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眼睛从他身上收回,“还不错。”

    萧奕是他在苏碧会馆结识的好友,算是邂逅之交。

    说完他自己,瞥了一眼他身后,便问萧奕:“你怎么来这了?这离苏碧可不近。”

    萧奕的眼睛变得温和,带着笑,“是杨翊,她吵着要吃梅花糕。”

    跑这么远,只为了买梅花糕吗?

    许从不信。

    极快的转移了话题,“邓乙呢?你俩是不是一块上台了。”

    顺了梯子,许从不得不下,他也愿意下,“没有,他也没上台。”

    一个‘也’字能够说明一切。

    萧奕也能明白,眉心稍皱,“许哥,别太固执,有些事情不是像师父说的…”

    “嗯,我知道。”

    许从没听他说完,就截了他的话,“你不是要买梅花糕?”

    劝解终止,萧奕也只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老板,要十个。”萧奕朝前走了两步说。

    老板应声:“好。”手上动作也不停,“小伙子,你的。”

    萧奕瞥了一眼,愣了一秒,“秦追?”

    秦沛澜一点都不想遇到苏碧会馆的人,多说一句话,他都嫌累。

    “嗯。”

    拿上梅花糕,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师哥,走吧。”语气对比,前后仿佛是两个人。

    许从虽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但是秦沛澜明显的不情愿,他能感受到,秦沛澜手嵌在扇子里的举动他看得一清二楚。

    许从递给萧奕一个眼神,随着秦沛澜的脚步跟上去。

    “小伙子,你的梅花糕。”

    萧奕接过,目光看向秦沛澜和许从走的方向,笑了一声,“还挺搭。”

    -

    因为坏心情的缘故,秦沛澜一路上言语都特别少。

    徐慰尘吃完那三个,嘴里含糊着说:“哥,你怎么不多买点?”

    “也就你能一次吃三个。”

    秦沛澜放下茶盏,慢悠悠开口:“师父上次说许师哥是从别的会馆来的,我今天才知道是苏碧会馆。师父为什么收了?”

    “许师哥?”

    秦沛澜:“许从。”

    沉思片刻,徐慰尘双臂撑在桌子上,“你说他们两个呀!我就见过一次,当时我爸连见都不想,后来是路哥说得见一面,我爸见了就收了。还说,想什么时候上台都可以,他偏偏不上,只说自己还不够好。一行的邓乙也陪着,他来这三年,和我们接触就很少,也不常见。”

    能得师父钦点随便上台,一定是基础够过关的。

    徐慰尘又想了想说:“而且,我听说许师哥才练了四年,觉得不好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嘴里咽了一块苹果接着说:“就拿哥你来说,这么有天赋,除去走的四年,还练了八/九年呢。”

    想起今天在饭店说的话,秦沛澜有点后悔,自己也不是三年就上台,规劝他人的话变得可笑了。

    “是,青樾堂的人起步都是□□年。”秦沛澜淡声说。

    “是啊,林哥和之华哥也有十年多了。”徐慰尘边说嘴里苹果也不停,“哥,你说你非得走,要不早是大师兄了。现在一口一个师哥,幸亏我拜的是庄大爷,不然我宁愿不拜。”

    边吃边嘟囔,秦沛澜没见过比他话多的。

    秦沛澜插起一块菠萝堵住徐慰尘的嘴,“再怎么,你也得叫我哥。”

    徐慰尘还是乐着点头。

    他有点好笑,“文德哥真的不嫌你烦?”

    “他才不会。”徐慰尘几乎是脱口而出。

    笃定的样子让秦沛澜有点好奇,忍不住逗逗他,“是吗?那我改天可得问问。”

    一语落下,大门从外头被人推开。

    郑木樨垂眸,不敢直视他们。

    秦沛澜看出来他的尴尬,先声说:“进屋吧,不用在意我们。”

    没了她的存在,两人也畅快许多。

    “京昭姐还没回来?”

    徐慰尘放低声音,“没有。”

    究竟什么事情?秦沛澜忍不住,“你上次去送梭子蟹的时候,没劝?”

    “劝了。”徐慰尘小声说,“我觉得我姐不回来也行,她动不动就生气。那地方对姐来说看着比这舒心多了,我们下个月也会挪过去。”又朝嘴里扔了个樱桃,“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就是说不上来。”又放低声音,“自从木樨姐来了以后。”

    没一块长起来,自然没有他们这样的情分;不是亲生的,还是半路插秧,少不得多适应适应,时间还长着呢。

    若论时间…

    秦沛澜突然开口问:“她来了几年了?”

    “两年。”

    单单两年,上台演出,也算是一桩奇闻。

    “这参差不小。”

    秦沛澜说的声音很小,只自己能听得。

    他起身,朝外走,“走了。”

    -

    坐得时间久了,一时也忘了时间。

    天空中有些晚霞映在上面,那热烈的样子,像是要霸满整个蓝天。

    秦沛澜侧在花落门口,目不斜视地盯着里面那人,竹板一遍又一遍,曲子和贯口亦是。

    他是对苏碧会馆的人有厌烦,甚至多看一眼都不愿。

    只是他现在站在此处,观一人,就觉得那人该得到应得的,甚至更多。

    于他自己而言,天赋加上八年底子,一天就够了。

    可世上总有人想尽善尽美,又或许不是,只是自己觉得不够。

    秦沛澜是个随性的人,如果没有师父和小姑的发掘和坚持,他干不了这行,甚至此刻可能都不知道在哪流浪。

    许从比他耐吃苦,比他自律,比他平稳,就是少了该有的张扬,这种温和的性格似乎生来就该是这样的。

    又看了一会儿,秦沛澜掐着点去了后台。

    头一场是郑木樨,听徐慰尘介绍旁边那人是师父一友人送来的,叫夏蝉雪,学艺七年,也倒可惜。

    昨夜一晚,林之华喜欢他来,两人自是攀谈不少。

    “你什么时候上台?”林之华聊着聊着就扯到了。

    秦沛澜:“再等等。”

    “你学了几年?”林之华追问。

    “九年多。”

    这个年份倒吓着林之华了,“这么久?那早该上台了,木樨学了两年就上台了。”

    语气平和,没有任何起伏。

    “是该了。”秦沛澜没头脑的来了一句。

    秦沛澜听着一句“去你的吧。”连着一阵一阵的笑声,突然笑了一声。

    他去里面那间房,到师父徐/明/均身前,窃声说了句话。

    徐/明/均也没犹豫,说:“行。”

    庄迟坐在左右红木椅的右边,放下茶,“你还需要?”

