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站在走廊上，他的压力不仅来自考试，还有一起参加考试的人。
从窗子往教室里看，那一个个的都是学精，都憋着一股劲儿。
一班门口站着几个女生，远远地看着他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王越不像苏同宇那样自带防护罩，别人看他，他也毫不介意地看着别人。
他认出其中一个是赵佳慧。
想想自己一个五中的学霸，到了一中连替人挑书的勇气起都没有，真是太怂了。
黄一凡从走廊那头跑过来，经过一班门口跟赵佳慧打了个招呼，堆着一脸笑。
“这么高兴，偷到考试卷了？”王越跟他开玩笑。
听到考试，黄一凡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一半。
“好好的说什么考试。”他给了王越一个白眼。
坐在窗口位子上正在看书的刘斌抬起头，扒着窗台笑嘻嘻地看着黄一凡：“你这次肯定能比上次考得好。”
黄一凡不喜欢刘斌，但这个话他还是爱听的。
“借你吉言，”他拱拱手：“就算是瞎说我也谢谢你。”
“我没瞎说，”刘斌笑道：“苏同宇不是带你去买复习资料了吗？他这么帮你，还能考不好？”
“就为这个？”黄一凡泄了气：“听得心都凉了。”
“还有王越，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刘斌又笑嘻嘻地看向王越。
王越也笑嘻嘻地看着他。
“学霸这么帮你们，是不想给我们活路喽。”刘斌貌似开着玩笑。
黄一凡听得摸不着头脑，他抱着膀子靠着窗：“这话说的，埋汰我呢？我从来没考到你前头，苏同宇帮我挑几本书我就能展翅高飞了？我倒希望如此。”
苏同宇和张灿经过窗口，一脸不屑地走到自己座位上。
刘斌不说话了，打开书本又去争那课间的几分钟。
话里话外的主角苏同宇一出现，这个话题就神奇地结束了。
王越回到座位，低声问：“他总是这样吗？”
苏同宇冷冷地哼了一声。
王越对刘斌的印象其实并不差，他总是帮张晓瑜做这做那，成绩也挺好，上次考试就进了前十，是王越赶超的目标之一。
就是他这说话做事的风格，总是让人莫名其妙——态度亲近却不真诚，面带微笑又不坦诚，王越不喜欢这样的人。
上午最后一节课自习课，迫于考试的压力，博文班居然没有一个提前开溜奔食堂的。
直到下课铃响了，黄一凡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催促王越：“快快快，今天食堂有鱼，补脑子。”
王越笑他要考试了才想起来补脑子，又转头看着动作慢半拍的苏同宇低声问：“打包鱼？”
苏同宇没吭声。
刘斌回头问了一句：“是海鱼吗？海鱼补脑子。”
“什么鱼我就不知道了，走走，赶快去看看。”黄一凡神经大条地说。
苏同宇中午不在食堂吃饭，黄一凡不理会他的慢吞吞，只催王越和张灿。
王越书包都来不及扣拎着就走。
张灿跟在后头笑：“不吃鱼你明天就不考试了？”
黄一凡翻了个白眼，又招呼刘斌：“快走快走。”
“好嘞。”刘斌抱起书包，应声跟着一起往外跑。
苏同宇抬眼看着前面几个着急忙慌的人。
“王越。”他突然喊了一嗓子。
“嗯？”王越回头。
苏同宇这么大声，似乎又不困了。
“你要去食堂么？。”黄一凡回头问。
“不，”苏同宇说，又跟王越交待：“我不想吃鱼，你给我打包排骨套餐。”
王越愣了两秒钟，说：“知道了。”
“你打包？……给他送过去？”刘斌看着王越。
没等王越开口，黄一凡便大大咧咧地说：“那多麻烦，一起去食堂，你懒得挤就不挤，我来，行吧？”
张灿颇感意外，苏同宇是当作秘密跟他说的，怎么又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他拍了拍黄一凡的肩膀，半推半拉地说：“他要打包就打包吧，咱们先去食堂，你怎么又不急了？”
黄一凡还想再问，被张灿催得想问什么也忘了。
苏同宇把书包甩在肩上从他们几个中间走过去，走慢一步似乎就能困死在教室里。
他头也不回貌似自言自语：“顺便的事，也不是多麻烦吧。”
“什么意思啊？”黄一凡看着他的背影问张灿：“他是不是太困了才这么不客气的？”
黄一凡秉性善良，他怕王越多想——苏同宇让人帮忙还那么理直气壮不客气，王越一个借读生，未必了解苏同宇……
“别跟他计较，他困了说话就那样。”他对王越说。
两个都想帮，其实他自己才是不了解情况的人。
刘斌听明白了，疑惑也解开了，他闭上嘴巴什么也没问，也没说。
食堂里的几个窗口前都已经排起了长队。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吃鱼，于是各自找了窗口排队，然后又聚到一张餐桌前。
黄一凡把餐盘往桌上一放，直接冲着王越爆了句粗口：“我操……我才明白过来。”
王越看着他，除了那一脸的惊奇，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再看看张灿，张灿嘴角带着笑意。
“我刚才还有点生气，现在不了。”黄一凡认真地说。
