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有了几分信心,又继续敲。虽然是豆腐渣工程,但敲起来也不容易。不知道敲了多久,她的手快麻了。除了砸墙,她时刻要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一旦有脚步声,她只能停下。

    夜色渐深,她才终于见到那坑洞开始松动,陆陆续续掉下粉屑来,她丢开了那铲子,指甲深深陷进墙里,抓下了那一块石头,一丝光猛地透了进来。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钥匙串撞击声在深夜里显得尤其清晰。“谁在那儿敲碗砸墙的?我这就让你这饿死鬼去投胎!”

    顾初迅速躺回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大概那纹身男找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才骂骂咧咧走了。

    顾初松一口气,偷偷挪到窗边观察了下,见纹身男不在,才又一次钻到床底下。

    黑暗深处,几道白光渗入,照得她所在的床底,突然成了一片夜景般的流光溢彩。她这边潮湿阴暗,郭西川的房间却充满了光。

    成了!她挖成了!

    顾初振奋地拨开残留的碎砖块,更多的光漫到她的手上,她又惊又喜地看看自己的手,又压着激动,小声冲着对面喊:“郭西川,你过来。”她奋力凑近了那个坑洞:“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郭西川没被吊着,但掩不住受过折磨的苍白与虚弱:“你没事吧,他们为什么抓你,是因为我吗?”

    她从未见过郭西川这么紧张过。“我没事。”

    顾初隔着重重灰尘,伸手出去,本意是想安慰他,拍拍他而已。只是在郭西川眼里,这伸手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在千难万险的地方,在始料未及的一片冰冷中,他意外触到了曾经触不可及的温暖。他在最深的地狱,遇到了最璀璨的光明。

    而顾初的声音就像一场梦,将他从绝望中托起:“我一定带你走,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顾初正要收回手,就被郭西川更坚定地抓住了她的指尖。他逐渐靠近,最后完全拢住了她的手,就像要紧紧地抓住即将消失的光。

    他低声问:“只要我做得到。”

    此刻,囚室安静,北风骤停。在寒风四渗的囚室里,电钻声停了,恐惧与惊惶也仿佛凭空消失。然而,关于信任的考验,就在一片静默中,悄悄落下。

    顾初望着那又黑又深的眼睛:“告诉他们,你要交赎金。”

    郭西川怔了怔。

    当晚,韩双颜来了。

    她大概从来没这么意气风发过,特意换了一身光鲜摇曳的长裙来。她背着手注视着顾初,仿佛在欣赏她的落魄:“你也有今天。这里不好受吧?”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怕你不来呢……”顾初坐在床上,抬起头望着她,假装好奇地问:“你觉得住小黑屋舒服,还是三跪九叩舒服?”

    这话迅速刺激了韩双颜,她的面容扭曲了下,迅速恢复平静:“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是大老板让你下小黑屋的,他还让我来负责郭西川的项目,韩鸣已经失去他的信任。你到现在,还指望韩鸣来救你吗?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

    她打开手提包,拿出了一支熟悉的钢笔。“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告诉我,我救你出去。”

    顾初早就将真笔藏好,没想到一眼发现了笔上的裂痕,暗暗心惊,故作淡定地说:“你那支笔是假的。偷了那么多次假笔,还不长点记性。”

    韩双颜却笑了,又拿出一个私人手机来:“我连那房间的地板都掀了,彻底搜了一遍,让我找到了这个。你所有的笔都在我手里,总有一支是真的。”

    顾初的私人手机不留任何记录,倒也不怕她拿,只是可惜那瓷砖底下藏的钱,肯定也被韩双颜搜刮一空。

    “也就是说,不管你用哪支笔写一晚上,写啊写,最后发现还是不如我,所以,你就只好跑来找我了,对不对?”见韩双颜的脸垮了下来,顾初大笑起来,忽然煞有其事冲她勾手指:“你想知道也可以,过来。”

    韩双颜谨慎地靠近了些,顾初一口狠狠咬上她的耳朵,只听韩双颜惨叫一声,顾初被她一把推开,韩双颜当场后退一步,怒不可遏:“你!”

