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低沉的汽笛声响起,客船缓缓离开了码头。
    车里的刘春来点上了一支烟,看着客船远去。
    对于他来说,他不愿意离开,就只能让王秋香离开。
    王秋香没来找他,他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事情。
    昨天王秋香找他的时候,很多记忆纷沓而来,包括王秋香的哥嫂以及她老娘。
    本来,是应该对王秋香做出补偿的,但是那也只是补偿王秋香。
    她哥嫂跟老娘,都是非常势利的人。
    要是王秋香留在这里,早晚会出问题,何况她还没有嫁人。
    一直到船消失在视线中。
    昨晚没睡好,老头跟严劲松两人的鼾声震天。
    索性,就开着暖气,把车窗留下了一道缝,在车上睡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了。
    今天县城当场,码头上,从上游或是下游的一些公社的运输船,正在不断靠岸,把来县城办事的人放下,也不等有返回的客人,急冲冲地离港返航。
    马上过年了。
    以前穷的时候,在临近年关,人们忙碌了一年,也会根据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采购一些平常舍不得买的年货,让一家老小开心过个年。
    改革开放后,尤其是包产到户,农民种粮积极性提高,生活水平不断提升,过年的时候,赶场置办年货的人家更多。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的兴奋、喜悦,或是愁苦,刘春来感慨万千。
    以前,何曾真的体会过这些人的生活?
    何况这个时代。
    看了好一阵,才开着车子,缓缓地离开码头。
    路上的行人,不需要他按喇叭,都会紧张地让开。
    小轿车啊,这可是稀罕玩意儿。
    人们或许在这半年听其他到县城赶场办事的人说过,但是绝对没有见过。
    他们害怕碰着了这车。
    赔不起。
    可好奇、羡慕的表情又隐隐浮现在脸上。
    这是大人物才能坐的啊!
    公社书记都坐不上去的。
    刘春来只是缓缓地向前开着。
    不管是原来那一世,还是来到这个时代的日子,从来没有这样慢过。
    “果然,只有慢下来,才能感受到真正的生活。”刘春来感慨了一句。
    一直到临江木材厂,才从那种他自己无法用言语表达、对生活的玄妙感受中脱离出来。
    临江木材厂,终究还是被承包出去了。
    只不过,没有了家具厂的木料订单,生意又跟之前刘春来第一次来买木料的时候差不多,平时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从苏青平承包这家厂后,刘春来一直没有来过。
    看着原本因为他们大队家具厂变得繁荣红火的工厂,现在冷冷清清,刘春来感慨不已。
    整个厂之前的红火,如同昙花一现。
    或许,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候把临江木材厂买过来?
    看了好一阵,刘春来才放下手刹,一脚油门,向着城里开去。
    “苏厂长,那车里好像那是刘春来?”销售科长杨斌看着厂长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厂子效益比原来属于政府的时候还差。
    就因为县里专门有人负责帮着刘春来的家具厂从上游弄木材。
    同时,这些木材,也会零售。
    苏青平原本期待的,在过年前成为十万户,已经落空。
    “或许,我们这厂,应该放弃了。”
    苏青平叹了一口气。
    杨斌大惊。
    要是这样,他怎么办?
    “要不,再找刘春来谈谈?”杨斌没有放弃,“我们可以少拿一些利润……他们的家具厂生产规模越来越大,对木材的需求也会更大……”
    苏青平扭头看着那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再启动的设备,看着破败的厂子,再次叹了一口气。
    县政府招待所。
    李弼跟杨涛两人随意地跟许志强几人聊着。
    昨晚上又被灌倒,浑身乏力。
    可现在,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
    今天的谈判,关系到合作是否能继续下去。
    如果没有丝毫进展,或许,年前都不会有进展了,他们将会失去这个项目。
    所以,在刘春来没有过来的时候,闲聊后,李弼放弃了主动权,提了出来。
    在这次的谈判上,他们早就失去了主动权。
    “条件呢,差不多就是这些。”吕红涛看着对方两人,“说实在的,只考虑投资等问题,我觉得你们是比较合适的,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钱。立足长远,技术基础这块,是企业发展的根本……我们县目前的工厂,大多数都濒临破产,就因为基础太差,没有太多市场竞争力。”
    “我们能得到什么?在这边跟你们合作成立研发中心,以我们的技术为基础……同时,我们还需要出资……”李弼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他知道对方会讹诈。
    可这些条件,太难以让人接受。
    “市场!”吕红涛轻轻地突出了两个字,“当然,这个我们不是太熟悉,最好是一会儿春来同志来了,跟他谈。”
    现在,对于对方,吕红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重视。
    如同刘春来说的,不能投资,不能给蓬县经济发展带来好处的港商,在意他干什么?
