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起了床,纪于飞急急忙忙冲到厕所里。昨天晚上赶稿子到两点,早上手机闹铃大响,人还在梦里周游列国呢。纪于飞华为手机,闹铃定的是凤凰传奇那一首街知巷闻的《最炫民族风》。每天一大早,她都是在杨魏玲花洗脑的歌曲伴奏声里,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里一下惊醒过来,浑身上下汗淋淋的坐在那里,略略定一定神,再狗一样爬起来,去厕所收拾自己。只有杨魏玲花才能把她唤醒,只有杨魏玲花那魔怔的歌声,伴随着亢奋的伴奏音乐,才能把她从她那些难以言传的梦境之中,一下拉到现实里来。

    有一回她试着换了别的闹铃,结果迟到了,被报社给扣了全勤奖。就因为这个,她难过得直跺脚,去找社里财务主管大卫,大卫坐在办公桌后面,眨巴着眼睛听着她机关枪一样叨叨了半天,末了把两个手一摊,说你找老崔去,这事我管不了。纪于飞也晓得大卫说的是实话,他只管发工资,不管定工资。加谁的钱、扣谁的钱,都是老崔一张嘴。大卫告诉她自己爱莫能助,她就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了。这要是去找老崔,指不定老崔还有什么样的话在那里等着她呢。报社里有个挺厉害的大姐,爱人还是个什么单位的处长。大姐就为一个什么补贴给扣了,堵着老崔的门,遛遛说了半下午。老崔是随你说什么,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扣了的钱反正不可能给你补上。

    那么厉害的老女人,不也一样是认怂。换做她这样的黄毛丫头,就更是提也不要提了。老崔大名叫崔国栋,是江淮都市报的主编。这个人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大概准以为自己真是国家的栋梁吧?他整天在报社里晃来晃去的,不像是个弄笔杆子的主编,倒真像是个巡视场地的保安。纪于飞迟到,就是让他给撞见的。本来社里的打卡机早八百年就坏了,纪于飞以为自己悄悄溜进办公区去,大概率不会被捉。谁知道她八字儿背,一进走廊,就瞧见老崔在那儿背着手巡逻呢。这么积极,干脆把社里的保安辞了算了。老崔远远的瞅见了她,先是抬起手来,用一根手指头隔着空气戳点着她,点了半天,冒出来一句:“下次注意,注意啊!”“哦!”纪于飞缩着脖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面乖觉的点着头,一面侧着身子从老崔身边挤了过去。

    既然是下次注意,这一回就没有什么事了吧?可是纪于飞分明低估了老崔的邪恶,到了月底发工资,工资条上的全勤奖明明白白地划了一条杠。纪于飞气不过,就去找财务的大卫。其实她也知道找大卫没有什么卵用,她所以去跑这么一趟,不过是找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罢了。她只好自己宽慰自己,告诉自己反正全勤奖也没几个钱,想想也就算了。报社如今的效益并不怎样好,能月月开支薪水就不错啦!如今的人都是属蜘蛛的,天天挂在网上,谁还会去报摊儿买报纸呀!纪于飞楼下那个邮亭,现在卖烟卖糖卖文具,顶多还有几本杂志,就是见不着有什么报纸。如今那些个大一点的媒体,差不多都在下力气经营电子版,迎合时代潮流的变革。只有都市报老牛拖破车,说要上app的,口号喊了一年多了,也迟迟不见落地。每一回上级过来视察,报社里开全员大会,崔国栋在会上都是说的头头是道的。什么放下包袱,转换思想啦!什么抢占新媒体高地啦!话说的倒是怪好听,等着会散了,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那个崔国栋,不是自以为是国家的栋梁么?就这么个破报社也经营不好,还栋梁呢!纪于飞总怀疑老崔的大名是他自己起的,这太像是他的风格了。纪于飞晓得老崔家是农村出来的,就他那个土里刨食的爹妈,顶多给他起个爱国,哪里想得起来叫个什么国栋。准时老崔后来上学了嫌弃自己名字不好,跑到派出所去给改了的。纪于飞自己的名字就是自己给起的。典故取自《诗经大雅-卷阿》,里头有一句“凤凰于飞,刿刿其羽”。她那个卖副食的老娘给她起的名字叫“红苕”。红苕是北方对山芋的叫法,譬如马铃薯在一些地方被叫成山药蛋,也是一样的道理。纪于飞妈妈徐丽娟的家乡是不这么叫的,这里管红薯都叫做山芋。她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刚巧就在一张包东西的报纸上瞧见一个新闻标题,说是什么地方红苕大丰收,徐丽娟还以为那是什么矜贵玩意呢,就拿来给纪于飞做名字了。

