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文升无声无息地碾碎了自己发散出来的剑意后,应天长也就带着吕文升在心斋四处乱转。

    其实比之吕文升,不过早来心斋几个月的应天长也不知道心斋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一逛的名胜绝景。走到陈临安与他交谈的青原时,应天长想起了陈临安当时所说,西边有千学塔,而千学塔再以西,则有更多风景。

    所以应天长便领着吕文升去了。

    一路上两人也都不是哑口无言,应天长因为烂橘子陆春雨与长安李青莲那几剑的缘故,对江湖武学与练剑两事颇有兴趣,而吕文升恰好是人间剑仙之一,不问他问谁?黄行村虽然当初也是名震江湖的宗师大侠,不过黄行村所擅长的是拳脚缠斗,而并非剑道。

    吕文升出身剑书轩,有着文人的礼,也走过江湖,亦有武夫的耿直,若是对了胃口,吕文升是颇为健谈的一个人。在树林与应天长那番半对峙半交心后,吕文升倒是认了应天长这个朋友,对于应天长所问,不涉及剑书轩隐秘的,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令吕文升有些诧异的是,应天长用剑已有如此气象,对剑道的基础却可说是一概不知。

    而应天长则仔细听着,吕文升所讲,有许多黄行村与墨书亭两人不曾涉及到的东西,自己所背负的桃花是先天剑器与自己是所谓的先天剑胚一事,也是吕文升偶然提及他才知道的。

    而比应天长这种剑道资质还要高出一层的,叫做天生剑仙,生而御剑,剑心剑意纯粹而饱满,根本无需多加磨练。吕文升说目前在世的天生剑仙有三位,他们剑书轩的宗主,剑冢即将游历江湖的小剑主,还有以剑问天斩断天罚雷劫的魔门御座。而如今人世间剑道登顶的李青莲,则不在其中。

    说到魔门御座,应天长便想起了离开长安时遇见的那位活水亭主人,江宿。

    他也是魔门的御座之一。

    应天长能够想象那位与江宿平起平坐的天生剑仙究竟有多厉害,毕竟哪怕是陈临安,也尽量避免与江宿的交手。

    吕文升还说,诗酒剑三仙李青莲虽然现在如日中天,但他还不算真正的在世剑道第一人,剑冢里抱着“枯剑”名号闭死关的那位老爷子才是,也正是因为那位老爷子如今闭死关已有十年,所以江湖论评才没有那位老爷子的名字。

    江湖健忘,只有眼前的奇闻轶事与生死论武,这不奇怪。

    但不论如今李青莲势头再如何盛,江湖天下再怎么认可他的剑道与实力,那位枯剑老爷子始终压在李青莲的头上。

    只有那位老爷子死了或是选择飞升,李青莲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间剑道登顶,成为剑道第一人。

    吕文升后来开了一句玩笑,他说其实说不得那位老爷子与李青莲,不知不觉间已经做到天上天下全部的剑道登顶。

    而谈到那位老爷子,吕文升说若枯剑老爷子现在不闭死关,说不得可以和那个老乞丐争一争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应天长顺势询问现在天下的排名。

    吕文升先卖了个关子,说:“想听全天下的还是大唐境内的?”

    “都说说。”应天长说,他不认为已经说到兴头上的吕文升会住嘴。

    果然,吕文升继续说:“其实哪有那么好排名,无论是修行者还是习武之人,也算是殊途同归,只是一者是契合天道,武夫则是以力证道,以文入武的书生,琴律杀人的高手,究竟算作武夫还是修行人,谁都拿捏不准。当然,你们三教中人又是另一种说法。”

    “江湖武林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位在人间四处晃荡吃尽世俗百味的老乞丐,而修行者包括三教众人里,第一应该是龙虎山那位最不能招惹的外姓天师赵棱,否则赵老天师和他的徒弟们也担不了‘最不能招惹’这几个字。”

    应天长有些愕然,他自然知晓老酒鬼的名字,也从陈临安等人的口中得知老酒鬼十分厉害,只是他从没想到老酒鬼能够厉害到如此程度,可以变成吕文升口中的天下修行者与三教众人之中的第一。

    应天长也在想,自己算不算赵棱的徒弟呢?讲道理他不仅算是老书虫的徒弟,也是老酒鬼和老光头的徒弟。

    “虽然百晓阁随时在推出与更新这方面的榜单,但也不能以偏概全。”吕文升说。

    应天长说:“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排名有哪些人。”

    “我不是说了两个天下第一了吗?”吕文升微笑道,“这便是我说先前那番话的原因所在,哪有那么好评第一第二的,以全天下来说,不分武夫与修士,老乞丐与赵老天师谁更厉害,谁能知晓?难不成要暗中使绊子让这两个天下第一以及有望天下第一厉害人物都去打上一架比个高低生死?”

