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铛回共工山的时候,发现山上只剩下那名童子依然在洗衣服。

    阿铛心中焦急,却不得不耐住性子,好声好气请教这位四天不见就陡然进入青春期的童子。

    童子用公鸭嗓回答说:“哦,你是问我师父啊,我师父采药去了。”

    阿铛直觉灵敏,她从这童子的脸色中辨认出,自己刚刚可能已经被别人定了罪。

    她低声下气:“小哥哥,那,那位肖朗小兄弟跟陆侍卫呢?”

    童子上下扫视她一眼:“哦,你就是肖朗哥哥的姐姐吧?”

    阿铛:“呃,嗯!”

    童子哼一声:“薄情寡义。他走了!你也别找他,省的他再死一次。”

    阿铛呆滞。

    她飞到旧村子里去寻找,那间他们住了两年,有着小楼梯的小屋子已经长满青苔,宛若鬼屋。小肖朗种过的麦田已经荒芜,杂草灌木比人还高。

    阿铛的小木梯,也早已腐烂成泥渣。

    她又御剑飞到奈叶城的肃王府边上降落。

    忽然发现萧王府的气氛不太对,她心情这么落寞,而肃王府却在吹吹打打办喜事!

    阿铛掐指一算,肖朗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怎么开始办喜事了?——好吧,在这个世界里,这也确实是黄金成亲年龄。

    她跟路口卖糖糕的老板打听:“老伯,这肃王府给谁办的喜事呀?”

    老伯用拂尘煽去蚊蝇:“当然是给肃王办的喜事。”

    阿铛:“肃王......这娶的是谁家的姑娘呐?”

    老伯说起来一脸羡慕:“听大家伙儿说是江南首富吴家的大小姐。哟呵,那个排面真的是,光嫁妆就抬了一天一夜呢!”

    阿铛有些失神:“哦......肃王,这么年轻就成亲了呀?”

    老伯:“小姑娘,你莫不是也瞧上了肃王?可惜晚啦,现在应该已经拜完堂了吧。这肃王娶了商贾之女做正妃,想来也是对皇上表明忠心。哎,可惜了了,这么一位神骏的人物。”

    天子脚下的货郎、摊贩、出租车司机是世界上政治敏感度最高的人群,这位老伯也不例外。他的八卦之眼早已看透一切。

    谁说娶了商贾之女就没前途的?你们也太小瞧肖朗了。

    阿铛心里为肖朗顶了一句嘴,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泛上密密的酸涩。刚开始海不觉得什么,越到后来,越发感觉到有些揪疼。

    她的任逍,这辈子,要跟别人做夫妻了。

    那等他从人间回来,会不会忘不了这位妻子?

    耳鬓厮磨几十年,甚至养儿育女,总是难以忘怀的吧?

    到时候,阿铛该如何自处?

    肃王府换了大金面牌匾,又在四周装点了红绸,挂上密密麻麻的红灯笼。

    大红双喜金字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尤其刺眼。

    阿铛河边的亭子里一直坐着,坐到华灯初上,皓月当头。

    她越坐越难过,心拔凉拔凉的。

    她一想到任逍现在正在拉着别人的小手,甚至......

    难怪南屿尊主说任务要保密,怎么会有这么糟糕残忍的任务?

    阿铛看着眼前这流水汤汤,倒影着天空明月,心中却仿佛油煎着似的,愈发灼痛。她站起来:去看一眼吧,哪怕就瞧一眼就好。死了心,就回南屿。

    要看一眼肖朗这念头一起,一万座高山都压不住。她化成一道红光,趁着夜色飞入肃王府后花园。

    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许多亲友,都聚在肃王府前厅喜宴上闹着。阿铛没见到新郎肖朗,就溜进肃王府后院。后院很大,四周静悄悄的也不像在办喜事。

    她不知道哪间是肖朗的喜房,她只记得自己住过一晚的那间。那间小房间通着肖朗的小卧房,为的是随时能照顾到受伤的肖朗。

    那时候的肖朗那么小,现在却要娶媳妇来气她了。

    阿铛轻轻推开她那间房间的门。

    现在她可以确定新房在遥远的别处了,因为丝竹之声遥遥传来,显然喜宴还未完全结束。但这里却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悄无声息的。

    阿铛认出她睡过的那张床,心里涌上无法抑制的酸楚。她叹口气,在床上坐下。

    怎么办呢,跟肖朗告个别就回南屿吧......

