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韩双颜一开口,就迅速盖住了她那蚊子似的声音。“你们信她?”

    韩双颜拿着一张薄薄的面膜似的东西。

    “都看过电视剧吧?这是猪蹄和魔芋制造的胶质,经过碱化处理,可以模拟出皮肤的触感。郭西川在剧组这么多年,专门去学过特效化妆,把自己画成另一个人,有什么稀奇?他之前在云南被绑架,虽然逃了出来,但被人抓来了缅北,只能算他倒霉了。”

    黄毛帮腔说:“前阵子厨房一直丢猪蹄和魔芋,韩先生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一直派人跟着他。他没办法了,只能天天戴口罩……”

    顾初刚想说话,喉咙冲上一道气,呛得她猛烈咳嗽起来。

    大老板笑着摇头:“今年拜佛拜得多,自有神庇佑!摇钱树送上门这种事,你们没见过吧?”他一边笑,一边示意打手。瞬间,两个高大的打手冲了上来,将郭西川抓住了。

    韩双颜见她咳嗽,越发得意:“我看她早就知道了。”

    没等顾初说话,弥勒佛抢着说:“她知道个什么!她要是知道了,早就拿他换钱了,还用得着你们在这里叨叨!”

    大老板摆手说:“跟她没关系!把郭西川带走吧!”

    郭西川被带走时,眼睛始终望着顾初。然而顾初的耳朵里已经嗡嗡的一片,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能勉强从他的嘴形里辨认出几个字:“别管我。”

    韩双颜又将矛头指向了顾初:“郭西川人在这里,还怎么回去拍剧?顾初刚才说,那项目的主演是郭西川,明显也是一个谎话。”

    “韩双颜,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大老板不悦地拧眉:“赶紧出去!”韩双颜满心不忿,却也只好老实出去了。

    见其他老板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大老板摆手说:“项目可以换演员,公司可不能换老板。合同是真的,那就行了。顾初,我们继续谈……”

    顾初嘴唇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旁边的弥勒佛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劲:“你没事吧?”

    顾初有满腔要说的话,但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望着面目逐渐模糊的人们,她只觉得胃部翻江倒海,身体一软。

    轰……

    顾初连人带演讲台,朝着观众席,轰然倒塌。她压在破碎的木板上,嘴角残留着一丝血痕,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初在柔软床铺上醒来时,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床边挂着吊瓶。好几个医生围着她,“醒了,醒了!”

    她的屋子里堆满了大老板送来的东西,她成为了一个传说般的人物,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她。全公司上下都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韩鸣大概也是得了命令,直接丢下手上的工作,亲自来守着她,看着她吃药打针,确保她不出意外。

    顾初不主动提郭西川,也不怎么说话。韩鸣替她擦着手,温和一笑:“你好好养着,别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谁伤害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顾初看他一眼,开口说:“我想见一个人。”

    韩鸣微眯起眼,那笑容消失了:“你要见谁?”

    顾初:“阿苟。”

    韩鸣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了下才说:“好。”

    等她关上门,把韩鸣轰走了,才赶紧问弥勒佛:“郭西川怎么样了?”

    弥勒佛早知道她要问这个,悄悄告诉她,郭西川快被折磨死了。

    公司想索要赎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郭西川的人脉网显然也不是他们能轻易联系上的,更别说他们远在缅北。这事不好大张旗鼓做。所以,郭西川不服软,他们只能跟他耗着。

    对比起她的锦衣玉食,郭西川却是一天三顿毒打,变着花样受折磨。他始终一声不吭,宁愿不吃不喝,受着酷刑,反正就是不低头。

    顾初:“他不低头是对的。等他们拿到了赎金,就会撕票。”

    弥勒佛:“算了,别管他了。他被关在小黑屋里。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你不可能救他的。他不吃,那就打吊瓶,死不了人。”

    顾初知道小黑屋,关的都是不肯屈服的人。那地方,常年不见阳光,还得一天三顿挨打,可以说是□□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有人宁愿被关水牢,也不愿意被关小黑屋。有些人被关上一两个月,出来的时候就疯了。

    弥勒佛聊完了,从房间里出来,见韩鸣在门外等着,吓一跳:“韩先生。”韩鸣往房里看了一眼:“跟她说了?她什么反应?”

    弥勒佛想起顾初那若有所思的脸:“没什么反应,让我给她弄点螃蟹吃。”

    韩鸣笑了一下:“知道了。”

    那天以后,顾初逐渐好起来。韩鸣前阵子积压了太多工作,这段时间便忙起来了,来的次数少了。

    顾初将门锁好,又如常继续联系徐警官。虽然她联系上了徐警官,但毕竟他们在国内,一时半会,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徐警官:“不过,我给你找了一个线人。”

    顾初一阵错愕,她之前盼了那么久,也就是盼线人的消息。谁能想到,线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来。要是连她也走了,唯一能联系上警方的人也没了,更没可能得救了。

    徐警官显然也觉察到了她的挣扎:“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们绝不可能放弃郭西川,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你先保护好自己,这是最重要的。”

    顾初挂了电话,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身上凉透了,才终于站了起来。她推开窗户,望见不远处的月亮。

    那是家的方向。

    隔日,大老板正在跟其他人开会,商量怎么对付郭西川。谁知道大门一开,顾初在弥勒佛的帮助下,强闯了进去。

    大老板也不恼,笑脸迎人:“顾初,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想出了新的赚钱门道?”