    纪于飞开始也是不知道,也不觉得什么。后来晓得红苕就是山芋的意思,一下气的不行。她真是有点佩服她这个老娘了,起个什么名字不好,偏给起个红苕。她也不好好想想,包东西的报纸上面,能瞧见什么好东西?红也就罢了,还红苕。好人家闺女谁叫个红苕啊?纪于飞心里急煎煎要改名,等着后来她念了江淮师范语言系,这个名字就更像是一个刺眼的疮疤,让她觉得没眼看。她当然没有真的去派出所改名字,她在网上查过,说是国家法律虽然不限制改名字,可是实际操作起来,这里面的麻烦事情还真挺多。这么了解了一会,她算是打了退堂鼓。

    派出所不好看,就自己改着玩儿,等着毕业进了报社,她在自己的名片上工工整整的印上了“纪于飞”三个字,打从这以后开始,她在社会上就叫纪于飞了,只有在报社的花名册里,在身份证户口本上,她还是那个徐丽娟的女儿纪红苕。有一回遇见老同学齐雁南,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小名片,郑重其事地递了过去。齐雁南瞧见名片上印的名字,先是眉毛有些诧异的那么一扬,跟着笑了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纪于飞瞧着齐雁南那个鬼样子,还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齐雁南的爹妈怎么就那么会起名字呢?上学的时候她就看过齐雁南的身份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齐雁南”三个字。齐雁南的父母都是他们那个地方重点中学老师,果然给起的名字就那么好听。讲到这里纪于飞就要叹气了。“文化,文化啊!”重点中学老师和卖副食的商贩之间划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这一条鸿沟就是“文化”的鸿沟。

    纪于飞的名字是自己改的,她就推己及人,觉得老崔的名字也是自家改的。老崔是领导干部,又在媒体行业干着,方方面面都有熟人。上户政那里找个关系改个名字,还不轻松的跟磕葵花子似的。就他那个爹妈,还不如纪于飞妈呢。纪于飞妈敢起出个红苕,老崔的爹妈就敢给娃起出个大志大勇什么的。纪于飞在嘴里念了一遍“崔大志”,又念了一遍“崔大勇”。她心里觉得好笑,于是扣奖金的气也不知不觉消了不少。

    纪于飞其实不是不晓得自己理屈——谁让你迟到了呢?打那以后她就把闹铃声改回了《最炫民族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迟到过了。每天早晨到了点,无论头一天晚上上床有多晚,只要《最炫民族风》那非典型的前奏气势磅礴的那么一响,杨魏玲花高门大嗓的一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纪于飞就会全身猛得那么一哆嗦,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游魂就悠悠的归了窍。等着杨魏玲花第二句“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纪于飞的两只眼睛就会一下子睁开了。唱到第三句、第四句的时候,纪于飞一准已经下了床,急急忙忙一头扎进厕所里。这样的情况每天上演着,就像是电影《土拨鼠日》,里边的主人公在一个小镇上做节目,结果发现自己的时间被卡在了“土拨鼠日”这一天似的。同样的场景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着,有时候纪于飞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时间卡在那儿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要感谢杨魏玲花,是杨魏玲花让她从此再没有迟到过一次。她签字领下的那一个月一个月的全勤奖,里边怎么说也得有杨魏玲花一半的功劳。

    有一回凤凰传奇来市里演出,各家新闻单位都去采访。她在底下一面举着手等着提问题,一面在想着一会提问题的时候,要不要感谢一下杨魏玲花。她看着站在旁边的曾毅,恍惚间才想到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了。杨魏玲花太强大了,不等到曾毅上场,纪于飞就已经爬起身来,把手机铃声给停了。