    她打量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

    在室内挂着仕女图可不足为奇,但阿铛却觉得那画上的姑娘有些眼熟。

    阿铛上前,仔细辨认,隐隐约约认出——如果不是她太自恋的话,画上这位笑颜如花,身段伶俐,头上带着一个红宝石簪子的小姑娘就是阿铛自己。

    阿铛用手抚摸那幅画,指尖划过落款:肖朗。

    “不要碰。”

    一道暗哑的男声传来。

    阿铛迅速转身,赫然发现通往肖朗小房间入口处,站着一位男子,正阴沉着脸看着她。

    那男子穿着红色喜服,头戴金冠,眉宇如画,眸含金珠。

    阿铛噙住口中的惊呼:“尊主......”

    不,不是任逍。

    比任逍要年轻一些,是十八岁的肖朗。

    肖朗看清来人的脸,金棕色的眸子仿佛要燃烧起来,骤然发亮。他捏紧手下的门把手。

    门把手咯吱作响。

    他胸膛起伏。

    他像是还没有想好说什么。又似乎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开口。

    又似乎是,想要打她一顿,但不知道哪里下手更痛快一些。

    阿铛面对这样的脸,陡然心虚,低着头:“肖朗,不是说,你今天,今天成亲吗?”

    肖朗怒极反笑:“啊,所以你回来是恭喜我的。”

    阿铛酸涩涌上心头,又涌上眼眶:“不是。没什么好恭喜的,我就是来瞧瞧你。”

    一颗颗泪珠子滚下来,在她脸上留下泪痕,反射着薄薄的月色。

    肖朗的心被烫到,兹拉兹拉得烧出一个洞,他却更生气了。

    他咬牙:“四年前不告而别,现在是来瞧我死没死吗?”

    阿铛:“我,我是有苦衷的。”

    我可去他妈的苦衷,有什么苦衷不能提早先说?

    肖朗心里一直在叫着:不要听她说什么,让她滚!快,让她滚!

    可是他的嘴巴好像偏偏有了自己的意识:“什么苦衷?”

    阿铛:“我家里人被魔怪抓了,我去救他。我知道你很安全,想先救他。”

    肖朗:“需要离开那么长时间吗?”

    阿铛抽抽噎噎:“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也没办法。”

    她泣不成声,又很委屈,哭的无力了,就蹲下来覆着脸哭。

    肖朗四年的翻江倒海,四年的滔天怒火,碎成煤渣一样的心,忽然又崩出细小的火花。

    就像久旱的沙漠下了一点点毛毛雨雨,又像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一颗青苗秧子,虽然还是干涸,但好歹重新长养了希望。

    没过两分钟,肖朗就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他上前,将阿铛拦腰抱起,坐到床榻边。

    他将她搂在怀中辨认她的眉眼。

    她的脸跟之前一丝变化都没有,雾气蒙蒙的杏眼像是一汪清泉,鼻尖发红,委屈得看着他。

    她的样子最多十六岁,不能再多了。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人们确实都是这么说的,他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肖朗哑声问:“喜欢不喜欢看到我跟别人成亲?”

    阿铛抬起脸,泪流满面:“不要。”

    肖朗抹去她的眼泪,追问:“不要什么?”

    阿铛恳求:“不要成亲。”

    肖朗心思缜密,心机老成,性格随着岁月的增长、阅历的沉淀,学的越发深沉。他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逼问道:“为什么不要我成亲?”

    阿铛咬着红润的下唇,清亮眸子中水波荡漾,声线在肖朗的逼视下微微发抖:“肖朗,我,我....”

    肖朗懂了她的意思,紧绷的心脏几乎爆裂开来。

    他将她放到塌上,紧紧禁锢住,劈头盖脸得亲。拼命吮吸她的嘴唇,报复似的咬她舌头,等她呼痛了,又安抚得温柔起来,摩挲着她的脖子,轻柔得吸吮她的舌尖。

    阿铛乖乖搂住他,温顺得承接他给予的亲密无间。

    她触摸到肖朗手背几道狰狞的刀疤,低低询问:“怎么受伤了?”

    他含着她的唇舌,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滚出:“每恨你一次,割一刀。”

    阿铛吓得索瑟一下,他却又心疼了。但还是捏住她的后脖颈,温柔威胁:“还敢不敢离开了?”

