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劲保他们的事更麻烦,他们是专业电影公司,完全耐得下心来拍电影,即使拍了些目前不赚钱的片子,以后也能慢慢地通过版权收回成本,甚至还能赚一笔。就如前几年,票房一塌糊涂的《秋天的童话》,这几年德宝早把本钱赚回来了,还有了可观的赢利。

    他们是来谈盗版的事,内地盗版香港电影,是孙子明让三哥他们拉着新义安搞起来的。14k、和胜则专做台湾、东南业的,经常是当地还没上映,录像带就满天飞了。台港社团在这一业务上,可谓是精诚团结,香港提供母带,外埠负责复制、售卖,大家一起发财。

    这也是孙子明,对向家兄弟有莫大影响力的根源。新义安独占的内地盗版生意,可比做东南业、台湾的盗版更赚钱,别看向家兄弟在孙子明面前叫苦,其实光靠这生意,他们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刚得到好处的向铧强一听,翻脸比翻书还快,辩解道:“三毛,这事可怨不得我们。你们能在内地公映的片子,我们的兄弟可是等放映完了,才去盗版的。至于那些公映不了的,钱给别人赚也是赚,还不如给我们香港人自己赚,好歹我们还是朋友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外面的袁眉和刘佳玲她们听到这里,慌忙把一起听热闹的女星们拉回牌桌,其实不用她们拉,这些女孩也不敢再听下去了。里面的人代表四大巨头,想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哪个敢多嘴,哪怕是梅姐也不敢啊!

    里面的洪劲保也不看向家兄弟,只看孙子明,这问题要解决,根子还是落在他身上。外埠社团染指盗版生意固然赚钱,但他们的钱得通过各种渠道去漂白,而孙子明在澳门那个洗/钱最多、最快的地方,有巨大的影响力。

    “子明,我们的电影票房不如你们的,真的是因为质量不好?你们光影能迅速成为老大,我承认你们拍的片子确实好,但真是完全因为这个原因?”

    “呵呵,喝酒喝酒”,现在轮到孙子明尴尬了,光影公司的人也装聋子、哑巴。

    有光仔他们在澳门,替全亚洲的朋友洗/钱,光影公司的电影绝对是上映完了,才会出现录像带的,这点猫腻谁不清楚啊?就是因为光影公司的电影,不会出现没上映完就遭盗版,优秀的导演、编剧、演员才会纷纷跳槽过来。

    “别,话说清楚了,我们再喝也不迟。天大地大,大不过道理,你孙子明还不至于,总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吧?”

    这一下,捏到了孙子明的痛脚,发财立品、发财立品,钱赚到孙子明这个地步,名声比钱重要得多,除非他是想声名狼藉。如果名声坏了,三哥、国忠还有卫国他们的生意,哪会那么顺利啊?

    “三毛,这俩年,电影圈里风平浪静,台湾人、日本人过来投资拍片,再没有刀架脖子、或是子弹信了。”

    向铧胜幽幽一句,让洪劲保和程龙敢怒不敢言,他们虽然也有帮人,但相对新义安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没有新义安的人,在香港为大家周旋、镇着,外埠的社团肯定会过来,象前几年样搞风搞雨。

    但是,洪劲保和程龙还是只看孙子明,他们来时各自的大佬说得很清楚:这小子如今要爱惜羽毛了,不可能再象以前样,只顾自己不管别人。

    “这个这个”,孙子明支吾了几句,才苦笑道:“三毛,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人家不抢先盗版我的,就够给我面子了。”

    光影的人见孙子明开口拒绝,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这也是大家不愿意出去单打独斗的主要原因之一。有实力、又够狠、还能罩着手下人,这也是孙子明给大家的信心。只要你是光影的人,在内地、台港澳、东南亚、日本、南韩商业演出,就没有道上的人动你。哪怕在台北或是东京街上被人偷了钱包,打个电话回公司,晚上就会有人给你送回宾馆,而且保证里面什么都不会少。

    洪劲保可不吃孙子明这一套,潘迪生利用他的商业才华替公司上下投资,他就要拍出好片替公司争声誉,而不是片子刚上映,外面就有了录像带租。香港的金像奖如今是票房和艺术齐重,再也不可能象前几年样,票房死烂的电影还能获奖。拿不了奖,又没票房,公司的声誉从哪来?

    “子明,明人就不要说暗话,你真没有办法?不对吧,汉华电子是不是你们的产业?现在美国出现的vcd机价格只有录像机的1/20,光碟的价格只有录像带的1/5,恐怕过不了两年,亚洲录像带租赁市场会变成光碟售卖。大家都去买盗版碟,还有谁会进电影院?”

    程龙也接口道:“子明,现在他们只盗版我们两家的,等我们赚不到钱,削减拍片量,你们的就能幸免?向老大,你也别瞪着我,别看你新义安十几万弟兄,如果你让他们赚不到钱,他们不会过档到其他社团?当年‘鬼添’他们,可都是从其他社团,过档到你们新义安的。”

    孙子明眼睛眯了眯,这两家伙倒是说对了,社团是喂不熟的狗,谁扔骨头就跟谁。别看光仔在澳门替许多大佬洗钱,但那些大佬也不可能去断自己手下财路的,断了手下财路就等于逼手下造反。自己公司的电影能幸免,是因为嘉禾他们当了替死鬼,人家才卖各自大佬面子。

    程龙他们师兄弟把说透,光影上下才紧张起来,如果自己公司的电影,也和嘉禾他们的一个待遇,那一年得少赚多少钱啊?

