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十一年三月的太原,城里的百姓主要在议论两件事。

    朝中大小官员、大部分读书人议论的是内阁改制一事。

    自从多日前的晋阳宫议事结束后,内阁改制的风声就陆陆续续地传了出来。

    内阁即将集原有的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权力,成为协助皇帝管理朝廷的重要机构。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在太原大小官员中引起的极大地震撼,更别说连那些读书人都在关心此事。

    按照传出来的风声,内阁下设大学士数名,以大学士之名代行宰相权力。而且三位宰相也一定敲定,一位是卸任吏部尚书的韩偓、一位是即将接任吏部尚书的赵观文、一位是兵部尚书郭崇韬。

    由于赵观文还未返回太原,所以韩偓和郭崇韬二人的府邸可谓是门庭若市。

    新晋宰相,上门恭贺的人自然多。

    韩偓倒是比较低调,除了关系较好的外,其余官员尽皆挡在了府门外。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卸任吏部尚书,虽说是内阁大学士,但手中少了吏部,权力也自然下降。这个时候过于高调,容易惹圣上不快。

    而郭崇韬却是不同,对于来拜访的官员,那都是大开门欢迎。

    之所以这些官员会不断登门拜访外,除了交好拜相的二人外,也有想谋取内阁学士的职位。

    原有的六名内阁学士至少会调走一半,自然是升迁。仅靠三名内阁学士是无法协助三位大学士处理好繁杂的朝政的。

    要知道,内阁正式改制后,除了直属于皇帝的那些衙门的奏折外,剩下各衙门的奏折都会先交到内阁,若遇不决之事和重大之事才会呈送至皇帝那里圣裁,剩下的事则是内阁自行处理。

    这样一来,内阁的权力骤增,其内阁学士的地位也让很多人心动。

    当然,改制后的内阁学士跟改制前的内阁学士还是有些区别,因为一个在内阁大学士身边做事,能跟在皇帝身边做事的吗?

    所以内阁改制就成了太原中上层社会讨论的焦点。

    而普通人,讨论更多的还是温韬及其亲信要被公开处斩的事。

    温韬在一月盗掘昭陵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圣上更是为此下罪己诏,并且因此发兵关中。

    开始他们以为温韬并没有被抓获,可没想到如今却被抓来了,经过三司会审的宣判,最终判斩立决。

    对于这位胆敢盗掘昭陵的盗墓贼,百姓们自然好奇,所以这些天都在谈论这事。就算是内阁改制的风声传的沸沸扬扬,普通百姓对此并不关心。

    。。。。。。

    这些日子郭崇韬府上一直是门庭若市,今日,其府上又迎来了两名官员,也算是职位不低之人,分别是太常寺少卿卢程、卫尉寺少卿豆卢革。

    这二人虽说不算是来其府上职位最高的,但也能排在前五之列。

    同为六部尚书的另外四部尚书肯定不会来,大家都是六部尚书之一,你运气好拜相了,我也没必要去巴结你。

    虽说如今六部事务是先由内阁处置,但六部尚书都有权直接上奏,而且他们的职务也不是几名内阁大学士定的。

    正三品的官员不上门,所以上门的官员最高也就是从三品。

    太常寺少卿是正四品上,卫尉寺少卿是从四品上,这样的官员上门,足以让郭崇韬亲自迎接。

    “下官卢程(豆卢革)恭喜郭相。”一进门,看到郭崇韬相迎,卢程二人连忙加快脚步,主动恭贺。

    虽说郭崇韬是以兵部尚书加内阁大学士,但官员们一般都喜欢称呼其为郭相,而不是郭大学士。

    大学士一职,在大唐也有,但其实并无实权,虽说是由宰相兼任,但单独的地位并不高。

    “早就听到是卢少卿和豆少卿,所以本相便急匆匆赶来。”郭崇韬开怀大笑道。

    “郭相严重了!”豆卢革气说道。

    “两位里面请!”郭崇韬笑着道。

    “郭相请!”