    纪于飞现在在报社已经过了试用期,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加上奖金,大概有个五六千的样子。文科生工作不好找,能找到这么一份记者的工作,她觉得很满意。她算了算帐,如今她一个月跟人合租八百块一个月,吃饭除非中午外采跑得远,不然都是在食堂打饭。算起来一个月伙食费也就是几百块。化妆品拣最便宜的买,衣裳挑换季的买。一个月六千块,她能存下三千块钱去。这么存上两年,她打算回去陪着老娘把白内障的手术给做了。老娘从三年前开始看东西发糊,还犯重影。去医院眼科瞧过了,大夫说是白内障,让尽快做手术。说是怕耽搁时间久了,再出现什么变化。老娘当然是不在乎的。老娘说我又不是教书先生,一天到晚又不看书,眼睛能瞧见卖东西就行了。纪于飞晓得她妈这么说,不过是在宽她的心。老爹走得早,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老爹就没了。是他老娘一个人生下她,靠着市场上一个小小的咸菜摊把她拉巴大了。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不知道她家的情况,还以为条件挺不错。她读了四年师范,没有申请过一分钱助学贷款,学费生活费都是她妈一元、五角的凑出来的。等着纪于飞毕业找了工作,老娘逢人就说有依靠了。

    可是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她并没有冲自己丫头张过一会口,伸过一回手。其实老娘不说她全知道,就为她念大学,她老娘在外头还跟亲戚们借了钱,到如今也还没有全给还上。可是纪于飞打电话回去,老娘从不跟她提钱的事。纪于飞问她缺不缺钱,她总是大大咧咧的说“知道啦,知道啦,知道我家小妮子会疼人啦!”老娘不问她要钱,也总叮嘱她不要乱花钱,把钱一点一点都存着。她就对着手机屏幕一个劲的点头。自打老娘学会了用视频聊天,就再也不给她打电话了。打电话要钱,视频用着wifi不要钱,这里外里的帐徐丽娟清楚的很。徐丽娟叫纪于飞把钱攒着,说等将来谈了朋友要结婚买房,咱们也不让男娃亏着,两家一块买就是。老娘说到时候她就把农药厂宿舍的房子给卖了,把钱拿给她付首付。纪于飞听到这里,就总要把脸扭到一边去——她是不想让她老娘瞧见她眼圈红了。

    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纪于飞在杨魏玲花高亢嘹亮的女高音催促下爬起身来,慌慌忙忙停了手机闹铃,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进了厕所。昨天赶稿子到三点,到最后实在睁不开眼睛了,她才迷迷糊糊地上了床。上床以后也没睡踏实,净顾着做梦了。她梦见自己成了一个什么国的公主,好几国的王子都为她动了刀子。什么hg、lh、lyf,都穿着花里胡哨的古装,,彼此间都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为了她拼老命。几个人拔了刀子动起手来,打的“乒乒乓乓”好不热闹。她不管,爱谁谁去,这些个她一个也不喜欢,谁也甭想虏获本公主的芳心。杀着杀着他来了,哦我的宝贝儿,你的颜可真能打,你的眼睛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我是你的公主,不——我是你的小飞侠。我的那个谁谁谁,你快把这些土鳖都赶跑了,咱们俩好单独卿卿我我。

    纪于飞做了半晚上比武招亲的梦,这觉睡的比不睡还累。到了早上,杨魏玲花的大嗓门把她吼醒了过来,她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哪一根骨头都是酸痛酸痛的。可是再累也得起床,不起床全勤奖就没了。纪于飞脑袋里想着老崔在走廊里堵着她的样子,觉得比恐怖片还恐怖。她伸手按停了手机闹铃,狗似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进了厕所间。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合租的妹子房门关的紧紧的,也不知道是早走了还是没起身。不管了,也没工夫管,现在厕所就是她纪于飞的天下。

