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时候,蒋总不疼不痒的跟李牧简单聊了两句,径直回到办公室,左启运应该还有事情汇报,夹着屁股踮着脚尖尾随着上去。

    李牧的模仿秀深深刺痛了他,所以他有些下意识的纠正自己的走姿。

    李牧目送左启运拾阶而上。

    来到楼梯拐角处,左启运回眸一看,跟李牧碰了个对眼。

    李牧得意的笑了笑,还轻佻的挑了挑眉。

    孙天明跟李牧站在一起,却没有注意到李牧的小动作,目送两位领导离开,他回头看着李牧,笑着说道:“李工,恭喜高升啊~~”

    “呵呵,不存在,只是换了个工作岗位~~”李牧笑着说道。

    “你也找梁主任?”孙天明问道,刚刚李牧和蒋总聊天,他就在旁边。

    “嗯!不知道现在回来了吗?”

    “我之前打过电话,出去办事了,差不多十点左右,现在应该还没回来,可以去看看~~”孙天明说道。

    “你也找他?”李牧问道。

    “嗯,走,去看看?”

    两人来到梁天成办公室门前,敲敲门,没有回应,轻轻一推,门锁着,果然还没回来。

    孙天明应该有什么急事儿,打算在这里等一会儿,李牧则晃悠着去找林平泽。

    总部办公室紧张,只有领导才有资格一人一间办公室,林平泽的办公室在205,上面贴着采购部(一)。

    李牧掏出手机震了林平泽一下,很快,林平泽推开门出来,李牧趁机瞅了一眼,四张办公桌。

    “走!楼顶!”林平泽小声说道。

    两人沿着外部楼梯来到楼顶,楼顶有间阁楼,上面贴着吸烟室的牌子。

    “都有吸烟室了?只能在这里抽吗?”李牧问道。

    “赵总弄的,严格对标大都市,你没看办公桌都换了吗,厕所也重新装修了一下~~”

    “刚刚在厕所抽烟,还让他逮住了,好一个尴尬~~”李牧笑着说道。

    “没训你一顿?”林平泽笑着问道。

    “没有,就跟我指了指墙上的标语,整的好像我特没素质一样~~”

    “看来还算给你面子~~”

    “狗屁面子!还不如臭骂一顿呢,装模作样的!”李牧苦笑道,这位新任皇太子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不满,包括人和事,你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那层无形的屏障。

    赵阳和龙盛集团,就像包办婚姻,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从入职龙盛那一天起,代表着他已经妥协。

    入职,相当于订婚。

    现在正式走到台前,出任集团总经理助理,相当于结婚,两口子要开始过日子。

    过日子要有过日子的样儿,该吵吵该闹闹,该哭哭该笑笑,最关键的是,一定要啪!

    啪了,就将所有伪装的东西都揉碎了,谁也不装!想装也装不了!不啪,就是畸形婚姻,支棱着相互伤害,根本走不下去。

    很显然,赵阳还没有做好啪的准备,可以理解,见惯了名媛贵妇,突然面对一个红袄绿裤的村姑,很难下去嘴。

    但是,想要走下去,终归要啪,就看他抵抗到什么时候。

    “唉,别看文质彬彬的,可不是一个善茬,骂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林平泽抽了一口烟,感慨道。

    “这就开始骂人了?谁这么倒霉?”李牧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不知道?”林平泽斜眼看着李牧,又开始卖关子。

    “我现在消息闭塞的很,什么都不知道~~”李牧笑着说道。

    “郑工,郑春来!”林平泽轻声说道。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李牧吓了一跳,老郑可不是一个受气包,说实话,就他那性格,李牧一直担心早晚会跟这帮人掐起来,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上火!

    “赵总委托第三方对项目建设的相关流程和制度进行了梳理修订,象征性的下发下去征求意见,别人没有吱声的,郑工逐条回复,据说打印出来上百页,都能出书了~~”林平泽笑着说道。

    李牧摇头不语,这确实是郑春来的风格,丁是丁卯是卯,认真且较真,不懂变通,关键是说话的强调,怎么听都感觉是在冷嘲热讽,程度不同而已!

