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了六个菜和一盆鱼汤，有三个是用打包盒装着的。
“上一天课都饿了吧？”苏振解了围裙搭在椅背上，自己先坐下来，再招呼两个小的坐下。
“苏老师辛苦了。”
王越有点儿拘束，他不是第一次跟苏老师吃饭，但是在家里苏老师下厨这是头一回。
“不辛苦。”苏振看了看王越，又转头看了看苏同宇。
这么多天没见面的儿子跟他没话说，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大盘椒盐排骨上。
那是唯三没有打包盒装着的菜，还有两个素菜是他亲手做的。
“这排骨是奶奶给你做的。”苏振夹了一大块放进儿子的碗里：“做了很多，冰箱里还有。”
又夹了一块给王越：“尝尝，小宇最喜欢吃的。”
“谢谢。”王越看了一眼苏同宇，这个奶奶的宝贝孙子一句话也没有，已经埋头啃上了。
他没像苏同宇那么迫不急待，给苏老师也夹了一块。
苏振的眼神顿了顿，儿子好像从来没有给自己夹过菜……
“吃吧，多吃点。又要用功又要长身体的。”他不停地给两个孩子夹菜。
他不善于表达，这是他表达关爱的方式，看他俩吃得香他就很高兴，就象这一桌子菜都是他亲手做的似的。
王越很快恢复如常，几句话就跟苏老师聊上了。
他把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情况一一向苏老师汇报，省略了跟苏同宇闹别扭的环节。
苏振听着，不时地微笑点头。
苏同宇听着，不时地冲他翻白眼。
苏振喜欢王越的性格，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喜欢——开朗、健谈、又有礼貌，男孩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惜自己的儿子就没有这么好的性格。
说到苏同宇，没有一个人不说好的，似乎成绩好就一切都好。
苏振不同意这种观点，他对儿子既宠又严，换来的是儿子对他的叛逆……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苏同宇一门心思地啃着排骨，除了对王越翻白眼，也没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王越反为主，更像这家里的儿子，主动给苏老师夹菜，给苏同宇添饭，吃完了还主动收拾。
“擦桌子扫地还是洗碗？你选一个。”他给苏同宇派活。
苏同宇不情愿地领了擦桌子扫地的活。
苏振颇感意外，儿子之前对王越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排斥，父子俩到了无法交流的地步。
按照他的想法，儿子不至于死磕到底，但也别想让他全盘接受，最多就是不理不睬。
王启明跟他说不用担心，让王越自己解决，他可以。
没有这个话，他也不会走。
从王越的汇报和实际情况来看，他不仅可以，而且处理得非常好。
儿子是不服管的，收拾整理这种事，也不是不干，只是要看他心情。像王越这样直接给他派活，作为父亲他以前从没尝试过。
儿子不给面儿，老父亲也有自尊心啊。
两个小的开始收拾了，苏振由着他俩弄，但不确定他俩能不能弄得好。
态度是好的，结果不抱希望。
他踱回自己的房间，眼不见为净。
苏同宇很快就弄完了，把抹布扔进水槽里。看着水槽里的碗碟，他幸灾乐祸地笑道：“越哥加油。”
老实不到三分钟就要现原形，这就要来找事了么？
“把洗好的碗擦干。”王越又给他加活。
“那不是我的活儿。”苏同宇不买账，挤开王越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你吩咐人上瘾啊？”
王越怕手上的洗洁精滴到地板上，不能离开水槽太远，只能跟他挤着。
几乎是贴在苏同宇的耳边，他说了句软话：“求你了，帮我干点儿，你看这锅碗瓢盆这么多……”
苏同宇感觉到脸上有气息划过，像羽毛在耳朵上轻拂。
他把头偏向一边，突然沉默了。
王越被他的动作提醒了似的，立刻往旁边挪开一步。
“算了，不指望你，赶紧走人。”他清了清嗓子下了逐令。
有一瞬间，在苏同宇夸张动作的提醒下，他突然就有些紧张了。
离得这么近，真是……惹事。
苏同宇哼了一声并没有离开，扯了一块一次性抹布按照越哥的要求擦起碗来。
王越低头继续清洗，默不作声地给他“供货”。
厨房里只有水流的声音和碗碟相碰的声音，挺和谐。
“我真大度。”苏同宇低声嘟哝着。
王越瞬间破功，他没说话，只是笑。
这个反应让苏同宇很不满意，冲着笑他的人翻了个白眼——今晚白眼翻得有点多，眼珠子泛酸。
“你笑什么？”苏同宇质问：“我干了两份活。”
王越点点头：“记着呢，你真厉害。”
“那你还笑？”苏同宇哼了一声：“我不帮你你能做得这么快吗？”
“不能。”王越乐呵呵地表示感谢。
