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领导,总会发光的。就是在精神病院这样特殊的地方,李大海仍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利用手中小小的香烟,在这80来号精神病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响当当的领导人。

    李大海推测,方大姐和李小菁都还没有离开新州。楼上301室是一间贮物间,里面寄存的是由病人亲属送来的水果、牛奶、蛋糕之类。在写有李大海名字的那个方格里,里面的物品从来也没有断更过。当然,他的香烟也是从来也没有断过。

    有的病人就惨了,大概他们的亲属或单位只给他们交了住院费,香烟和水果之类是根本没人送的。当李大海每天从贮物间里领来一些吃物时,他便会给同屋的病友们分一些。别的屋里的病人,如果有人向他要,他也会给的。

    护工就对李大海说:“李大海,这里可有80多人,你有多少东西也不够给他们分。在这里,谁也不要管谁。”

    但李大海想,自己是市委书记,总得像一个市委书记的样子吧。俗话说,船烂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了,运用香烟和食品这个支点,他就能撬动整个精神病院。

    在这80来号人中,唯一让李大海感到棘手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光头大个子,听别人介绍说,大个子曾练过一个什么功,为了让妻子和儿子抢占天堂上不多的位置,他就将这母子二人身上浇了汽油,烧了。这家伙整天也不说话,烟也不抽,李大海对他就没了办法。

    同屋的那个姜处长,每天都要攒几根烟。后来,李大海才发现,这些烟姜处长每天在吃饭的时候,都会笑吟吟地放到一个年轻姑娘的面前。这位姑娘,整天烟不离手,却面无表情。就是姜处长把自己舍不得抽的香烟递给她时,这姑娘仍然是毫无表情。但姜处长依然每天都是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依然笑吟吟地将几根香烟摆在姑娘的面前。

    那个技术员,整天都捧着一本《新华字典》,天不亮就起床到走廊的灯光下念念有词。有一天,李大海忍不住问他:“你天天捧着这本字典干什么?”

    技术员说:“我太无知了,字典上的字还没有背过来。”

    背字典?李大海就问:“背会多少了?”

    技术员说:“你看看,再有三分之一,我就全会背了。”

    李大海就接过字典,发现里面有不少字都用笔做上了记号。李大海从前面挑了好几个冷僻的字,技术员果然既会读,也会写,还知道意思。

    吖,狴,搿,腠,鬏,阆……真是邪门了,李大海挑的这些字,技术员全都认识。看来,他真的是把字典一个字一个字都弄会了。

    同屋的那个秘书长,每天都伏案写作。李大海凑近了看,才发现秘书长每天都在撰写一份文件。文件的标题是《世界精神病协会人员组成》,他自认是秘书长。同屋的姜处长这一天在文件上的职务是组织部长,技术员是宣传部长,李大海的后面是一个括号,括号里填的是职务待定。外寝室的许多人也都被一一安排了职务,他李大海怎么还是一个待定?他可是实际上的领袖啊!李大海就感到很不满,他质问秘书长:“你这是咋弄的,我没有职务,是待定?”

    秘书长说:“你才来几天?你现在正处于考察期,急什么?”

    李大海指指文件最上方的协会会长一职问:“这个会长一职也空缺着,就没有会长吗?”

    秘书长说:“会长一职,是需要精神病代表们投票选举的。”

    过了一会,就有好几个人到303来看文件。有的很高兴,说今天的职务比昨天高了。有人却噘着嘴,因为他的职务比昨天降了。原来,秘书长手里的这份文件是天天更新的。难怪,他总是爬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有人就给秘书长敬了一根烟,恳求他明天把自己的职务再往上升一升。现在没有火,秘书长只能把烟夹在自己的耳朵上。秘书长就问:“你想干个啥?”

    那人就说:“我想当女精神病协会的领导。”

    秘书长就说:“女精神病协会,是咱世界精神病协会的分支,她们人员的任命是在咱这里。不过,那个分支机构还没有成立。”

    那人就说:“快研究一下,成立吧。四楼那么多人,咱们也得去管管。”

    秘书长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还得往后放一放。”

    李大海这才明白,为什么秘书长敢把自己弄成待定,因为也有人向他提供香烟。这可不行,得想办法拿下这个自命不凡的秘书长。秘书长再牛,总得要听书记的吧?

    最后,李大海总算想出了一条妙计。他就让同屋那个离不开香烟的姜处长,也成立一个更新、更大、更响的机构,来对抗秘书长手里的“世界精神病协会”。

    就这样,在303房间,“世界精神病帝国”诞生了。帝国元首当然非李大海莫属,帝国总理则由姜处长担任。凡是帝国的公民,都可以时不时地享用30元一盒的香烟,还有时令的水果。

    很快,协会就没人了,大家都成了帝国的公民。秘书长看到大势已去,也恳请李大海让他加入帝国。作为帝国的元首,李大海是宽厚的。但他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合适的位子。后来李大海突然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的一个情节,秘书长就摇身一变,当上了帝国的“弼马温”。

    这一年的4月1日,美国一架军用侦察机在我国海南岛东南上空撞毁我军用飞机,导致中方飞行员王伟牺牲,又未经许可擅自闯入中国领空,降落在陵水机场。李大海从电视上看到这一新闻后,极为愤怒。他当即决定,将美国精神病人全部驱逐出精神病帝国,帝国也永远不再接纳美国的精神病人。在电视下面,李大海还带领帝国公民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打倒小布什!精神病帝国万岁!”身后的公民们也都振臂高呼,直到几名护工前来劝说李大海,大家才平息下来。

    这一年的7月13日,帝国的公民们又兴奋了很久。当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成功的消息传来,聚集在电视前的帝国公民们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在李大海与工作人员的交涉下,护工们同意了让这些病人每人抽一只烟。李大海说,不让抽能行吗?这可是全体中国人百年的梦想,中国的精神病人当然也有热烈欢呼的权力。

    这一年的9月11日,美国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包括美国纽约地标性建筑世界贸易中心双塔在内的6座建筑被完全摧毁,其它23座高层建筑遭到破坏,美国国防部总部所在地五角大楼也遭到袭击。在9.11事件中,共有2998人遇难。这次事件是继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珍珠港事件后,历史上第二次对美国造成重大伤亡的袭击。在电视上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后,李大海非常兴奋。美国佬,总算尝到了苦头,活该。李大海得知这一事件的指挥者是本?拉登后,对这位基地组织的领导人相当佩服。李大海决定,授予本?拉登精神病帝国荣誉公民的光荣称号,并聘请本?拉登先生担任精神病帝国的军事顾问。如果有可能,李大海将新手将证书颁发给本?拉登本人。李大海的决定,得到了80多名精神病帝国成员的大力支持。

    过了一段时间,方大姐和李小菁来探视李大海。她们看到,眼前的李大海精神亢奋,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母女俩又征求了封闭病区医的生们意见,看能不能把李大海转移到开放病区去。毕竟,那里的条件要好得多。

    医生说,现在的李大海身上已经没有了攻击性。虽然精神亢奋,但还是听话的。根据眼下的情况,可以转往开放病区。

    方大姐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大海,本来认为李大海得知这一消息后,肯定会十分激动。让她没想到的是,李大海似乎不愿意离开这个封闭病区。

    她哪里会知道,李大海现在是精神病人中的元首,他很满意自己的现状,已经是乐不思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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