    秦沛澜也没答,笑了笑,“也请庄大爷去。”

    庄迟:“嗯。”

    “这小子又不知道憋什么劲儿呢。”

    “也就是你宠出来的。”

    两个长辈一句搭一句,秦沛澜也偶尔搭腔。

    “我后天要和你大爷开专场,这两天忙得忘了说了。从明儿闭门三天,后天大家都在庆天馆,正巧你在,回去跟许从他们两个说一声。”徐/明/均细细的交付他。

    说了大半辈子相声,一生虽坎坷,好在不怕晚,得的是好果子。

    秦沛澜心里也喜得很,“好。”又望了一眼,“抛下哪一对?”

    青樾堂人少,比不上苏碧会馆人多。如今,他又不上台,也只有四对,也得撇下一对。

    徐/明/均不紧不慢地说:“小尘开场,双子中间,最后是瑾瑜。”

    即使不言,他也知道是这样。

    还有一句,“你报幕。”

    秦沛澜对这个安排一点异议都没有,言语间都是兴奋,“好。”

    二场还没结束,秦沛澜答应徐慰尘听,他便站在帘子后面听了后半场。

    一下台,徐慰尘就跑到他身边,“哥,怎么样?”

    “好。”秦沛澜说。

    徐慰尘嘟囊,有点委屈,“就一个字啊。”

    “加个非常?”

    是真的好,也是点到为止。

    “站好。”李文德虽没用严肃的语气说,但也能看出不悦。

    秦沛澜看了看徐慰尘倚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像女朋友倚在男朋友身上一般,旁人看了都会误会的程度。

    “哦。”徐慰尘扁了扁嘴,站直身子,又一脸兴奋地说,“哥,我爸是不是跟你说了专场的事。”

    “是。”秦沛澜拨了拨身子,“你们几个一点风声都不透出来。”

    李文德站在徐慰尘身后说:“哪是我们?师父说要亲口给你说。”

    “嗯嗯嗯。”徐慰尘附和着点头,又想压过身来,“哥,我爸说有没有我啊。”

    秦沛澜拿扇子抵住他要过来的身子,调笑地说:“怎么?怕比不过你木樨姐?”

    “没有!但是多少也得确认一下,我爸什么都不跟我说。”

    “打头阵,开场。”

    秦沛澜以防他激动,抵住徐慰尘的扇子他根本没打算放下来。

    徐慰尘一个转身,直接跳起来环住李文德的脖子,还跳了两下。

    扇子悬在半空,秦沛澜他人也似飘在半空。

    李文德也被他一个转身和环抱惊着了,身子两侧的手不知所措,僵直了动不得。

    “我也开心。”

    李文德手放在他身上,本想把他拉下来。谁成想,徐慰尘顺着他的手,一跃而上,顺势上了他的身子,还抱得特别紧。这下李文德也不得不环住他的身子,以防他掉下去。

    扇子坠地,一声清响。

    刚才的环脖子说是激动,这个秦沛澜说服不了自己。

    约莫几秒,秦沛澜咳了两声。

    徐慰尘反应过来,立马从李文德身上跳了下来,顿了一秒,捡起地上的折扇,“哥,这扇子四年了吧,你还留着啊。”

    “当然得留着。”秦沛澜不是好糊弄的,“你很激动?”

    “人太激动的时候,难免有一些过激行动么。”徐慰尘挠着后脑勺说,“哥,你不是也有过过激行为么。”

    秦沛澜盯着他,“那我也没一激动就扑人身上。”

    “每个人都不一样么,”徐慰尘喃喃道,“要不是哥你拿着扇子抵着我,我也会扑上去的。”

    “行。”秦沛澜挑眉,“这会儿辩解的倒是快。”

    徐慰尘不想说,他也不强求着他说,他没逼迫人的习惯。

    日子一长,所有事都能显出来。

    秦沛澜走出门的一瞬,不小心和屋里的郑木樨对视了一眼,无话,便移开眼径直走了出去。

    -

    屋里只开了一盏灯,还是暖色的,衬得较暗。

    许从嘴里点着烟,躺在床上刷手机,躺姿张扬。

    “师哥。”秦沛澜叫了许从。

    许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嗯。”扬眉,“今天还挺早。”

    他高,腿也长,没几步直接跨到许从床上,整个身子趴在上面,“师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

    许从调整了坐姿,双腿盘住,放下手机听他讲。

    “坏消息是我想先讲好消息。”

    许从无奈:“那你讲。”

    “师父说,从明天开始停休三天,后天去庆天馆,所有人。”秦沛澜特意强调了‘所有人’这三个字。

    “庆天馆?”

    秦沛澜托着腮,“只有举行大型专场才能到那去,师父要开专场。”

    “确实是好事。”

    许从说地淡然,与他热情地介绍形成鲜明对比。

    又接着说:“坏消息呢?”

    “坏消息?”

    “嗯。”

    秦沛澜一脸认真,“我刚才不是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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