“你再笑？再笑我就不帮你了。”苏同宇想努力化解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王越这态度却让他更加尴尬。
眼看着苏小虎要炸毛，王越强迫自己收了笑。
苏小虎别扭了，但他并没有只顾着自己；想化解尴尬，找补的话却说得那么生硬，有失学霸水准。
尴尬突然出现，苏同宇并没有躲开。
王越若有所思，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这人正盯着水槽发呆。
感觉到王越的目光，苏同宇像木头人似的动了动眼珠子，跟他对视着。
王越微蹙的眉头和探究眼神让苏同宇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只几秒钟，脸上便像被炭火烤着似的发烫。他看不见自己的脸，除了烫，应该还很红。
尴尬至极。
可是苏同宇是谁，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陷于被动？更不可能狼狈而逃。
没有台阶，他就给自己找个台阶。
“看什么看！”他抬高下巴，回敬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有什么好看？别想再给我加活。哼！”
拂袖而去，潇洒至极。
王越双手撑在水槽边，回味着苏同宇强作镇定不肯认输的神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
收拾好厨房，也收拾好了脑袋里多余的思绪。
该去读书了。
他泡了杯茶。
晚自习的前半段靠的是一天学习的惯性顶着，后半段就要靠这浓茶顶着。
苏老师喝茶吗？他走到苏振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却没进去，苏老师的大书桌上摆满了书和资料。
“弄完了？”苏振从书桌上抬起头，没看到儿子，只有王越。
“累不累？”他笑着问。
“不累。”王越说。
苏老师下午刚回来，还给他们做了顿饭，这就开始工作了么？
王越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失地敲门有没有打扰到苏老师，他站在门口挠了挠头：“我就是过来问问，您要泡杯茶吗？”
“哦，好。”苏振放下手里的笔，问：“家里有茶叶吗？我记得没有了吧。”
看这情形，苏老师是喝茶的。
“有，我带了一些过来。”王越笑了：“我晚上学习靠这个提神。”
“哦，那我也来一杯。”苏振站起来，走到门口拍了拍王越的肩膀：“我有茶具。”
还有茶具？苏老师喝茶一定很讲究。
苏振进了厨房，扫眼看了一圈，这俩小子收拾得还不错，东西都整齐归位了。
他从厨房的收纳柜里找出一套一壶四杯的紫砂茶具，看样子很久没用过了。
“前段时间高考，这段时间又不在家，一直都没用。”他把茶具放在灶台上：“以后有时间咱俩用这个泡茶。”
王越把猴魁拿出来。
“我喝绿茶是为了提神，”他把茶叶递给苏振：“随便找个杯子就泡了，没您这么讲究。”
苏振打开茶叶罐子看了看颜色，又闻了闻香气。
“是今年的新茶。”
苏老师懂茶。
“这是我从……工作室带过来的，还不错，您尝尝。”王越说。
苏振对他的情况很了解，知道他打工赚钱，也知道他给自己攒学费。
“这里离你那个工作室很远，过去兼职没有以前方便了哦。”苏振貌似随口一说。
他跟王启明说过，也对王越要求过，借读这一年要全力以赴，其他事情最好放一放。怎么又去了呢？
王越听明白了,解释道：“我过去拿东西，高考之前都不会再去了。”
苏振点点头，岔开话题问：“你喜欢喝茶？对茶了解吗？”
他挨个打开厨房里大大小小的抽屉和柜门翻找着什么。
王越不敢说自己对茶有多了解，这要看跟谁比。如果跟苏同宇比，他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懂，在苏老师面前他不敢显摆。
“不怎么了解，就知道绿茶提神。”他说。
苏振终于从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我就记得还有一个新的。”
他打开包装盒，取出一个竹筒造型的紫砂杯，杯身是竹子图案的浮雕，很精致。
“这个给你用，紫砂的。”
王越接过来捧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苏振看出他的顾虑，形形色色的学生见得多了，他总是能准确捕捉到学生的心理。只有一个人不买他的账，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喝茶好，”他说：“茶也是国粹，有兴趣可以多了解一点。”
他把王越手里的紫砂杯的杯盖打开，翻过来指给他看：“这个是我参加教研会时发的纪念品，就是日常用的普通杯子。”
王越看到杯盖里面刻着一圈字：xx省xx年高中数字教育研讨会纪念。