    李牧相信他肯定不是无理取闹,但是赵阳肯定不这样认为。

    “后来呢?”沉默数秒,李牧问道。

    “没办法,只能组织讨论,没有蒋总压阵,其他人闲事不管,也管不了,都坐着不吱声,就是郑工和赵总辩论,咱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俩人哪有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上来就呛,刚开始没几分钟,话赶话就上房了!”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这是赵总拍桌子离开前指着郑春来的鼻子说的话!”林平泽说道。

    “装什么高冷范儿,还不是一个熊样儿,急了眼就仗势欺人张嘴乱喷!”李牧冷哼一声,使劲吸了一口烟,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事儿你别跟着瞎掺和,我知道你一直对郑工很敬重,但是说句实话,咱公司目前就这么个形势,风雨飘摇,小丑作妖,你觉得以郑工的性格脾气,能待多久?还不如借这个机会直接走人呢!”林平泽在一旁劝道。

    他还算比较了解李牧,这小子可以说荤素不忌相当难缠,但是也不是没有命门,他最大的命门就是重感情!如果他真的为了郑春来强出头,很有可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嗯,我有数!”李牧点点头,脸色平静的说道。

    此时,对这位正牌皇太子,他不由深感失望。

    郑春来是有才之人,逐条回复,可能多少带点儿情绪,但是更多还是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作为领导,应该有接纳意见的胸怀,而不是听不得半点不同声音。

    李牧不是是非不分,郑春来的说话方式常常让人觉得不爽,他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习惯怎么舒服怎么来,很少考虑别人舒服不舒服,在李牧看来,这只能说情商低,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总比表面顺从背后骂娘的人要好吧?

    李牧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能真正做到以德报怨,不管面对谁的臭脸都笑脸相迎,他只是觉得,其实跟这些耿直、孤傲甚至有些偏激的人打交道也很有意思,这些人就像磨刀石,能磨练心性,促使你更加强大。

    “本来以为扛过这个坎儿一切就风平浪静了呢,谁知道更加风雨飘摇!”林平泽叹息道。

    他现在在总部上班,就跟古代的皇城根儿一样,消息非常灵通,现在的龙盛集团,并没有随着海华投产有所好转,暗中依旧激流涌动,甚至随着赵阳上位、江总被进一步打压、左启运被进一步重用,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得不说,刘总心是真大,力挽狂澜之后,接着又当起了甩手掌柜,或许在他看来,想要让赵阳真正成长起来,就得敢于放手,他只负责在一边掌控全局就行。

    这些你争我斗的小矛盾,不属于全局掌控的范畴。

    “爱怎么飘摇怎么飘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李牧吸了一口烟,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重臣,往哪边站,总要做出选择!”林平泽笑着说道。

    “我跟你一样,只是打工的,不是卖命的,咱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一点儿委屈受不了,适当的委曲求全,没有问题,一味的卑躬屈膝,做不到!”李牧笑着说道。

    “你能抛开眼前的成就,重新开始?”林平泽不信,笑着问道。

    “这算什么破成就,一年十几万的工作,还真不担不起成就这两个字!”李牧自嘲道。

    “你都这么说,还让我怎么接话?”林平泽看着李牧,一脸郁闷的说道。

    “这就是上班的悲哀和局限,为了几千块钱死工资,出卖了太多东西,不仅仅是自由!几百块钱甚至几十块钱的浮动,都能影响情绪和心情,人生如果混成这样,跟被人操控的木偶有什么区别?”李牧感慨道。

    他从事过一线操作工,对这件事感触颇深,员工一般也就几百块钱的浮动奖金,就这几百块钱,能让领导玩出花样来,平常生活中,几十块钱,很多人都看不上眼,但是如果比别人少发哪怕十块钱,马上愤愤不平!

