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起子声音传来,秦菀贞不免哀叹今日果真是不宜出门,懊悔于出行之前没能看个黄历啥的。

    但偏生她那没眼力见的阿兄,还在外头兴冲冲地嚷嚷着:“娇娇儿!是子砚!”

    那股子兴奋劲儿,真是令她怀疑,搞不好对袁定朗怀有少年慕艾之心的人,其实是他秦宣文!

    秦菀贞没点形象地扑在软枕上装没听到,只求这傻阿兄能够放过她,别在给她添堵了。

    今日与沈谦相处的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她现在满心只盘算着今后该如何讨好这人,拉拢这人到阿耶这边,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袁定朗那个人皮鬼?

    哪晓得,秦宣文安静了片刻后,竟是在外头兴奋询问道。

    “娇娇儿,子砚与他书院的同窗们打算去城外登高赏景,邀我们同往!他的同窗们也有不少带了家中姊妹的,你要去吗?”

    秦菀贞闻言,猛地抬腿冲虚空恼恨踢了一脚后,扑到车窗前,隔着窗棂呛声道。

    “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我头疼!”

    “瑶林,回府!”

    怒气冲冲的声音吓得秦宣文脖子猛地一缩,看着马车果真毫不犹豫地再度咕噜噜朝前去了,他忙是对着袁定朗说道。

    “哎呀,子砚,不凑巧!娇娇儿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去了!”

    说罢也不给袁定朗说话的机会,脚下踢了踢马镫,就策马赶了上去。

    秦府的马车之下,都会挂着刻有家族徽印的红木牌子,上头篆刻着小小的一枚秦字,虽不显眼,却也丝毫不容人忽视。

    因而在袁定朗忽然停下来与他们这一行人搭话时,与他一道的那些学院书生们早就分辨了出来,那是秦府的马车。

    原本还翘首以盼地望着,许是今儿机会不错,能见到那传闻中的秦家二娘子。

    结果,却是见到了连车窗都懒得掀起的马车一驾,碾过石板大道,头也不回的嘚嘚儿朝前去了

    当下,便有了平日里不大看得上袁定朗的,出身勋贵之家的学子,并不刻意掩饰恶意地借机嘲讽开了。

    “呵,我道是与人秦家有多亲近呢?巴巴儿地凑上前去,结果人家连面都是懒得露上一面。”

    “不可多言,不可多言,你以为袁家还是当初的袁家吗?袁老已驾鹤西去多年,他家中阿耶自多年前就一直挂着个闲职,又要攀附着秦家,人家那也是很难做人的!”

    听得这般恶语相向,袁定朗也不生气,反而脸上挂起清浅的笑,拦下打算为他出声辩驳的好友,好言相劝道。

    “何必气恼?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我家世不显,这也是事实,又何必因旁人三言两语毁了自己的德行呢?”

    他那好友忿忿收回视线,不屑再与那群勋贵子弟争论,但仍是出声替袁定朗打抱不平。

    “刚刚马车里的,那是秦家二娘子吗?她为何这般倨傲?身为女子,她当知敬顺之道,为妇人之大礼也,她此般行径,何堪坊间美名?”

    袁定朗先是露出一丝慌乱神色,朝周围看了看,而后又是苦涩一笑,冲他那好友躬身作揖后,故作告饶般解释道。

    “好友!你可放过子砚吧!”

    “不过前些时日一时不慎,未能及时探望病中的二娘,她便已是生了我的气,如刚刚那般对我视而不见了。你所说这些话若是入了她耳,子砚只怕是要讨不得好果子吃咯”

    闻言,旁边有几人已是露出善意笑容,只朝他取笑道:“秦家二娘子闹了小女儿脾气,你还不赶紧去登门请罪?”

    他顺着这善意取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甚至还举手挠了挠耳后,仿佛实在是被取笑得羞臊得慌。

    只他那好友,仍是喋喋不休,抨击着女子处世,当铭记女有四行,哪能容得秦二娘子随意闹性子。

    但也都被人用他为人太过迂腐,不知情识趣给搪塞了回去。

    袁定朗见围着他的几人言辞间嬉笑打闹,无人再提秦菀贞对他刻意忽视一事,这才安下心来。

    扭头看向秦家马车消失的方向,他眸底闪过不悦,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心中虽有怒焰滔天,但仍是决定晚间自去登门。

    总得将秦菀贞哄好才行,她是娇贵没错,但绝不能够,再让她似今日这般闹得他没脸了

    秦菀贞一路上都有些恹恹欲睡,回了屋里后,只耐着性子卸去头饰钗环,换了身松快的衣裳后,就扑进床榻中拥着锦被睡了过去。

    只是这梦中,仍是如同走马灯一般,一场场交织着前世前来抄家拿人时的沈谦,还有今日茶楼之中面色晦暗不明的沈谦。

    等到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秦菀贞抬手去捋额前碎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冒出了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也已湿透黏在了背后,透着寒意,让人难受得紧。

    梳洗一番后,秦菀贞松散坐于镜前,一点点涂抹新得的玫瑰膏脂,就听得门外瑶林高兴地嚷嚷着。

    “二娘子!二娘子!您快些出来看呐!”