“上一天课都饿了吧？”苏振解了围裙搭在椅背上，自己先坐下来，再招呼两个小的坐下。
“苏老师辛苦了。”
王越有点儿拘束，他不是第一次跟苏老师吃饭，但是在家里苏老师下厨这是头一回。
“不辛苦。”苏振看了看王越，又转头看了看苏同宇。
这么多天没见面的儿子跟他没话说，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大盘椒盐排骨上。
那是唯三没有打包盒装着的菜，还有两个素菜是他亲手做的。
“这排骨是奶奶给你做的。”苏振夹了一大块放进儿子的碗里：“做了很多，冰箱里还有。”
又夹了一块给王越：“尝尝，小宇最喜欢吃的。”
“谢谢。”王越看了一眼苏同宇，这个奶奶的宝贝孙子一句话也没有，已经埋头啃上了。
他没像苏同宇那么迫不急待，给苏老师也夹了一块。
苏振的眼神顿了顿，儿子好像从来没有给自己夹过菜……
“吃吧，多吃点。又要用功又要长身体的。”他不停地给两个孩子夹菜。
他不善于表达，这是他表达关爱的方式，看他俩吃得香他就很高兴，就象这一桌子菜都是他亲手做的似的。
王越很快恢复如常，几句话就跟苏老师聊上了。
他把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情况一一向苏老师汇报，省略了跟苏同宇闹别扭的环节。
苏振听着，不时地微笑点头。
苏同宇听着，不时地冲他翻白眼。
苏振喜欢王越的性格，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喜欢——开朗、健谈、又有礼貌，男孩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惜自己的儿子就没有这么好的性格。
说到苏同宇，没有一个人不说好的，似乎成绩好就一切都好。
苏振不同意这种观点，他对儿子既宠又严，换来的是儿子对他的叛逆……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苏同宇一门心思地啃着排骨，除了对王越翻白眼，也没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王越反为主，更像这家里的儿子，主动给苏老师夹菜，给苏同宇添饭，吃完了还主动收拾。
“擦桌子扫地还是洗碗？你选一个。”他给苏同宇派活。
苏同宇不情愿地领了擦桌子扫地的活。
苏振颇感意外，儿子之前对王越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排斥，父子俩到了无法交流的地步。
按照他的想法，儿子不至于死磕到底，但也别想让他全盘接受，最多就是不理不睬。
王启明跟他说不用担心，让王越自己解决，他可以。
没有这个话，他也不会走。
从王越的汇报和实际情况来看，他不仅可以，而且处理得非常好。
儿子是不服管的，收拾整理这种事，也不是不干，只是要看他心情。像王越这样直接给他派活，作为父亲他以前从没尝试过。
儿子不给面儿，老父亲也有自尊心啊。
两个小的开始收拾了，苏振由着他俩弄，但不确定他俩能不能弄得好。
态度是好的，结果不抱希望。
他踱回自己的房间，眼不见为净。
苏同宇很快就弄完了，把抹布扔进水槽里。看着水槽里的碗碟，他幸灾乐祸地笑道：“越哥加油。”
老实不到三分钟就要现原形，这就要来找事了么？
“把洗好的碗擦干。”王越又给他加活。
“那不是我的活儿。”苏同宇不买账，挤开王越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你吩咐人上瘾啊？”
王越怕手上的洗洁精滴到地板上，不能离开水槽太远，只能跟他挤着。
几乎是贴在苏同宇的耳边，他说了句软话：“求你了，帮我干点儿，你看这锅碗瓢盆这么多……”
苏同宇感觉到脸上有气息划过，像羽毛在耳朵上轻拂。
他把头偏向一边，突然沉默了。
王越被他的动作提醒了似的，立刻往旁边挪开一步。
“算了，不指望你，赶紧走人。”他清了清嗓子下了逐令。
有一瞬间，在苏同宇夸张动作的提醒下，他突然就有些紧张了。
离得这么近，真是……惹事。
苏同宇哼了一声并没有离开，扯了一块一次性抹布按照越哥的要求擦起碗来。
王越低头继续清洗，默不作声地给他“供货”。
厨房里只有水流的声音和碗碟相碰的声音，挺和谐。
“我真大度。”苏同宇低声嘟哝着。
王越瞬间破功，他没说话，只是笑。
这个反应让苏同宇很不满意，冲着笑他的人翻了个白眼——今晚白眼翻得有点多，眼珠子泛酸。
“你笑什么？”苏同宇质问：“我干了两份活。”
王越点点头：“记着呢，你真厉害。”
“那你还笑？”苏同宇哼了一声：“我不帮你你能做得这么快吗？”
“不能。”王越乐呵呵地表示感谢。
“你再笑？再笑我就不帮你了。”苏同宇想努力化解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王越这态度却让他更加尴尬。