    来到会厅,郭崇韬已经让人准备茶水这些。手下的人对于这些早已熟心应手,包括接下礼物、准备茶水等。

    来新晋宰相府拜访,怎么可能不带礼物?

    卢程和豆卢革出自世家,所带礼物自然不能与寻常礼物类似,而是字画。

    “郭相,下官带的这份礼物有些特别。来人,把字帖打开,让郭相鉴赏一二。”卢程笑着道。

    “哦?”郭崇韬有些惊讶,好奇地看向那幅字,“本相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字画可以让卢少卿如此看重。”

    卢程之前本来是鸿胪寺卿的,但因为年初接待外使不周的原因,被圣上调至太常寺担任少卿。一下子由从三品的官员变成了正四品上,这看似只低了一点,但意义却是不同。

    若不是因为被降职,他也不至于来巴结郭崇韬。

    卢程笑着解释道,“这是初唐时期薛曜的《邙山古意》。”

    “薛曜?很有名吗?”郭崇韬有些疑惑,他都没听过的诗人,其字画能有多好?

    见郭崇韬不知道薛曜是谁,卢程心里鄙视不已,真是个土包子,但脸上却笑嘻嘻地为其解惑,“郭相请看这字,是否觉得有些眼熟?”

    郭崇韬定睛一看,看到这上面的字,越看越眼熟,突然他想到什么,指着这字大声道,“这。。这。。这不是圣上平时最爱用的字体吗?”

    卢程笑着点头道,“郭相果然是慧眼识珠,这字体的确跟圣上的很类似,因为圣上喜欢用的那种字体便是以薛曜的字体为基础得来的,两种字体自然很像。

    郭相或许不知,初唐时期的褚遂良便是这薛曜舅祖,其字体便是学自褚遂良。”

    “褚遂良本相知道,只是不知道薛曜与其还有这一层关系。”郭崇韬点了点头,此时也只能不懂装懂。

    “郭相,圣上的字体师学自薛曜,想来对此字帖颇为喜欢,到时候郭相把此字帖献于圣上,圣上定龙颜大悦。”卢程趁机建议道。

    郭崇韬听着很高兴,可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便一脸玩味地看着对方,“这种好事,卢少卿为何不亲自去送于圣上?”

    卢程面露难色,对郭崇韬躬身行礼道,“郭相明鉴,下官刚刚被贬至这太常寺少卿,平时见圣上一面也难,更何况下关这么做,效果也不一定好。

    反观郭相不同。

    郭相受圣上信赖,如今更是拜相入阁,以后便是圣上的左膀右臂。若此时郭相把这幅字帖献于圣上,定比下官去献的效果更为明显。”

    郭崇韬面露喜色,笑着说道,“卢少卿此举,本相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世家出身的卢少卿这待人处事上,的确让人惊叹不已。

    不像本相,出身平凡。”

    说到后面,郭崇韬开始自嘲起来。

    卢程一听,脸色微变,对方这话可是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着急的身后,一旁的豆卢革趁机一脸谄媚道,“郭相您世代在雁门,而下官却得知汾阳王郭子仪也是代北人,只是后来才迁移到华阴。郭相和汾阳王都在代北,想来是有些关系吧。”

    郭崇韬听了一愣,自己家什么时候跟汾阳王郭子仪有关系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豆卢革的意思,当即笑着顺水推舟地说道,“豆少卿不说,本相都忘了。之前乱世之中家谱不幸丢失,先人们常说汾阳王是我们四世之祖。”

    郭崇韬其实对自己的出身平凡很不满意,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自己不仅官至兵部尚书,还正式拜相入阁,出身普通反而成了他身上的缺陷。

    豆卢革这话无疑让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先祖。

    郭子仪在大唐的历史上地位不低,若是能跟其沾上关系,自己也就算是名门之后。

    见郭崇韬接受了这套说辞,豆卢革便接着说道,“难怪大人如此英武多谋,原来是汾阳王的后代。”

    郭崇韬一脸满意地看着二人,“卢少卿和豆少卿言重了,二位也是出身名门的子弟,这朝堂之上可就是缺二位这样的人。”