    “子明,还有你的电视台,以前大家宁愿去租录像带,因为买一套在家收藏太贵了。以后,四十集的电视剧,买一套光碟不过是几百港币,还能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看,你觉得以后还会有人买你的版权吗?”

    这倒是没说错,vcd这种廉价电子产品的出现,使得盗版变成了影视业挥之不去的恶梦。等到未来网络一出现,全世界的影视、唱片全盘萎缩,开始走向没落,取而代之是劣质的综艺、选秀节目,再也没有经典好歌;也没有了伟大的电影,只剩下大制作的商业电影,才能让观众走进电影院。

    孙子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苦笑道:“三毛哥,即使我们不推出vcd,也会有别人发明出来的,这是科技发展的必然,谁也阻止不了的。”

    “我们知道,好歹你们汉华电子发明出来,还替我们华人争了光,所以我们不怪你这个。只是要你拿出个办法来,趁着vcd机还没在亚洲销售。这东西出现在亚洲,又没有相应的办法控制盗版,所有的电影公司都逃不了,包括你们光影。”

    想了一阵,孙子明冲李成凯道:“阿凯,带三毛哥他们去我书房喝茶,我再想想办法。”

    “是,三毛哥、龙哥,请”

    等两个上了楼,孙子明也示意向家兄弟和曾叔、王胖子跟自己走,几人来到楼上娟子的书房里,“大家说说吧,这个问题确实棘手,现在是他们的麻烦,以后也肯定会成为我们的麻烦。”

    书房里沉默了一阵,曾叔见大家想不出办法,才开口道:“子明,其实这事是有办法解决的,关键是你愿不愿出面。”

    嗯?几人立即看着曾叔,连孙子明都愕然,自己哪有那面子、那个本事摆平外埠的社团?

    “其实盗版最大的利益在内地,外埠只占到内地市场的不到1/5。只要我们把版税给他们,外埠的盗版就无关紧要了。还有,现在的版税太高了。让一部分出去,别人能做正经代理商,也就没有盗版的动力了。”

    这倒是个办法,内地的盗版还控制在自己手里,只要促进内地政府,立法保护影视作品的版权问题,无非是让出点利益而已。嗯,这个倒不难,内地正在与世贸组织谈判,准备加入wto,卫国他们也对政府有了足够的影响力。

    向铧强见孙子明脸色开始由阴转晴,连忙打断道:“子明,我们不比你们,兄弟太多了要吃饭,光靠些娱乐场所容不下那么多人。”

    曾叔盖上茶杯,幽幽道:“向老大,这话差矣,盗版能赚多少钱?你们社团十几万人,也不靠这个吃饭吧?说到底,社团是大家的,电影公司和盗版生意才是你们自己的产业,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你们自己的,对吧?”

    利字当头,向铧强也光棍,一口喝掉茶杯里还滚烫的茶水,直言不讳道:“对,你说的对,社团再有实力,赚再多的钱,到我手里也只那么点,电影公司和录像带厂才是我们的私人产业。以前托子明的福,赚了不少钱。但这么一搞,我们赚不到钱,也就只有退出这个圈子了。”

    退出?这是屁话,但他肯定会另起炉灶,继续做盗版。没利益的事,甚至是损害自己的利益,谁愿意干啊?

    孙子明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感,他也体味到了当初邹闻怀说的,‘大有大的难处’。光影成了行业老大,维护行业秩序就成了自己的责任,你不出来扛旗,谁还会把你当回事?你还会不会有江湖地位?

    沉默了一阵,孙子明突然很反感向铧强他俩,不想再给他们面子。他们简直是喂不熟的狗,有好处是兄弟,没好处就开溜。哼,他们拍的那些烂片,真的是亏了钱?恐怕是有人出钱,请他们拍的吧?

    难道他们看不到长远的利益吗?根本不是,如果目光这么短浅的话,哪当得了新义安的龙头?他们就是让自己来承担版税,不能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再说,内地的市场开放得比预想中快,自己公司的重心也该转移了,香港这小池塘太小,已经容不下光影这条大鱼了。哼,老子的公司转向内地,还要你们新义安有个屁用!以后双方的关系要改一改,应该是他们依附于自己,而不是称兄道弟式的合作!

    孙子明也把滚烫的茶水喝掉,匝了匝烫疼的舌头,幽幽道:“强哥,人心要知足啊。你真以为,没有我的人脉,你们能在内地吃得开?”

    “你”,向家兄弟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子明,他们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不听他的就翻脸。

    孙子明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看着向家兄弟,冷冷道:“强者自救,圣者渡人。我不是神,也不是救世主,我只能顾着我自己的人。如果你们不愿意呆在我船上,那就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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