    先上厕所,人坐在马桶上,脑袋还一个劲往下沉。纪于飞使劲甩了甩头,闭着眼睛摸到卷纸,胡乱扯下一些擦了擦,又急急忙忙提裤子、冲厕所。打开水龙头,用皂盒里的舒肤佳洗一洗手。香皂比洗手液经用,她是从来不买洗手液的。洗完了手,两个手掌拢在一块,就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对着脸上就那么一泼,凉水让她浑身上下一激灵,还处于怠工状态的大脑一下清醒了。麻利的洗漱好,对着镜子收拾那张银盘大脸。先抹上些医用凡士林,匀匀的涂遍了面颊和脖颈,再拿了粉饼往面上扑。天杀的,是谁发明的化妆?闹得现在一个个女人不化妆都不敢出门。刚上班那会子她不晓得化妆,同事们都拿异样的眼神看她。她被人盯着看了一个月,终于败下阵来。到商场一问化妆品的价格,但凡是个牌子,那价格都让人吐舌头。拿了手机在网上找,找了一家老字号的国产,说是什么药妆,咬咬牙买了,就此开启职场模式。

    总算收拾妥当了,拎着皮包百米冲刺下了楼,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走。穿着小西装、高跟鞋骑单车,纪于飞能感觉到路上行人有些异样的目光。她不管不顾,只顾低头骑车。终于有惊无险到了报社楼下,找地方停了车,一阵风冲到早餐车前。看摊的曹阿姨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早啊!”“早!”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用手指头指点着柜台上琳琅满目的吃食“这个”,“还有这个”。要了一两烧卖,犹豫了一下,又要了一杯黑米粥。报社里有开水,可是她今天突然好想喝粥。曹阿姨麻利的把东西包好递给她,她一只手伸过去接,一只手麻利地划开了手机扫码支付。“xx支付收到扫码支付xx元”伴随着曹阿姨手机上诡异的收款提示语音,她一口气冲进了写字楼的大门。到了走廊上,离着8:30还有三分钟。她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神气活现地在老崔的注目礼之下进了办公区。想象着老崔在背后瞧着她的模样,她心里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快乐——气死你!

    “早啊,大师!”同事跟她打招呼。每一次都卡着点进单位,同事们都挖苦她是“时间管理大师”。“卵,罗志祥才是时间管理大师呢!”纪于飞脸上挂着乖乖女的笑容,心里却在那里骂开了。谁要是听见她的内心独白,准保能吓一跳。这么一个文静秀气的姑娘家家,平日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肚皮里藏着的口头禅居然是“卵”。其实这也不是纪于飞一个,她老娘也说“卵”,街坊邻居们也说“卵”。卵是她们那个南方县市的方言,人们说起高兴的事情,会眉飞色舞的来上一个“卵”,换着生气的时候,也会横眉立目,咬牙切齿的说上一个“卵”。而人们沮丧的时候呢?自然也还是会臊眉搭眼,有气无力地说上一声“卵”“卵”之于当地方言,大约类同于东北话里头的“整”,可以代表着宽泛的意思。然而细究起来,却到底又不同。“整”究竟还是有具体所指的,“卵”却纯粹就是一个语气助词。这样一个语气助词,就好像是炒菜时要搁的盐,是不可或缺的调味品。老乡们说话要是没了这个“卵”字,就好像是海龙王的三太子被抽了筋,二郎神的哮天犬被打断了脊骨。再说起什么话头,也都是没精打采缺了一口气了。

    纪于飞是乖宝宝,是语言专业的大学生,说话可不敢带个“卵”字。这个“卵”字,她只敢在心里悄悄地说。心里吐完了槽,她乖乖坐进位子里去,圈起的隔断把她和外面的世界分了开去,现在这里是她一个人的小小天地。总算能喘口气了,她把盛着早点的袋子搁在桌上,手伸到底下去摸索着点开了主机箱的电源。显示器亮了。纪于飞伸手取过黑米粥,插上粗硕的吸管。这吸管真粗,把嘴撑的鼓鼓的。一面用嘴叼着吮吸,一面盯着开机画面思想开小差。“于飞,于飞!”什么地方有人喊,纪于飞神情恍惚的也没听见。“纪于飞!”喊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接电话。”“哦,哦”纪于飞这下总算听见了,她一面公鸡打鸣似地应着声,一面慌忙地站起身来。准是前台接了,错转到别的工位了。黑米粥掉在了椅子下面,她也顾不上捡,慌慌忙忙跑到招呼她的同事那里,一面伸手接过话筒,一面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喂?!“话筒里的声音很熟悉,是齐雁南。纪于飞面上不动声色,这个齐雁南,这么早打电话来做什么?”喂,喂?“电话那头听不见回音,又在那里”喂“上了。”有啥事,说呗?“纪于飞声音懒洋洋的,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于飞,怎么啦?“电话那头的齐雁南显然听出了些什么,开始显出对她的关心。”没,没什么。“纪于飞把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她想不明白,这个家伙放着她的手机不打,偏要煞有介事的打电话到总机,再大张旗鼓的转过来找她作什么?总机那个小姑娘也是,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研究她那些个指甲油,就这么几个人,电话也能转错了。在同事的工位接电话,同事一脸八卦的样子瞧着她,这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这个同事叫刘晓倩,是单位里有名的八卦王,现在刘晓倩就这么瞪着俩大眼珠子瞅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什么秘密似的。刘晓倩外号“八卦王”,又名“小广播”,她刚才听到了电话里青年男人的声音,回头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样的八卦呢。