    顾初笑说:“等我离开了这里,我再告诉你。”

    韩双颜揉着耳朵,不怒反笑:“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吗?”

    “我宁愿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告诉你。我就喜欢看着你这样子,满脑子想着超越我,搜肠刮肚,恨不得一头撞死,却还是永远追不上我。”顾初赶客似的摆摆手,往床上一躺:“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韩双颜恨得咬牙,当即走出去喊人:“来个人,把她捆起来!”那纹身男匆匆赶过来:“老板说了,她跟别人不一样,不能捆。”

    “不折磨她,郭西川怎么会乖乖交赎金?她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伤她一刀,等于扎他十刀,我不信他受得了。”见纹身男迟疑,她劈手夺走了他腰间的电棍,指着顾初:“上次你帮我求过情,所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顾初看着那指着鼻尖的电棍:“不说。”她无所谓地一笑:“早就猜到你会公报私仇了。你要打,就趁现在。不然以后可打不着我了。”

    韩双颜被激怒了,抓过绳子就将顾初捆住了。顾初也不挣扎,只看戏似的:“你打我一下,我一定还你一百下。想清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韩双颜:“我倒想看看,还有谁能救你。去,把门关上。”不顾纹身男劝阻,韩双颜抬手就要打。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喝止:“韩双颜!你干什么?”她回头,见到韩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手夺下她手里的电棍。

    韩双颜咬牙:“韩鸣,现在是我负责郭西川的项目,关你什么事?”

    “我喜欢管闲事。”韩鸣勾了下手指,几个人迅速围了上来,将韩双颜拖走了。

    韩鸣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顾初,见她手上还捆着厚厚的绳索,嘴唇抿紧,又拉着她看:“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

    顾初沉默了下:“没事。”

    他动手帮她松了绑。松绑后,韩鸣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指尖轻抚了下她的手腕:“都被绑红了。”

    顾初心里一阵怪异,把手抽回。“阿苟叫你来的?”

    韩鸣很快回过神来:“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他面带微笑,在囚室一边走一边参观似的环顾四周:“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顾初强笑:“哪里奇怪?”

    “为什么你见过大老板以后,他就突然夺了我的项目,又让你进小黑屋……以你现在的价值,他不可能让你受罪。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顾初伸了个懒腰:“对他来说,郭西川更值钱。在这里,我跟郭西川最熟。拿我当人质,正常啊。而夺走你项目的人,是韩双颜,又不是我故意害你。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睡觉了。”

    韩鸣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个爆炸性新闻轰动了整个公司。

    郭西川松口了。他同意交赎金,只是,他也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条件——必须放顾初安全回国。

    刚知道这消息,韩双颜狠狠地发了一通火,过后让人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她抱着手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到底顾初有什么魅力?”

    顾初却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坐在黑暗的囚室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谁知道,门外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她被卖了高价。”

    忽然,听见另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开门。”

    顾初走到铁门旁边,本来是想看热闹,谁知吃瓜吃到自己头上。韩鸣领着人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纹身男显然已经被恐吓过了,手指发抖地打开了顾初的囚室。

    韩鸣站着门外,冲她一笑:“跟我走。”

    顾初迟疑了下:“谁买了我吗?”

    见韩鸣低头笑了下,那张英俊的脸有一半被阴影笼罩:“如果我说我买了你,你高兴吗?”

    顾初因为过分吃惊而僵住了。

    这完全不是她计划之内的事情,简直是脱缰野马。

    顾初跟着韩鸣来到一个房间,阿熬背着手守在门外。一下子,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只听韩鸣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坐吧。”

    顾初勉强坐下了,望着韩鸣背着他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衬衫与若隐若现的背肌。她反应过激地猛站了起来,险些掀翻了椅子:“你为什么脱衣服?”

    韩鸣打开了空调,奇怪道:“热啊,你不热吗?”

    “不热。”顾初紧紧按住自己的领口,假装镇定地说:“你刚才说买了我,只是在逗我玩,对吧?”

    韩鸣单手拧开了扣子,微抬起眼看她:“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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