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调侃玩笑的话附着着令殷旭贪恋的幽香回荡在耳畔,顷刻间如一阵风卷过,催得他心间的火烧得更加野蛮起来。

    后腰的手臂再度拢紧,莺时直往那宽厚滚烫的怀里跌,柔软的唇恰抚过他同样发着烫的耳朵。

    她檀口轻启,呵气如兰,道:“好不好?”

    那火烧得殷旭整颗心都在发颤,若非平日定力尚佳,猝不及防下遭莺时这般撩拨,他怕是就要按捺不住,此时唯有深深呼吸才勉强能稳住心神,心里却不忍就这样放开她,便侧过脸贴在她耳边,道:“如今便是殷夫人了?”

    莺时去看他,再稍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襟,只是不同方才那样还要拉近彼此距离,香腮透红,又娇又俏,尤其眼波流转间含笑生媚,轻嗔他道:“不许欺负我。”

    说着,她松了手,抚平殷旭衣襟上的褶子,又将锦盒抱在怀里,道:“这贺礼珍贵,我去收起来,待成亲时再拿出来用它喝合卺酒。”

    殷旭不放她走,存心逗她,道:“一对杯子就教你要当殷夫人了?”

    “那我该叫杯夫人才是。”莺时看着殷旭,一手绕去身后,缓缓按下他箍着自己的手,一点点从他怀里退出来。

    殷旭这会儿不再拉她,只是目光难以从她身上挪开,总跟看不够似的。

    莺时倒退着往回廊下撤,直到入了廊下才转身,又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回头与殷旭道:“我当你答应了。”

    殷旭嘴角笑意更浓,抱臂问道:“谁答应了?”

    莺时笑睨他一眼并不作答,转身时,那柔媚眼波也还粘在殷旭身上一般,直到走远了些才肯收回去。

    而转身之后,前一刻的柔情蜜意眨眼间便如云烟散开,原是抱在莺时怀里的锦盒也不过成了单手握着,她脚下快得几乎都要小跑起来,只想快些放下这份与公主府结盟的凭证。

    之后一段时间,殷旭当真没再只是一味让莺时在幽淑园修养,特意命随玉带她了解园中的一切日常事务,也开始接触了一些管家的事宜。

    莺时看得出,随玉教得仔细,但并不尽然,她尚且无法确定是这侍女有意隐瞒,还是殷旭做了交代,便只当不知情,一面跟着学,一面等着愈发临近的婚期。

    婚礼的其他事务都由殷旭包办,莺时便只需关心嫁衣一事,为表现得上心,她时常要亲自去郁金绣房找白蓁蓁。

    随玉对此总有微词,“劝”过莺时多次,但莺时如今充耳不闻,也不直接拿和殷旭的婚事压着随玉,想出幽淑园便出去,真当随玉请了方享来,她才说些场面话,有时听方享的,有时也不听。

    这日莺时又要去郁金绣房,随玉只得亲自随她同去。

    莺时坐在马车里却总是挑着车窗帘子朝外头看。

    随玉问道:“外头有什么好看的总引着小姐吗?”

    莺时一手托腮,看着不断在眼前铺展开的市井繁华,一切看来还跟曾经一样,可在她心里却已生了物是人非的苍凉悲戚之感。

    莺时自不会将这番心情告诉随玉,忽然道:“停车。”

    随玉看眼莺时要半途下车,忙拉着她,道:“怎么了?”

    “我要下去买样东西。”莺时道。

    随玉不放手道:“小姐要买什么,奴婢去就好。”

    “只有我自己去才行。”莺时却又想起钱袋还在随玉身上,便道,“你与我一块儿去。”

    莺时下了马车便直奔街边一个做烙饼的小摊,正要开口买烙饼,不想一只手已先她一步递了铜钱给摊主。

    莺时没想会在这儿遇见薛沅,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将买来的烙饼送到自己面前。

    “余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薛沅淡淡笑着,一手托着热腾腾的烙饼,那一身精致平整的装束与这简陋的小摊、粗鄙的食物并不相称。

    随玉见状,忙将莺时拉到身后,向摊主买了烙饼递给莺时,道:“东西买了,我们走吧。”

    莺时却道:“你去通知白娘子,我要晚些时候到。”

    随玉即知莺时要留下,立刻阻止道:“小姐,如此不妥。”

    “那你跟着我,让车夫先去。”莺时道。

    随玉无奈,只得按莺时吩咐行事。

    莺时与薛沅并肩而行,各自手里拿着烙饼,却都没有要吃的意思。

    薛沅边走边观察着身边的莺时,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问道:“余小姐也喜欢这家的烙饼?”