    ”说吧,我听着呢。“纪于飞很有些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把话筒从右手交到了左手,身体也背转过去,把刘晓倩质询的目光丢在了身后。不能让刘晓倩捉住什么把柄,得把话说的滴水不漏的。”啊,啊“电话那头”啊“了两声,齐雁南像是脑子有点短路,大概正在组织词汇,想着怎么表达呢。”是这么回事。“齐燕南总算开始说明打这个电话的用意了。”红,于飞呀!齐雁南看起来还不是十分习惯她的新名字。“于飞呀,是这样,咱们道教协会明天有个会,是座谈会。会后还要举行一场授戒的仪式。市里宣传部的意思……”“宣传部怎么说?”纪于飞打断了齐雁南的话头,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问。她这话不是说给齐雁南的,是说给背后的刘晓倩,还有别的隔断后面竖着的那些耳朵听的。她纪于飞光明磊落,这会子正谈工作呢。

    “是这样,是这样。”齐雁南并没有看穿她的小心机,还在那边大声地应着声。“市里的宣传部安排了,打算请省里和市里的媒体都到场,搞一搞新闻报道,宣传一下国家的宗教政策。”“嗯,嗯。”纪于飞一面听着,一面也有些夸张的应着声。透过话筒,齐雁南颇有些清透的男中音继续在她耳边响着:“这一次你们都市报也要到场。我想正好你在这边做采写嘛,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就让你来好了。”原来是叫她过去采写,纪于飞在心里悄悄吐了一口气。她告诉齐雁南,社里让谁去,那要经过主编指派,不是谁想去就可以。“我知道,回头我跟老崔打个招呼,这事就让你来。”听着齐雁南的口吻,老崔叫的一点儿也不磕巴,看来两个人没少打交道。“你一会准备准备,明天直接过来。”齐燕南总算把话说完了,两个人在电话线两边说了再见,纪于飞轻轻把话筒搁了回去。

    “于飞,是让你明天去采写道教协会的座谈会么?”刘晓倩在身后追着问她。“是哦,刚好这个齐雁南是我大学同学,他就打电话跟我说了一声。”与其不清不楚的,让刘晓倩在那里发挥她的想象力,还不如把话说明白,把她的脑洞一下给堵死了。纪于飞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尽量放的四平八稳的,不让刘晓倩从话里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真是的,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嘛!倒弄的紧张兮兮的,搞得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卵”,纪于飞在心里重重地骂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弯下身去捡她的黑米粥。这时候,她工位上的电话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响了起来。纪于飞顾不上捡粥,一下条件反射似地蹦了起来。她起身的动作太急,脑袋没留神一下磕在了桌角上。

    可真疼,纪于飞呲牙咧嘴的,往嘴巴里倒吸着凉气。一只手去抓话筒,一只手在碰疼了的地方轻轻揉着。观世音菩萨保佑,可千万别起包。这回又是谁的电话,不会又是齐雁南吧?真要是齐雁南,非得在电话里好好的骂他一顿不可。“喂,小纪吧?”电话里的声音不是齐雁南,是主编老崔。这个老崔,隔条走廊还要打电话。“你过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采访任务交代你。”准是齐雁南打电话过去了,看不出这家伙办事还挺讲效率。纪于飞对着电话里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终于把黑米粥捡起来了。她眯着眼睛审视了一下杯子,确定吸管没有在地上弄脏,决定留着一会喝。两块五毛钱呢,才喝了一口,这就这么丢了可也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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