    “大多数人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这么有本事,上班混的风生水起,下班还能当小老板?”林平泽开玩笑道,李牧有挖掘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

    “想要保持人格独立,就必须经济独立,哪怕只是独立一部分,也能过的很从容,下班以后可以干干兼职,可以做做小生意,可以考考证,我觉得这都是非常积极的状态,不要嫌少,积少成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以前在车间上班,很多人下班以后不是打牌就是玩游戏,但也有不少上进的,我有一个同事,花了四千块钱买了一辆三轮摩托,夏天的时候卖西瓜,冬天的时候卖苹果,一晚上多的时候能挣一两百,后来摸清门路,辞职专门做了水果贩子,再到后来弄了个水果店,越搞越大,现在一个月两三万,不比上班好?”

    “你那时候下班以后干嘛?”林平泽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跟人去港口装集装箱~~”李牧笑着说道,一晃三年多过去了,曾经半夜爬起来扛箱子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我这岁数,总不能再去贩西瓜、扛箱子了吧?你有没有好的门路,咱合伙搞一把?”林平泽试探着问道。

    李牧的话非常有道理,人不能只靠死工资!对上班族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上班的资源,神不知鬼不觉的搞点小生意,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

    曾经,克赛有一位维修车间主任,开了一间五金店,倒不是想利用职务之便从公司搞点什么,只是想利用一下公司的资源,结果被公司直接辞退。

    李牧自己搞吊车,这事儿也是犯忌讳的,但是李牧拎的很清,公司不是没有暗中调查过,却什么把柄也没有抓到,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爱用不用,人家又不是指望龙盛新材料一家活着。

    “我对这事儿可不擅长,如果不是别人拉我合伙,我自己搞不来这种事儿,你指望我没用~~”李牧笑着说道。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了一会儿,李牧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看着林平泽问道:“对了,研发部提报的物资需求计划,怎么到现在还没买,什么情况?”

    “着急的都来找了,那个霍元林光会打电话催,态度还特别不友好,好像别人都整天吃干饭一样,谁摆他?”林平泽一脸嫌弃的说道。

    “卧槽,你们现在都这样了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李牧骂道。

    “不然呢,不知道一切都要按制度来吗?这个时候谁敢不长眼?”林平泽冷笑道。

    “按制度来,我想提报这些东西,该怎么办?”李牧问道。

    “供货商还没最终确定,加急物品只能找领导审批,然后才能采购~~”

    “饮水机,微波炉,算不算加急物品?”李牧问道。

    “你觉得呢?”林平泽反问道。

    李牧没说话,苦笑一声,又抽出一根烟点上。

    “你不是在装修办公室嘛,跟梁天成打声招呼,借这个机会置办齐全,也不用走什么特批程序,不过你买微波炉干嘛?”林平泽问道。

    “研发部没有食堂,很多人从家里带饭吃,需要热一热~~”

    “这个我估计够呛,蒋总算计到骨子里了,不是切实所需的东西,根本批不下来~~”

    “得了,大不了自己买一个,又没几个钱!对,刚刚冯洁找我,一顿盘问,到底什么情况?肯定是左启运在背后瞎鼓捣,但是他指使不动审计,发话的是蒋总还是赵总?”李牧问道。

    “事儿确实是左启运提出来的,这老小子手段很下作,一点儿也不掩饰,当着蒋总和赵总的面,直接质疑盛鑫科技那笔合同有猫腻,蒋总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正好审计要进驻海华,可以顺带着把这件事查一下~~”林平泽回答道。

    “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呗,不作不死,怎么活这么大岁数,这个道理都不懂呢?”李牧淡淡的说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就怕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林平泽有些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他没那么大本事,左右不了审计,除非是蒋总或者赵总想搞事,但是他们要搞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不过搞我干嘛?”

    “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该吃吃该喝喝,由他们折腾吧!再说还有申总主持大局呢!”

    两人在上面聊了小半个小时,这才悄悄下来。

    梁天成还没有回来,李牧索性不再等待,开车直奔佳乐家,买了一台微波炉直接带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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