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瑜并不觉得自己恋爱脑。

    她和贺景行谈的明明就是势均力敌……好吧,也不怎么势均力敌……

    反正,她觉得自个儿清醒着呢。

    光贺景行以命相拼救她这一点,就足够她不后悔遇着他了。

    至于未来啊,江南啊,党派之争啊,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那么多,都是空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恋爱今朝先沉溺着,又未尝不可?

    屠岸怀璧还在叭叭叭吐槽着:“他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一张脸!唉,累死小爷我了,腿都快断了。”

    他弯腰敲了敲自己的小腿。

    徐晚瑜对屠岸怀璧有些无语,“一开始好像是你非要跟着来的。”

    说起这个,屠岸怀璧就更气了:“我只是想有人把我陪你逛街的消息传到芳筠耳朵里去好不好?哪想你竟然这样死命玩儿小爷!”

    徐晚瑜于是认真帮他分析:“那我比较倾向于认为,郡主早就调查过你我二人了。而且在郡主看来,我丝毫不构成威胁,没有放在心上的必要。不然你看,郡主跟你都这么多天了,你有看到她来找我麻烦吗?”

    屠岸怀璧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摸了摸下巴,仔细思索:“那依你看来,芳筠郡主心胸宽广,打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给我纳妾?”

    徐晚瑜:“……”

    徐晚瑜:“你找死?”

    屠岸怀璧眼睛一瞪,开始了他的小学生嘴炮行为:“你凶什么凶!再凶就来我就祝你真的来给我做妾!”

    旁边几个一道相约而来采买胭脂的姑娘听见他们的对话,眼神都隐晦地变动了。互相递了个眼色,心道,而今的上京可真是世风日下。

    徐晚瑜不跟他一般见识,拿好挑中的两盒胭脂水粉付了钱。

    从铺子里出来,屠岸怀璧用手掌根拍了拍脑门,“姑奶奶,咱歇一歇成不?”

    徐晚瑜提议:“那去大兴糕斋喝茶吃点心?”

    屠岸怀璧忙道:“别,就前头这家什么……什么翠杏楼!就这家!我请!”

    开什么玩笑,大兴糕斋根本就不在这条街,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徐观观是来要他命的。

    徐晚瑜张了张嘴巴,又闭上。她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终于忍不住道:“翠杏楼?大白天去喝花酒?”

    屠岸怀璧一锤定音:“你又不是没喝过,君子不拘泥于小节,走!”

    话音一落,他就要拽着徐晚瑜去翠杏楼喝花酒。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轻笑声,温文尔雅,甚是悦耳:“屠岸公子。”

    徐晚瑜条件反射般挣脱开屠岸怀璧的手,转过身的刹那间,脸上扬起灿烂明媚的笑容:“贺景行!”

    屠岸怀璧:“……妈的。”

    重色轻友,徐观观何时对他这个大哥这么笑过?

    呵,气死了。

    徐晚瑜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乌眸清亮:“你今天可真好看啊。”

    宴瑾弯了弯唇角,垂眸看着她,一派儒雅:“是观观姑娘选的衣服好看。”

    “呵。”屠岸怀璧忍不住将心里头这声冷笑笑出了声音来。

    宴瑾敛了笑,没有看屠岸怀璧,依旧看着徐晚瑜,轻轻道:“屠岸公子似乎不太喜欢我。”

    ……好重的茶味。

    屠岸怀璧快要窒息了。

    徐晚瑜柔声安慰道:“哪有,你不要多想。你这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的。”

    宴瑾敛眸,纤长鸭黑的眼睫毛微微垂着,“我什么都做不好,不及屠岸公子。”

    徐晚瑜忙道:“怎么会呢!你长得好看,学问也很好,反正啊,我觉得你什么都好。”

    宴瑾缓缓开口,眼睫毛依旧没有抬起:“屠岸公子风趣洒脱,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不像我,都不太会哄女孩儿开心。”

    屠岸怀璧瞬间暴走,蹙眉撸起袖子:“你怎么说话的你??”

    徐晚瑜不瞒地斜了他一眼:“闭嘴!”

    屠岸怀璧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晚瑜,瞪大眼睛:“你,你……我……”

    “徐观观!我要跟你绝交!”

    徐晚瑜记挂宴瑾的伤势,直接忽略掉屠岸怀璧,看着他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宴瑾垂眸笑,微风吹起他的一缕鬓发,更加衬得整个人如芝兰玉树。

    “王爷为我请了大夫,已无大碍。”他说。

    屠岸怀璧嗅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一下子也顾不得生气了,忙不迭问道:“伤?什么伤?”

    宴瑾抬眸看向他,礼貌地笑道:“小事罢了,不足挂耳,多谢屠岸公子关心。”

    屠岸怀璧“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没有搭理他。

    徐晚瑜睨了他一眼:“别哼哼唧唧了,我们去大兴糕斋喝茶,我请客。”

    屠岸怀璧:“不是说好了去翠杏楼?”

    徐晚瑜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宴瑾眼尾上扬,垂眸悠悠对上她的眼,如墨似画的眉眼间蕴藏万千风流:“成何体统?”

    徐晚瑜喉头有些干,咽了咽口水,“你,你说得对。”

    屠岸怀璧:“……”

    大兴糕斋。

    两盏茶下去,屠岸怀璧心头的怒火已经被浇得七七八八。

    “你们跟王麻子借的那匹马,王麻子来找小爷我要钱了。”屠岸怀璧倨傲地朝徐晚瑜抬了抬下巴,“十两,记得你欠我的啊!”