    应天长忽然想起了西北事,不禁打了寒颤。

    这可真说不出准。

    “而且,比如你们心斋十席,只要没开始负笈游学,就不会被纳入考评当中,其他宗门的天才娇子也是如此,不下山游历,就没有登评的可能,所以说这些评论榜单虽有一定道理,却都不够全面。”吕文升说,“你若真想知晓,可以去百晓阁里翻看那些各地十人啊江湖十人啊之类的榜单。”

    “你可真没趣。”应天长百无聊赖地望着周边,如今已经靠近千学塔,那些学林景色,他也不曾见过。

    吕文升说:“我倒是可以与你讲一讲我觉得厉害的几个人。”

    应天长回头看了一眼吕文升。

    “你最熟悉的应该便是南海观潮人顾北芦,毕竟西北之乱他也去了,你们应该打过交道。”吕文升说。

    应天长挠挠头,说:“那对不起啊,西北一趟还真没碰见过他。”

    “放心,日后有的是机会。”吕文升说,“我与顾北芦算是朋友,他入中原去拜山的一个宗门便是剑书轩,几位长辈都输在他的手上,不过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去了。大唐最新评选的年轻一辈十人之中,顾北芦第二,而我在第三。”

    “你不是赢了他吗?”应天长问。

    吕文升点点头,拍了拍背后的长剑山月:“我并没有什么不服气,我与顾北芦孰强孰弱,我心里清楚。若论比武切磋,一百个顾北芦都不够我打的,但若是生死厮杀,就算我和山月变作了那只剩疯狂可言的‘月下兽’,也只会死在顾北芦的手下。西北他的战绩,远不是他的实力止境。而那家伙最厉害的更不止生死搏杀,我与他见第一面,他招招式式都输我,而到他临行西北前我们最后一次切磋,他只输我三招。所以啊,这番文武考之后与你切磋之后,我便也要离开剑书轩,认真地去天下走一走磨一磨剑,不能像前几次走一走就算了。我要看看这天下是否真如顾北芦说言,走得路越多人就能越厉害。不然下一次,可就连切磋都赢不了那家伙了。”

    “除了顾北芦之外呢?”应天长问。

    “也是姓顾的,叫顾清让。”吕文升说,“就是你们心斋的第六席,武院的第四席,顾清让。”

    “顾清让虽然现在没有排在他前面的唐万楚与左丘一生还有你们武院从不对外传出消息的首席有看头,但我们内行看门道,顾清让他的刀道造诣太出人意料,高得离谱,却差了点意思,并不完整。不看他欠缺的东西,只论他在刀道所走的路,甚至比我在剑道上走得还要远。也只可惜差了那么点意思,所以也就只能在你们武院当个第四席。”

    “若顾清让的刀道圆满,我觉得不论是唐万楚还是左丘一生都不是顾清让的对手。”

    “你要知道,左丘一生是我们心斋的四席,武院的三席,而唐万楚更是我们心斋的次席,武院的次席,按你这么说顾清让岂不是可以和首席一较高下了?”应天长说。

    “前提得是他刀道刀心完整而饱满。”吕文升点头说。

    “得,那你还要知道一件事,顾北芦是你的朋友,顾清让是我的朋友。”应天长说。

    “嗯,那现在也是我的朋友了。”吕文升笑意渐浓,“朋友的朋友是朋友嘛。”

    “滚你大爷的。”应天长在市井中的习惯暴露无遗。

    吕文升并不反感,他继续道:“可哪怕是现在的顾清让,他只要走出书院,在大唐年轻十人里混个位置是没半点问题的,虽然不会超过我和顾北芦就是了。”

    “你说了这么多,这十人中排在你和顾北芦头上的那个人是谁?”

    吕文升将目光投向前方,说:“呐,就是他。”

    应天长将视线移至吕文升目光所投之处,他眼前所见令他只感到自己的头被人用铁锤用力锤了一下。应天长很震惊,那是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画面。

    应天长的表情很奇怪,贴别奇怪。

    吕文升说:“纪与之,虽然人远在云澜王朝的林湖书院就读,但确实大洛纪家的人,所以被算在大唐年轻十人之中。而他早年也独自出门游历过,在林湖书院也有两次负笈游学之旅,所以能够上榜。”

    应天长则完全没有听吕文升在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并肩而行的男女,尤其是那位女子。

    那是吴东溪吧?

    不会是她的孪生姐妹吧?

    不会吧,那真是吴东溪吗?

    吴东溪也会这样吗?

    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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