    秦菀贞身子乏得厉害,连说话都懒得提起气,只充作未曾听到般懒得回应。反正依她所想,不出三声,瑶林肯定就会冲进来了。

    果然,她这才将将把手里的膏脂细细涂在了手背上,还未来得及抹匀,瑶林就已是推门进来,立在她身后撒娇道。

    “二娘子!您又不理我!您快回头看看呐,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让你这般兴奋?”

    秦菀贞一手撑住额角,自跳跃的烛光之中回头望来。

    一头青丝披撒在肩头,拢着一件丁香紫薄纱大袖,领口滑落肩头,露出内里似是白玉一般润泽的肌肤,混着她神色恹恹,莫名清冷的眼神,令瑶林险些看痴了去。

    瑶林忙回神摇了摇脑袋,暗骂自己天天跟在二娘子身后竟都能看入神了去。

    而后马上将这事抛诸脑后,举起手中的竹笼子嚷道。

    “二娘子!你看!小兔子!”

    琼枝紧随其后进了屋子,她手上也提着一个四层食盒,而她的身后,则是跟着大厨房送膳食的小丫头。

    让小丫头将食盒放下,琼枝看着正颇有些疑惑不解的秦菀贞,笑着主动解释道。

    “您梳洗的时候,前院来人说是有位姓沈的郎君求见,婢子猜想怕是沈将军,就借着取膳食的功夫去了趟前院。”

    瑶林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竹笼,一双眼亮闪闪的,接过话头冲着秦菀贞继续说道。

    “婢子也跟着一块儿去了!果然是沈将军,您看,他送来了这个!”

    秦菀贞从笼子的缝隙里看过去,只见竹笼里正蜷缩着两只小小的灰色兔子,两个小家伙蜷缩在一块儿,看上去也不过巴掌大小。

    她探手接过竹笼,伸出手指戳了戳竹笼子,疑惑问道:“沈将军可有说,为何忽然送来两只兔子?”

    秦菀贞心中纳闷儿,哪知瑶林听完这话,却是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她在秦菀贞不解的眼神中,指向琼枝手中的食盒,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二娘子,您,您猜错了!”

    “可不止是两只小兔子,哈哈哈哈”

    眼见瑶林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秦菀贞探身轻轻拍了她一下,权当做是教训了她,随即递了个眼神到那食盒上,无言问询琼枝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一贯稳重的琼枝这会儿也是再憋不住了,她憋笑憋得面色发红,身子微颤。

    颤着双手打开食盒,从里头取出了三大盘

    烤?兔?子?

    “这是什么?这是,烤兔子?”

    秦菀贞通过那烤物的身形还有大小,勉强联想到曾经在庄子上尝过的烤兔子。

    但是?

    秦菀贞扭头看看竹笼子了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再看看盘子里的烤兔子,再次感受到了何为人生无望

    琼枝好不容易平息了笑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继续说道。

    “沈将军特意送来的,说是上午在酒楼一别时曾问过您可喜爱兔子,但是他忘记问您,噗”

    “忘记问您,喜欢什么样的了,噗”

    秦菀贞无力看向矮桌上的烤兔子,没甚形象地白了一眼琼枝,嗔怒道。

    “再不好好说,你就别说了。”

    琼枝闻言连忙拍拍脸颊,长舒一口气后,指着那竹笼里的小兔子,麻利说道。

    “沈将军只说了刚刚那话!但是陈副慰悄悄儿跟婢子说了,这俩小家伙,是沈将军为了给您赔罪,送走您之后立马去了城外山里逮来的。”

    而后,又是指尖一转,指向那三盘烤兔子,说道。

    “至于它们,是沈将军逮了兔子回来后,突然想起忘记问您是喜欢养兔子,还是吃兔子了,所以去了酒楼,借着他们的厨房自己烤的。”

    “陈副慰再三说了,让您放心!这小兔子是沈将军亲手从兔窝里逮出来的,竹笼子是他亲自去铺子里挑的,他本来想亲手编的,但怕来不及就只能是买了。”

    “还让您放心,沈将军特意是挑的铺子里最贵的笼子!”

    “还有这烤兔子!一,是特意挑选的店家养来食用的兔子,不是这小兔子的父母,您不必伤心!”

    “二,是从杀兔子到烤兔子,都是沈将军亲手弄的,没有假手他人,装盘之前沈将军将盘子和食盒都细细擦了五遍,绝对干净!”

    “因着不知道您口味,所以送来的有蜜烤的,光盐巴烤的,还有特意加了新辽香料的三种,让您紧着喜欢的用!若是都不喜欢,就让人送信去驿站,他烤了立马再送来!”

    一口气不断,琼枝将陈琛顶着沈将军要吃人一般眼神的威压下,再三叮嘱一定要转告的话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这才看向已经望着那五只兔子发起了呆的秦菀贞,强憋着笑问道。

    “二娘子,这五只兔子,您打算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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