个儿子,还是远在扬州的大女儿和大女婿也都赶了过来。这可是他们家光耀门楣的日子,李墨萱成了淮王妃,他们这一大家子也都会跟着飞黄腾达。

    早在去年初淮王妃人选确定时,李建勋就调任秘书省秘书郎,之前还以为只是升了一级,如今却是大为不同。秘书省掌握拟旨的大权,虽然不如内阁权重,但也是能接触到朝廷机密的地方,即便是从六品上的秘书郎也都是炙手可热人选。

    这样的情况下,不只是他们本家之人,那些不知名的亲朋故旧也都纷纷登门。

    落魄时无人问津,风光时高朋满座。

    。。。。。。

    与此同时,淮王府。

    淮王府本就是以伪梁郢王府改建而成,规模本就不小,又因为地处洛水河畔和天街西侧,自然是尊贵无比。

    因为今日是淮王大婚,所以处处皆是披红挂绿喜气洋洋。

    一大早,李柷、何太后、琼王、江宁郡王、襄邑郡王等都来到了淮王府,包括胡三也在。其实胡三一直居住在淮王府,又曾养育淮王十几年,后者自然不愿其在外孤苦一人,所以接到了王府居住。

    在一片欢笑嘈杂声中,淮王在琼王等的欢呼中走出,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让淮王更加文质彬彬、贵气逼人。

    跟李柷那气势凌人的气质、琼王身上有些不着调的武将气息不同,淮王给人的感觉是文质彬彬,哪怕是穿上盔甲也是如此。

    这三兄弟,气质各不相同,或许是老天垂怜大唐。

    李柷是皇帝,自然不会亲自下场去起哄,但琼王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亲自带头哄声中,连带把几位年长的皇子也都带着一起,旁边的禁军和宫女、宦官那叫一个担心。

    也就这些皇子还小,琼王也还小,怕是等这些皇子长大,不管是谁成婚,怕是也很难看到这样温情的画面。

    “母后,现在还早,您要不去内室休息一会儿?”看到淮王被拥簇着准备出门,李柷这才看向一旁的母后,发现对方满脸笑容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何太后直摇头,“今日是翼儿大婚,母后怎可缺席?”

    “不是缺席,淮王从这里去仁风坊,来回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等淮王回来才是最重要的,那个时候母后只要在场就行。”李柷只能好言相劝。

    很快皇后也加入其中,何太后这才听进劝告,先去里面休息一会儿。

    而这个时候,外面鞭炮齐鸣,想来也是淮王启程了。

    烟花都出来了,鞭炮自然也没问题。

    只不过相比于烟花,鞭炮更贵,因为需要不少纸,加上工艺问题,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所以一下就吸引了来参加婚宴的权贵。

    按照大唐民间习俗,每逢新年或者家有喜事,便会燃放爆竹以祛除污秽,增添喜气。爆竹说白了只是点燃竹子,使其炸裂,并没有火药这些。

    但自从太府寺拿出了烟花之后,烟花开始盛行,从太原也流行到了现在的洛阳。豪门大族每逢喜事和过节,都会燃放烟花,今晚就有盛大的烟花秀,可以说为了淮王的婚礼,李柷可是大出血。

    这一些都是为了让何太后开心。

    他们母子间的芥蒂其实一直在,主要还是因为当初李柷为了逃出洛阳,卖了八位皇兄,其中就包括何太后长子、李柷胞兄德王李裕。虽说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看似没人提起,但李柷也知道何太后一直没忘。

    这件事的确是李柷做的绝情,可那个时候为了活命、为了大唐江山,李柷也愿意去背上这恶名。

    这一次淮王举行大婚,李柷也是为了安何太后的心。

    跟烟花适合在晚上燃放不同,鞭炮更适合在白天燃放。

    长长的鞭炮被竹竿高高挑起,点燃引线,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淮王府大门外的大街上响起,还有天街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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