眼看着苏小虎要炸毛，王越强迫自己收了笑。
苏小虎别扭了，但他并没有只顾着自己；想化解尴尬，找补的话却说得那么生硬，有失学霸水准。
尴尬突然出现，苏同宇并没有躲开。
王越若有所思，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这人正盯着水槽发呆。
感觉到王越的目光，苏同宇像木头人似的动了动眼珠子，跟他对视着。
王越微蹙的眉头和探究眼神让苏同宇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只几秒钟，脸上便像被炭火烤着似的发烫。他看不见自己的脸，除了烫，应该还很红。
尴尬至极。
可是苏同宇是谁，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陷于被动？更不可能狼狈而逃。
没有台阶，他就给自己找个台阶。
“看什么看！”他抬高下巴，回敬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有什么好看？别想再给我加活。哼！”
拂袖而去，潇洒至极。
王越双手撑在水槽边，回味着苏同宇强作镇定不肯认输的神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
收拾好厨房，也收拾好了脑袋里多余的思绪。
该去读书了。
他泡了杯茶。
晚自习的前半段靠的是一天学习的惯性顶着，后半段就要靠这浓茶顶着。
苏老师喝茶吗？他走到苏振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却没进去，苏老师的大书桌上摆满了书和资料。
“弄完了？”苏振从书桌上抬起头，没看到儿子，只有王越。
“累不累？”他笑着问。
“不累。”王越说。
苏老师下午刚回来，还给他们做了顿饭，这就开始工作了么？
王越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失地敲门有没有打扰到苏老师，他站在门口挠了挠头：“我就是过来问问，您要泡杯茶吗？”
“哦，好。”苏振放下手里的笔，问：“家里有茶叶吗？我记得没有了吧。”
看这情形，苏老师是喝茶的。
“有，我带了一些过来。”王越笑了：“我晚上学习靠这个提神。”
“哦，那我也来一杯。”苏振站起来，走到门口拍了拍王越的肩膀：“我有茶具。”
还有茶具？苏老师喝茶一定很讲究。
苏振进了厨房，扫眼看了一圈，这俩小子收拾得还不错，东西都整齐归位了。
他从厨房的收纳柜里找出一套一壶四杯的紫砂茶具，看样子很久没用过了。
“前段时间高考，这段时间又不在家，一直都没用。”他把茶具放在灶台上：“以后有时间咱俩用这个泡茶。”
王越把猴魁拿出来。
“我喝绿茶是为了提神，”他把茶叶递给苏振：“随便找个杯子就泡了，没您这么讲究。”
苏振打开茶叶罐子看了看颜色，又闻了闻香气。
“是今年的新茶。”
苏老师懂茶。
“这是我从……工作室带过来的，还不错，您尝尝。”王越说。
苏振对他的情况很了解，知道他打工赚钱，也知道他给自己攒学费。
“这里离你那个工作室很远，过去兼职没有以前方便了哦。”苏振貌似随口一说。
他跟王启明说过，也对王越要求过，借读这一年要全力以赴，其他事情最好放一放。怎么又去了呢？
王越听明白了,解释道：“我过去拿东西，高考之前都不会再去了。”
苏振点点头，岔开话题问：“你喜欢喝茶？对茶了解吗？”
他挨个打开厨房里大大小小的抽屉和柜门翻找着什么。
王越不敢说自己对茶有多了解，这要看跟谁比。如果跟苏同宇比，他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懂，在苏老师面前他不敢显摆。
“不怎么了解，就知道绿茶提神。”他说。
苏振终于从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我就记得还有一个新的。”
他打开包装盒，取出一个竹筒造型的紫砂杯，杯身是竹子图案的浮雕，很精致。
“这个给你用，紫砂的。”
王越接过来捧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苏振看出他的顾虑，形形色色的学生见得多了，他总是能准确捕捉到学生的心理。只有一个人不买他的账，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喝茶好，”他说：“茶也是国粹，有兴趣可以多了解一点。”
他把王越手里的紫砂杯的杯盖打开，翻过来指给他看：“这个是我参加教研会时发的纪念品，就是日常用的普通杯子。”
王越看到杯盖里面刻着一圈字：xx省xx年高中数字教育研讨会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