    阿铛微微摇头,肖朗低吟一声,忘情得将她按入绵软被衾。

    不知亲昵了多久,肖朗才略感满足,抬头支着下巴望着阿铛,苦笑出声:“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男人总用娶小老婆这一招,实在太管用了。”

    阿铛气得将床板跺得邦邦响。

    她不用灵力的时候,肖朗的手臂像钢铁似的将她牢牢抵在被褥里。

    肖朗心中又疼又甜,心满意足,麻丝丝的,宛若在天堂。

    他闷笑着安抚阿铛,密密麻麻得轻啄她的唇瓣,安抚:“不会的,铛儿,我绝不会。”

    阿铛娇里娇气得哼哼:“可是你那吴家大小姐怎么办?”

    肖朗:“本来就是假成亲,吴家大小姐已经有情郎了。等我们事成,她就能跟她情郎一起。这是我们约好的。”

    阿铛松了一口气,像山一样的负罪感从她心口移开:“你们有什么计划?”

    肖朗对她和盘托出:“原来我父皇给我留下一张布防图。按这地图所示,我父皇早准备了一些密道直通大内寝宫。等时机成熟,我们可以从密道里直捣黄龙。若神宗对我们气,我们就再韬光养晦几年,多养一些兵马。若他不气,我们就早点下手。”

    阿铛伸手抚摸他年轻的脸庞:“多可怜,年纪轻轻,整天想的是这些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事情。”

    肖朗垂眸,用鼻尖摩挲她的:“是啊,我多可怜,铛儿还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阿铛摇头:“不要,我要你叫姐姐。”

    肖朗俯下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阿铛的心化成水,哆哆嗦嗦摇着头狠心拒绝了他,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

    自从肖朗娶了吴家大小姐以后,神宗皇帝的心态就没那么紧绷了。

    肖朗在奈叶城悄无声息消失的那十年,神宗皇帝的心啊,日夜悬着,没找没落的。想到肖朗的时间比想自己亲儿子的时间还要多。

    神宗的后妃好争气,在肖朗消失之前,神宗就已经有八九个儿子。在那十年内里,争先恐后又给他添了十数个儿子。

    儿子这种事情,旱得旱死,涝的涝死。

    儿子多了也发愁啊,对不对?家产不够分怎么办?

    更何况皇位只有一个。

    那挂名太子流落人间生死未卜,神宗的百官和后妃就开始排兵布阵准备太子替补的人选。

    谁知这挂名太子忽然回来,并且宣布娶了一个江南首富的大小姐。

    说是这么多年流落异乡,跟吴家大小姐两情相悦,所以就八抬大轿迎娶回来了。

    这事说起来真是皇族的耻辱。

    真的,朝廷中但凡有点体面的官员都不会这么明媒正娶一个商贾之女。

    更何况这是一个苗红根正的皇族!

    更何况这还是乌孙国名义上的太子!

    得,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

    一个商贾之女打算盘可以,母仪天下可以吗?怎么,皇宫是要开门做买卖嘛?

    肃王等于变相宣布他放弃皇位继承人身份了呀。

    这下神宗皇帝大大松一口气,多年压在心口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真要让他赶尽杀绝,对自己大哥的遗孤下狠手,他还是抹不开这个脸的。

    但将皇位拱手相让他也做不到,所以才僵持了这么多年。

    这婚一结,那等于尘埃落定了。

    然后他的后宫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怎么说呢,相当于是仨月一套甄嬛传,俩月一套芈月传吧。

    宫斗频繁,纷争迭起。搞完这摊搞那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以为是珍妃,后来发现敏妃也有参与。本来以为是皇后,结果发现丞相也脱不开干系。

    北边的紫邬国发现,哎呀,乌孙国朝廷在搞事情啊。

    那赶紧凑凑热闹吧,所以就开始南下不停得骚扰边境。

    乌孙国是武将立国,本来武力值是非常可观的,但建国十几年来内斗消耗不断。渐渐的就难以抵抗。

    神宗皇帝在自己数十个儿子中挑了挑,好歹也派出去一些,但皇子们受不了边疆困苦,顶多都过几个月就打道回府。

    谁知,这个时候肃王府又传出王妃有孕的好消息。

    这对神宗和肃王都是天大的喜事。

    神宗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给肃王的孩子上了玉碟,如果是男孩子,那妥妥的世子。如果是女孩子,那就再接再厉吧。

    这等于摁死了肃王的世子,只能从这位地位低贱的王妃肚子里出来。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西边又有匈奴来犯。

    肃王请战。

    神宗就允了,有肃王的老婆孩子当人质在手里,他不在怕的。

    肃王肖朗带着他的亲随来到塞北,与先皇旧部塞北陈家军会合。

    神宗以为肃王正式走出国家权力中心,肃王却正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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