    越是在意,对方也就越觉得自己不得了。
    之前的霍光华等人,不就是蹬鼻子上脸,牛逼得不得了?
    “我们可以帮着培训人员,也接受贵方派人到香江研发中心学习……”
    不过这一点,李弼确实很难答应。
    看着两位县领导,他叹了口气,“如果是在蓉城或是山城这样的大城市,靠近人才培养中心,这或许不是问题。”
    他不想跟这些人谈下去了。
    自己这里什么条件,就没点逼数么?
    没有人才供应,没有基础配套服务,甚至没有任何的科研设备……
    电子产业?
    整个县城,连电子管都生产不出来!
    “那个不着急啊,只要有了基础,我们可以慢慢配置嘛。一年添置一点,慢慢也就有了……”许志强无所谓地说道。
    只要基础打下去了。
    困难又如何?
    勒紧裤腰带,一年添置点设备,十年八年也就配置齐全了。
    整个蓬县的工业基础,不就是这样慢慢积攒下来的?
    配置齐全后,全县就不只是有这方面的研究能力,还有配套生产能力。
    “不好意思,来晚了。”
    刘春来进来的时候,会议室的气氛是凝固的。
    双方僵持着。
    所有人都看着他。
    口上说不好意思,脸上丝毫都没有一点愧疚。
    “春来,李副总对你提出来的这些条件,有不少异议呢。”许志强对刘春来说道。
    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两人。
    他们没法镇压这些香江来的人,只能交给刘大队长了。
    刘大队长是他们的手下,镇压了,那自然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事情。
    “刘村长,这边的条件,确实太差了……”
    李弼始终觉得刘大队长有些拗口。
    还好,明白了大队长就是村长。
    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
    怕刘春来误会,赶紧解释。
    “李副总,你的担忧的,我很能理解,之前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刘春来赞同他们的看法。
    李弼跟杨涛以为,事情有转机。
    相互对视一眼,杨涛才开口,语气中,隐隐透露着兴奋:“刘村长,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考虑一下,换成别的条件……”
    “为什么要换呢?没有基础,我们可以自己建设啊。万丈高楼平地起,全世界,谁不是从零开始发展的?”
    刘春来一脸笑容。
    “这是我的底线。价格方面,只要不是太离谱,那都没问题。但是这点,不容商量……”
    虽然是笑,却让李弼跟杨涛两人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僵持。
    奈何,刘春来根本就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条件既然都已经说了,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没问题呢,也再考虑一下价格,到时候我们重新签合同。这个项目,争取在春节前,搞定吧……年后,我可能就没时间跟你们讨论这些问题……实在不行,彩电厂,我们可以放弃。反正国内引进彩电生产线的单位不少,以后只会更多……”
    这话不仅让两人愣了,更是让许志强与吕红涛急了。
    都谈到这程度,放弃?
    谈判策略?
    根本不像啊。
    刘春来本来准备回大队,说了这话,吕红涛跟许志强两人哪里愿意让他就这样离开?
    “春来,现在就放弃,你们的损失可不小。土地也被推平了,厂房也建设起来了,甚至招工都差不多了……”
    吕红涛一脸急切。
    这事情,刘福旺跟严劲松根本就没法插言。
    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刘春来什么事情都不跟他们商量。
    让两人一直都处于被动。
    好歹,算是刘春来的直属上级啊。
    “吕县长,咱们要发展,不一定非得彩电。能谈下来最好,如果不能,我觉得我们有更好的……”刘春来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这边基础太差。我们应该充分立足目前现有的基础……我是这样想的,这几天把我的想法认真思考一下,然后写出一个计划……”
    听到这话,两人即使不情愿,可也不得不作罢。
    从一开始,在合作过程中,刘大队长都不愿意透露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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