    “薛校令呢?我看你似乎是特意过来的。”莺时反问道。

    “是故人喜欢,所以偶尔我会过来看看。”薛沅道,“不过摊主老伯自去年年底便不见了,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在郢都遇见,没成想他又回来了,还如此巧合地遇见了余小姐。”

    “故人?”莺时有些错愕,终于将视线落去薛沅身上,探究道,“薛校令口中的故人,莫非是那位顾小姐?”

    薛沅不作答,只是一直盯着莺时,与她一样带着疑惑与探寻的意味,毫不掩饰对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消除的怀疑。

    莺时收回视线,道:“看来,我说对了。”

    薛沅不反驳,抬起手中的烙饼看了看,道:“我确实非君子,但未必当真无情。于我有恩的人,我心里记得分明。不见伊人,总难免怀念。”

    当初那个落魄的士子正因为有了顾青棠的救助才暂且在郢都有了立锥之地,虽被嘲尽了一身的软骨头,但他仍对那个看似孤傲冷淡的女子心存感激,即便他为了攀附权贵果断地离开了她。

    莺时并不在意薛沅曾经的薄情寡幸,因她也只是想从薛沅身上找到一些逝去挚爱的影子,毕竟眼前这个人当真和韩悬长得想象,就连声音都像。

    他柔声慢语说话时,总能让她恍惚得以为韩悬从未离开过自己。

    在那些流落风尘,不断被殷旭羞辱、轻视、打击的日子里,薛沅的出现是对她的一次救遇,至少给了那时的她更多活下去的支持,即便那样的美好虚幻又短暂。

    只是如今听着薛沅这些故作深情的话,莺时连曾经的那一丝慰藉感受都了无踪影。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韩悬死了便是死了,再像他的人都终究不是他,再好听的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都不可能再触动她的心。

    见莺时只是低头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薛沅再回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随玉,佯作感慨道:“殷旭当真在意余小姐,想来等你们成亲当日,会是郢都城里的一番盛况吧。”

    “婚事都是文初操办,他总不会令人失望。”莺时道,“听薛校令此言,该是文初已正式公布婚讯,那……薛校令近来可还顺心?”

    闻言,薛沅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了一般,微眯着眼打量着身边这与顾青棠足像了□□分的女子,问道:“余小姐是关心我?还是关心郑小姐?”

    莺时微顿,垂眼看着手中的烙饼,到底并未真正作答,只是抬起那只烙饼,看着薛沅。

    过去两人见面,薛沅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莺时的立场,然而今日这一趟偶遇,这一番谈话,他忽然捕捉不到她的心意。

    她还是余莺时,却又不再像那个一心维护殷旭的余小姐了。

    薛沅疑心更重,问道:“余小姐是何意?”

    莺时仍未作答,只转身向随玉走去,又在真正分手前回头与他道:“愿薛校令早日心想事成。”

    随玉一路观察都并未真正发现莺时和薛沅之间有何不妥,但总是顾忌着各自的立场,便在之后陪莺时继续往郁金绣房去的路上提醒莺时道:“小姐既要真正与公子成婚,便要时刻记得公子的身份,再说那薛沅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以后还是别见的好。否则飞短流长一旦起来了,对谁都不好。”

    “我记得了。”莺时道。

    近来莺时对随玉的劝说多有抵触,今日却这样轻易就应下了,倒是让随玉感到意外。

    侍女眼波里闪过的刹那惊讶还是被莺时察觉到了,她道:“是我有欠妥当,这种事还是有你多看着些才稳妥,以后我也会注意的。”

    莺时如此顺从,随玉却并不见得高兴,本就绷紧了的脸色又沉了些,总是难以真正平静。

    原本两人沿街走着,也算是闲逛散心。

    但街上忽然一片混乱,密集的人流涌了过来,当即将毫无防备的莺时和随玉冲散。

    虽不喜欢总有那侍女跟在身边,但突然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莺时免不了惊慌害怕,也担心着随玉的安危,扬声喊道:“随玉!随玉!”

    人群蜂拥而至,一切都变得凌乱不堪,莺时被人流裹挟着不知往何处去。

    “随玉!”尽管已经完全无法搜寻到随玉的身影,莺时依然喊着。

    只是她的声音早被周围的喧闹淹没,如同她无法抗拒人群的身体,陷入了完全的无措中。

    莺时用尽力气拨开身边的一道道身影,努力向着街边走去,根本顾及不上究竟是谁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手臂忽然被一把扣住,涌动在心底的害怕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而不待她彻底被这股恐惧吞噬,那股力量已经拽动了她的身体不断地往人群边缘而去。

    那只抓着他的手格外用力,像是怕她会被人群冲散似的,力道之大仿佛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会捏碎她的骨头。

    终于被拽出人群时,莺时如同逃过大劫一般瞬身都有些发软,唯有靠着墙才勉强能够站立。

    “还是这般不顶用。”

    少年充满玩味的声音传来,登时惊醒了还在劫后余生中平复心绪的莺时。

    她惊喜道:“云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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