    屠岸怀璧说完,如愿看到徐晚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心情甚好地又抿了一口清茶,捏起块徐晚瑜最爱的红豆酥来慢悠悠地吃。

    徐晚瑜想扯出一个笑,但实在扯不出来。

    那日她看见马车上那人后,立马问路过的王麻子借了马儿就追出城去。哪想后面不光遇到刺客,连马都给丢了……

    屠岸怀璧愉快地吃完红豆酥,拍了拍手,宽宏大量叹道:“干嘛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小爷什么人?缺你那十两银子?”

    他不忘内涵一下坐在徐晚瑜身侧的宴瑾,高傲道:“我又不跟某些人那样,吃,软,饭!”

    “闭嘴,十两就十两!”徐晚瑜骤然听见屠岸怀璧对贺景行冷嘲热讽,如何能忍?她一下子也不心疼钱了,毕竟,贺景行为了她,连他这条命都差点交待出去了。

    屠岸怀璧刚打完嘴炮,也不在乎徐晚瑜这时候对自己的态度不好了,“你还是留着自个儿买衣裳罢,别全用到了不该用的地方去。”

    “屠岸公子如此为观观着想,待他日我二人有了子嗣,”宴瑾弯眸看了看徐晚瑜,重新将目光放到屠岸怀璧身上,继续说:“定感念……”

    “不必。”屠岸怀璧一摆手,显然不想和他多说话。

    说了几句话的工夫,恭慎王府的小厮来找贺景行传话。

    徐晚瑜见状,便说:“王爷既有要事找你,那你快回去吧,我们改日再约。”

    宴瑾笑道:“就传几句话的事,我先跟他出去听一听,劳烦你多坐一会儿。”说完,他又笑着对屠岸怀璧颔首致意,“屠岸公子,还请慢用。”

    宴瑾一出包间,屠岸怀璧就面色凝重地对徐晚瑜说道:“聘则为妻奔为妾,你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要犯糊涂。”

    “我明白的。我觉得吧,主要还是你对他的恶意太大了……”

    徐晚瑜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就被屠岸怀璧急吼吼打断:

    “你是疯了吗?他这种行为叫什么?妥妥的绿茶好不好!这你都看不出来?”

    “你别胡说。”徐晚瑜饶有耐心地跟他讲道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不能对他抱有偏见。你不喜欢他,他感觉出来了,但他却没有说你不好,反而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难过。这叫什么?这才叫君子好不好。”

    屠岸怀璧:……神特么偏见,神特么君子。

    徐晚瑜弯眸,说:“看吧,你也没话说了吧?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

    屠岸怀璧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指着自己鼻尖,眼眶微微睁大,不敢置信地连问:“嫉妒?我嫉妒?我嫉妒他??”

    徐晚瑜假装没有看出他又处在崩溃暴走的边缘,眨了眨清澈分明的大眼睛,点点头:“是啊。”

    屠岸怀璧一口心血梗在心头,差点要呕出来,气绝身亡。

    徐晚瑜忍俊不禁,笑道:“好了,我和你开玩笑的。不过你对贺景行真的好有成见啊,你自个儿不觉得么?”

    “贺景行此人绝非善类,也就你个恋爱脑看不出里边的古怪来。”屠岸怀璧抿了口清茶,有理有据地说:“你不是最不喜那等阴暗权谋之事么?作为恭慎王府的幕僚,作为太子宠信的下属,贺景行沾染得还能少了?现在你还觉得他出淤泥而不染,清清白白一朵大莲花吗?”

    事到如今,徐晚瑜也就不瞒他了:“我差点就死了,是他救了我。”

    她将那日的遭遇说给屠岸怀璧听,包括她是如何自己主动追出城去的,以及黑衣人是如何从天而降,而贺景行又是如何受的伤。

    屠岸怀璧满目震惊,“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今天才和我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求我大哥帮忙查一查。”

    “哎哎,你等一下。”徐晚瑜拉住正要起身的屠岸怀璧。

    屠岸怀璧回过头看向徐晚瑜。

    “你说,要杀我的会不会是……”

    后面两个字徐晚瑜没有说出声,而是比了个口型——郡主。

    屠岸怀璧瞳孔紧缩,立马坐回来,身子往前倾:“不会吧?这这这……”

    “我就随便猜一猜,没什么根据的,你就当我信口胡诌。”

    “不不不……我觉得你猜的很有道理!”屠岸怀璧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为多年至交好友,徐观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她在气人这方面天赋异禀,但在审时度势这方面的造诣也不浅——

    这就是为什么她带着他在上京做纨绔,但却至今没被人打死的最主要原因。因为他们从不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也不屑于和那些人厮混到一块儿去啊!

    所以,徐晚瑜自个儿肯定不会惹上这等要人命的麻烦,唯一的可能性不就只有……

    徐晚瑜从屠岸怀璧几经变换的脸色上,读出了他的心路历程。

    她摇摇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不会再有别人?”

    屠岸怀璧整个人更不好了,始料不及:“你还真得罪过其他人?那种要取你狗命的狠人?”

    “你才狗命!”徐晚瑜杀气重重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右手手指占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

    侯夫人。

    屠岸怀璧不解其意:“她为何要杀你?小的时候不对你动手,没道理啊!”

    徐晚瑜不欲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细聊,继续说:“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人,可能性更大一些。”

    徐晚瑜又沾了点水,用手指写下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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