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厅机关,人事处长是比较受人尊重的职位。虽然马顺亮能力稍差了些,但即使有的厅领导见了其都比较客气,一般干部更是对其礼让三分,颇为尊重。而许小英的话,尤其是当着梁海星的面数落自己,严重伤害了马顺亮的自尊,就有些生气,对许小英道:“你说话注意分寸啊,我对你不计较,并不是怕你,是我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但你不能得寸进尺。有事说事,不能侮辱人格。”



    或许许小英也在气头上,一听又站了起来,几乎是在骂道:“我哪里不注意分寸了,我还侮辱你的人格,你这样的玩艺还有什么人格啊?典型的人渣,如果不是来反映我个人的问题,你请我,我都不来,我一见你这张臭脸就恶心,晚上睡觉都做噩梦。我来了多少次了,你说句人话了吗?”



    马顺亮见许小英情绪很激动,生怕激化矛盾,就解释道:“我是处长不错,这么大的事,我说了也不算啊。”马顺亮话音刚落,许小英便道:“我知道你说了不算。但问题是,有些事,即使你说了算,你也不说。我早问过了,之所以厅里迟迟不研究,全被你挡下了。”



    许小英与马顺亮又争吵了起来,梁海星担心二人矛盾升级,使问题更加复杂,就对许小英道:“大姐,你消消气,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有什么话对我说吧。”梁海星说着找来纸与笔。



    许小英狠狠的瞪了马顺亮一眼,又坐在了沙发上,接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个人的诉求,向梁海星进行了诉说。马顺亮打开文件柜,取出文件夹,看起了文件。



    梁海星将许小英说的话记录了下来,许小英对梁海星道:“兄弟,你姐的事全拜托你了。”未等梁海星回话,许小英又望了一直在看着文件的马顺亮一眼,骂道:“比这混蛋处长强多了,我一来他就撵着我走,没有一次听我把事情讲完。”马顺亮见许小英又在骂自己,本想反击,但又想:许小英谈完了可能很快就离开了。否则,把这娘们惹火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就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看文件。梁海星道:“大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事情解决总要有个过程,况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必须要有政策依据。ZZ上需要有一个全面了解核实,甚至向上级汇报反映的过程。这样吧,大姐,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等我把相关事情了解清楚了,厅里有了明确意见,我及时通知你好吗?”梁海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在下逐客令。然而,许小英仍坐在沙发上,没有离开的意思。梁海星抬头望了眼挂在房门上的表,道:“大姐,快下班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吗?要不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聊。”许小英听了梁海星一番得体的话语,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不用了。我相信你。”许小英说着,又望了一眼正在看文件的马顺亮,骂道:“让这混蛋处长气得我肚子疼,我稍喘口气就走。”



    送走许小英,梁海星回到了办公室。此时的马顺亮两眼望向窗外,正在生闷气。马顺亮将文件夹往办公桌上狠狠的一摔:“真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娘们,简直就是母夜叉。”



    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梁海星收拾起了办公桌。待稍妥当后,梁海星对马顺亮道,自己要去接孩子。马顺亮似乎对梁海星很理解,很通情达理,如同老大哥一样关照,使梁海星很感动。



    梁海星很重视对孩子的学习教育,虽然夫妻二人生活上节衣缩食,但在对儿子的教育上却舍得投入,在儿子小的时候,为了接送儿子参加各类补习班方便,借钱买了辆摩托车。



    当梁海星驾着摩托车来到儿子所在学校校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放学。人群中,还未等梁海星从那海潮般的学生群中认出儿子,儿子已飞跑到了梁海星面前。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儿子,梁海星大吃一惊,儿子就笑道:“老头儿,你在傻傻的看什么啊?”梁海星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接上了儿子,梁海星驾车向宿舍的方向驶去,但眼前始终闪现着上午许小英在办公室上访的事,脑子似乎有些走神。



    高考前很紧张,为奋战高考,高三的学生脸上似乎都涂抹层了土色,大多满脸散发着忧郁的暗淡,但梁海星的儿子似乎有些相反,坐在摩托上,心里很高兴,有说有唱,有时高兴了竟然从摩托上站起来,双手搭在梁海星的肩上,遭到梁海星微笑的呵护。见梁海星精力有些不集中,摩托有些摇晃,儿子就和梁海星开着玩笑:“老头儿,你这驾驶技术不如从前了。”满满的父子情,梁海星心里很愉悦。