    顾初笑着说:“对,帮你想出了一个赚钱的办法。”

    顾初进小黑屋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公司。

    据说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大老板,才被突然丢进小黑屋的。昨天富贵,今天挨打,这种事也是有的,只不过顾初那天大出风头,又有巨大的利用价值,居然也要受罪,就有点匪夷所思。

    顾初被一个纹身男领着,沿着生锈的楼梯走下去,就闻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她路过了郭西川的房间,特意慢下脚步。见到郭西川被吊起,垂着头,奄奄一息。

    旁边站着一个人,冲他嬉皮笑脸说:“你女神来找你了。”

    郭西川依然没有反应。“跟你说话呢!”郭西川被那人捏住下巴,被迫抬起头来,一眼就见到了顾初。

    两人四目相对。顾初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剧烈的情绪,仿佛谁往他心窝子扎了一刀,然而这一丝情绪快如闪电,他很快闭起了眼。

    顾初也转开了脸,不忍心再看。那斑驳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那人见他们就这么对视了一眼,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久别重逢,有点失望地松开了郭西川。

    “没意思。”

    进了囚室后,那纹身男驾轻就熟,要把她拽到那锁链的地方,被后面另一个人制止了。

    “大老板交代过,她不需要上锁。你知道她是谁吧?”那男人低声在那领头的耳边说了几句,那领头的男人立刻低眉顺眼,点头哈腰:“我知道,顾初嘛,我懂的。”

    顾初环顾这囚室,唯一的感觉就是昏暗,光从那横了三道栏杆的窗透进来,偶尔可以看到别人的鞋子从外面走过。除了床和厕所,这里只有四面白灰色的脏墙,附近不断传来敲饭碗的声音。

    大概是旁边的人敲得太响了,终于惹毛了那纹身男,大步冲出门:“天天敲,天天敲!饿死鬼投胎……好,现在就送你投胎!”他将一个枯槁得像干尸的女人揪了出来,直接拽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隔得远,只听得见她连绵不断的惨叫声。

    顾初看得胃液翻腾,真切感受到地下室的恐怖之处。

    惨叫声渐渐停了,纹身男回来时,推着一个车送面包,所有人都有,唯独略过了她。她也不着急,只闭目养神。过了很久,才有人推着一车的饭菜过来,在她的门前停下。

    囚室的门打开了,那纹身男摆开桌子,帮她摆上牛排、沙拉和披萨,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了句:“这么好的伙食,你也算独一份了!”

    顾初的目光不经意瞥过了一眼切牛排的餐刀,谁知,纹身男也注意到了,一下将眼前的餐刀收走了:“怎么把这个也送来了!”

    “没餐刀,我怎么吃?”

    纹身男扯出难看的笑容:“用筷子吃,用手抓,随便你。餐刀可太危险了,伤着谁都不好。”又挑开了那披萨,没发现披萨刀:“行吧,就这样了。”他说完就走了。

    顾初一直不吭声,确认他走了,又再次打开披萨盒,将披萨拿起,找到了底下藏着的一把锋利的小锤子,捏在手里转了一转。

    弥勒佛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我问过了,晚上八点以后,都得去干活,就没人审郭西川了。我都安排好了,你就住在郭西川隔壁的房间。小黑屋的人闲着没事,都琢磨着砸墙藏东西呢,经常有人挖出通道来……反正你自己找找。唯一的问题是,你怎么才能知道时间?”

    “那简单。等到八点,送晚饭过来。”顾初有点疑虑:“真的有通道吗?”

    弥勒佛迟疑:“有吧。”

    暴雨过后,山泥冲塌了西大门的墙。不少人穿着雨衣,一边抱怨一边赶工,电钻声一直响着,飘进了那小小的囚室。

    借着电钻声的掩护,顾初拿着那锤子,直接钻到床底找通道,粗略一摸索,床底墙壁上确实布满了大量坑洞,却离她想象中的“通道”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通往郭西川那房间。

    弥勒佛的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响起:“如果真的没找到通道,就把墙砸了。这里的墙都是偷工减料的,跟纸糊差不多。”

    她试着用锤子到处敲砸,确实听见从墙面那头传来一些类似空心的闷响。她摸索着这一片干燥的墙壁,隐约明白了。这里或许真的有过一个通道入口,只是又被重新封上了。不过,再怎么偷工减料,外面糊着一层水泥,也能叫纸糊吗?

    阿苟这坑货……

    只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顾初用锤子狠狠一砸,那墙面的水泥立刻掉下来一块,把她惊住了。

    没想到还真的是豆腐渣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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