    卢程一听顿时有了想法,连忙道,“还是得靠郭相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才是,下官定感激不已。”

    “哪里,卢少卿如今也是正四品大员,就算是之前之事有些瑕疵,圣上也未一贬到底,想来也是念及卢少卿是名门之后。”郭崇韬一脸认真地说道。

    “跟郭相系汾阳王后代不同,下官这出身还是差了一些,还需郭相多多提点。”卢程恭维道。

    “郭相,下官听闻这工部自李青阳尚书离任后便一直空缺,不知内阁可有决断?”豆卢革趁机说明来意。

    他们就盯着工部尚书一职。

    工部是六部最无存在感的一部,但工部尚书也是正三品大员,若是能升任这个位置,也算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或许是心情很好,郭崇韬并未隐瞒,“如今内阁人员尚未配齐,暂时还无法正常运行。而工部毕竟是六部,六部九寺主官的决定权都在圣上手中,内阁只有建议的权力。

    以二位的情况,豆少卿还是差了点,或许卢少卿还有些机会。只是这工部尚书不可能空缺太久,如今还未定下,恐怕圣上那边已有人选。”

    “如今郭相是我们名门子弟在朝中的代表,还望郭相可以多多帮忙。”卢程恭敬地行礼道。

    郭崇韬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本相自然义不容辞。不过是否可行,本相也不敢保证,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卢程刚刚被贬太常寺少卿,短时间内想要提拔为正三品官员,却是不易。

    “无妨,就算不行,下官也会对郭相感激涕零。”卢程其实也就没抱太大希望,不过今天之行倒是收获不小,郭崇韬这边倒是一条不错的路。

    。。。。。。

    “枢密使,听说这两日那两位内阁大学士的府邸可谓是门庭若市啊!”

    晋阳宫,正在宫中花园中散步的李柷不禁笑着对旁边的张承业说道。

    张承业一愣,悄悄查看了圣上的脸色,未见不悦,心中有些不解,思索了一会儿回道,“陛下,老奴也有所耳闻,但并未过多关注。内阁之事,老奴作为枢密使,不便掺和,所以也就没怎么关注。”

    “那你怎么看此事?”李柷看了一眼这老狐狸,笑着问道。

    张承业佯装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老奴以为这也是人之常情。内阁大学士,跟先帝时期的拜相无疑,这地位陡然上升,下面的官员自然有登门祝贺升迁。”

    “恐怕不只是祝贺吧?”李柷淡淡道,“韩偓还好,郭崇韬却是有些高调,大肆收礼,朕都怀疑让他拜相是否草率了些。”

    张承业试探道,“郭大学士或许是有些瑕疵,但其本身能力还是很出众的。老奴相信陛下任其为大学士,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定对如今局势有所预料。

    陛下的用意,老奴不敢妄测。”

    “好了,每次问你都是这样。朕有些好奇,你那侄子张琛也是州司马,也熟悉军务,怎么不让他去试试内阁学士?”李柷笑着问道。

    “陛下厚爱。老奴那侄儿是什么样的人,老奴清楚。

    如今能担任州司马,已经是陛下厚爱,且其刚刚担任此职,若贸然升迁,也不合适。老奴虽然是枢密使,但也不能因私废公、枉顾朝廷法纪。”张承业义正言辞道。

    李柷看了一眼对方,并未多说什么。

    张承业真的是这么想吗?

    当然不是。

    张承业知道只要自己还在枢密使的位置,他的义子、侄子都很难上去,因为圣上不会让他这一家独大,他所求也不是这个。

    他已经是掌管禁军的枢密使,若让自己的侄子去内阁担任学士,岂不是同时插手军政之事?

    若他的职务低,倒也无妨,可他是枢密使,若也这么干,肯定会引起上位者的忌惮,甚至是猜忌。

    若真的到了猜忌这一步,有可能是好结果吗?

    他也听出这是圣上的试探之意,自然不会上当。

    也就郭崇韬这个傻子,刚刚拜相就开始得意忘形,想来在圣上心中,对其好感直降。

    一时的权倾朝野有何用?长久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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