    虽同为正职,但因马顺亮比梁海星资历老,主持着人事处的工作。因此,对梁海星来说,回厅机关,工作单纯了许多,不像在基层任正职那样繁杂,尤其是减少了好多事务性的工作,使得梁海星有时间熟悉了解业务工作。



    在梁海星到厅里报到前,马顺亮就让下属为梁海星配备好了办公桌椅、文件柜,还有计算机、打印机等办公设备和用品。本来上午,内勤准备将记录本、签字笔之类的办公用品为梁海星配齐,因许小英一早来上访,而没有交给梁海星。下午,梁海星一进办公室,内勤便将办公用品放在了梁海星的办公桌上。



    刚上任,还没有明确分工,梁海星闲来无事,想起曾答应许小英会尽快给以答复,就从处里调来许小英上访的材料。正如许小英所言,案卷里,只有许小英刚上访时提交的情况说明,每次的接访根本没有形成工作记录。而许小英提交的材料与上午所阐述的事实基本一致。梁海星很快对许小英上访反映的问题有了基本的了解,就又让处里的干部找来相关文件。梁海星看得很认真,对相关内容还进行了摘记。



    毕竟马顺亮多次对许小英反映的问题接访,梁海星就想向马顺亮了解一些情况,一旦交自己处理起来更加周全些。上午,许小英对马顺亮的强势,使梁海星感受到了许小英对马顺亮极深的成见,许小英的话语极为刻薄,甚至有侮辱马顺亮人格之嫌。梁海星目光望向正在审阅文件的马顺亮,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伤害了马顺亮。



    马顺亮见梁海星不时的将目光望向自己,不知梁海星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梁海星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马顺亮。马顺亮没有多想,接着把许小英数次来处里上访的事情向梁海星作了简要的情况介绍。出乎梁海星意料的是,谈起许小英,马顺亮心里很平静,介绍的也比较客观,而且对许小英充满了理解,没有丝毫的怨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其心情可以理解,但处理起来很麻烦,既不符合政策,也没有厅领导,尤其是正职授意。”



    马顺亮毕竟从事人事工作多年,经验极为丰富。虽然马顺亮的话语不多,但透过马顺亮的介绍,使梁海星对许小英上访及背后的人事工作有了深入的了解,做人事工作,除了具有较强的专业素养外,还要掌握政策,能够精准领会把握领导尤其是正职的态度,更为重要的是,做人事工作,首先要学会和人打交道,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必须学会容忍。



    突然间,梁海星似乎想起了什么,就问马顺亮:“黄厅长有没有批示啊,黄厅长是什么态度?”



    “黄厅长有批示啊。”马顺亮未加思索道。梁海星一听黄正刚有批示,极想了解一下黄正刚对此事的态度,如获至宝,就急忙道:“黄厅长怎么批的?”



    马顺亮对黄正刚的批示熟记于胸,张口便道:“黄厅长批示:按规定办,妥善处理。而且黄厅长专门叮嘱,要在人事处这个环节消化,既不能激化矛盾,更不能上交。”马顺亮说着,起身打开文件柜,从里面找出一个红色的文件夹,梁海星顺便望了一眼,厚厚的文件夹里,全是黄正刚还有其他厅领导批示的复印件,心里不免惊叹道:“马顺亮真是有心人。”



    马顺亮终于找到了黄正刚对许小英上访的批示,交给了梁海星。梁海星接过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与马顺亮讲的完全一致。眼前的举动,使梁海星对马顺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绝非像其他人传说的那样,马顺亮只是个听从厅领导摆布的稻草人,其心思很缜密,说是很有心机也不为过,只是不善言谈罢了。



    马顺亮将黄正刚的批示让梁海星看过后,又连同文件夹一起放进了自己的文件柜。马顺亮对梁海星道:“这许小英真让人头疼,三天两头来上访,还扬言要找黄厅长,找省里反映。是个典型的赖访、缠访、闹访。”忽然间,马顺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明说,就商讨的口气道:“梁处长,你在基层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要不下步由你来处理许小英上访的事?”



    梁海星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回答,他清楚马顺亮的能力,了解其承受的压力,更清楚马顺亮在甩锅。自己刚上任就处理这棘手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会对自己未来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而处理上访是件受累不讨好的苦差事,受政策等多种因素制约,往往当事人对处理的结果很不满意。一旦接手,将会耗费很大的精力。而马顺亮提出来了,如果自己不接,明显不支持马顺亮的工作,时间一长会形成隔阂,甚至是处班子不团结。人事处班子不团结,在厅机关的影响会更大。梁海星微微一笑,没有明确回答,而是道:“我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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