王越笑笑，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转过弯来消了气的。
“张灿说得对，你来了这么久，学校不给住宿，我都没关心过你住哪儿……听说过你家里条件好，这些事就没多问。”黄一凡面带歉意，说话坦率而真诚。
“谢了，我不是故意瞒着，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王越说。
黄一凡笑了：“你跟张灿约好的么？他也说没必要。”
王越看着把食堂的饭菜吃出大餐般感觉的张灿，这人认真地啃着一块鱼，抽空回了一句：“我说错了吗？”
“没错，吃你的。”黄一凡说。
王越笑笑，余光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刘斌，他不说话，王越也觉得没有多说的必要。
“其实挺好的，”黄一凡说：“翠竹园离学校近，苏老师也不经常在家，还是挺自由的。”
提到苏老师，王越巴不得他赶快回来。
黄一凡为王越着想给了一个友情提示：“给你提个醒儿，苏同宇那个家伙——我不是说他坏话——他那个脾气吧，苏老师都搞不定他，你也小心点儿，别惹了他。不惹他你就是安全的，知道吗？”
“知道了。”王越点点头。
“等我想到什么再提醒你。”黄一凡抓起筷子又自嘲起来：“我这心操的，饭都凉了。”
刘斌默默地听着他们说话，不经意插了一句：“苏老师可以辅导你，住他家很方便。”
“我还没见到苏老师。”王越说。
苏老师那么有名，他这近水楼台别人会羡慕吧？
王越心情莫名地好，吃饭都比平时香。
想到苏同宇故意大声让他打包带饭，说完扬长而去拽上天的背影，想到黄一凡充满歉意的话和善意的提醒，想到张灿不露声色地帮他解释，他觉得很温暖。
吃饭也不用故意磨蹭到最后，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到窗口给苏同宇点餐，今天多加了个红烧鱼。
回到翠竹园，看见门卫老王正在吃饭，他跑过去跟人家搭讪，然后笑着跑进小区。
“这小子，高兴什么。”老王看着他笑。
王越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餐盒放在桌上，又轻手轻脚的走到苏同宇房间门口看了一眼。
苏同宇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王越走过去帮他取下眼镜——操作过多次以后，这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他给自己泡了杯浓茶提神。
他也困，但是不能睡，明天要考试了。
这段时间一直很努力，他希望这次考试能出点成果，否则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和苏同宇。
他能感觉到苏同宇时时拎着自己，只是做得了无痕迹给他留足了面子。
他喝了口茶，坐到书桌前……
苏同宇的闹铃响了。
他习惯性地来到王越房间门口伸了个头，然后转身去洗漱，坐到餐桌前扮演饿鬼。
今天有鱼有排骨，非常丰盛。
王越出来续水，倒了一杯给苏同宇，在他对面坐下。
“你复习什么？”苏同宇边吃边问。
“历史。”王越说。
“晚上再做套数学卷子吧，我都打印出来了。”苏同宇说。
“好。”
王越看着他吃，看把孩子饿的……
“喝口水。”他提醒着。
苏同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王越没有离开的意思。
“有什么问题？”苏同宇问。
“没有。”王越转着手里的杯子。
苏同宇低下头继续吃饭。好吧，不问你就憋着……
见他吃得香甜，王越不想打扰他了，忽而看见他那忙着吞咽的嘴角时隐时现地勾出浅浅的弧度。
这熟悉的表情……
“苏小虎……”他放下杯子叫了一声。
“干嘛？”苏同宇大声应着，他快崩不住了，分分钟就要笑场。
王越盯着他：“你故意的，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苏同宇终于笑出声来：“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憋着别问。”
跟苏同宇拼脑子，大概率会被他套路了。
王越不甘心，总是欺侮人，需要教训一下。
手还没卡到苏同宇的脖子，这人就被呛了一口，咔咔地咳起来。
王越赶紧收了手，在他后背不停地拍着：“没事儿吧？”
苏同宇摆摆手艰难地说：“没事……别拍了……”
王越不放心：“真没事？先喝口水。”
苏同宇说话又不知好歹了：“你希望我有事啊？”
“……”
苏同宇止住咳，平复了一下，继续吃饭，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越不敢再跟他说笑，闷闷地坐在旁边。
手里的茶刚第二泡，依然很浓，怎么就不提神醒脑了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