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年代,一朝死伤大半,亡魂激增,天地间最忙碌不过冥府各司。

    又一支亡灵组成的队列从人间下来了。

    牛头马面匆匆迎上前,接过领路鬼使的班,牵过勾魂索便上了奈何。

    等着喝孟婆汤的鬼魂一路从黄泉排到三生石畔,一眼望去没个数,若只是孟婆一人,怕是那一口汤都得舀上数百年。

    “辛苦童子了。”孟婆一边熬着她那扬名三界的汤,一边冲身畔自发留下帮忙的见习鬼使道谢。得了眉目精致,一身素白的孩子一句腼腆乖巧的‘应该的。’。

    亲自押着一名戾气深重的亡魂插了队过来的鬼使黑开口便唤道:“这里应个急,先来碗!”,汤来了,便是直接掐着喉咙灌下去,洒出了大半且不管,碗先递回来。

    鬼使黑是真忙,却还记得同伸手接过碗的童子道:“小白,你师父那有事找你。”

    在冥府唤作白童子的女孩子乖巧的应了是,又转头,同一脸和蔼谅解的说去吧的孟婆道了别,礼数周全了,这才飞也似的跑走。

    她是晓得尊师重道的,不好让师父久等。

    到了鬼使白的地界,便慢下脚步,仔细整了衣冠,确认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才敲了门进屋。

    “我来了,师父。”

    “这几天也是辛苦你了。”,鬼使白这个做师傅的到底还是体谅自个儿徒儿的。

    先叫着人孩子坐下,递过一串人间界带回来的糖葫芦,瞧着小姑娘露了笑脸,欢欢喜喜咬了一口,这才慢悠悠说出此次的目的。

    “我这有个任务与你。”,瞧了小徒弟不自觉懵懵的抬眼看来,又笑,“啊,也算个试炼吧,对你。”,说是试炼了,那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太过容易做的事儿。

    拿了一副新作的画像递过去,比起那总也一身黑衣的兄弟来温和许多的鬼使轻飘飘开了口:“喏,就画上这人,今夜时辰到了便该死了。”

    还没仔细看这画上的人,但这听来不算难事,虽最早曾犹犹豫豫狠不下心,但一段日子下来,基本的勾魂索命的本事,与她已是轻巧。

    是以她又疑惑,拿眼瞧清浅笑着的做师傅的。

    “总之,此趟你且去吧。”

    “是。”

    再没别的分说,先前双手平举,恭敬接过的画叫她妥帖收起,见习鬼使从手中变幻出小小的招魂幡,轻轻一扬,便跟着那画上的指引去到了人间。

    “我说,兄弟,你怎的没同那孩子说具体情况?”终于得了闲的鬼使黑懒洋洋推门而入,对上自家兄弟一如既往冷了脸色的露骨排斥撇了撇嘴,只当是做弟弟的又犯了别扭。

    “有什么可说的?我相信她应付的来。”

    到底是接了茬没让人难堪,鬼使白转身进了里间,不再看某个已然不拘小节的单脚踩在椅上,坐姿豪迈的讨人厌的家伙。

    鬼使黑闻言一笑,本就是不气的主,于是又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调侃道:“那好,到时候小徒弟哪儿伤着了可别自己生闷气啊。”。

    “怎么会。”

    不经意间便画废了一张纸的鬼使白微阖了眼,重又铺了新的,兀自调整心态。

    说不出是别扭还是故作从容,一身素白,气质恍若书生雅的鬼使语气淡然道:“她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都不急,我又何必。”

    可说着说着,不知怎的便收不住抱怨的口吻:“真是!自说自话着什么‘喏、她叫白,可见命中注定是与你有缘。’,自顾自让我收了徒弟!”

    “那不是我养不来女孩吗?!”做哥哥的很是有自觉,随手又给自己剥了瓜子吃,理所当然的口吻。

    “那我就养的来了吗——?!”

    得!又画废了一张,脸色黑的可以,舒雅气质不复的白衣鬼使胸膛起伏着将纸团丢进纸篓,听他那自知理亏,有些讪讪的鬼使兄弟给自己慌忙辩解:“这、白你这不是养的挺好的吗?啊哈哈。”。

    尬笑几声,又点了点头加以肯定:“嗯!好极了,当初那决定果然没做错!正确极了!”,终于还是叫素来看他不惯的弟弟给用招魂幡打了出去。

    “滚!”,便连一贯的温润形象也不要了。

    啊呀啊呀,可见这次是真害羞了啊。

    也不知打哪儿得出这般结论,只一脸没奈何的黑衣鬼使随口嘟哝了一声。

    也召出了自己的法器——通体漆黑的勾魂镰刀,扛在肩头,笑得很是包容,“没办法,那便帮你跑一趟,护一护那孩子罢。”。

    被两位鬼使百般惦记的孩子原已到了人间界,一时瞧着了数年不见的故土月色还有些怔怔然回不过神,“已经二十年了啊。”。

    二十年前。

    说着‘我不想讨厌鲤绊爸爸,可现在的我做不到!’这样的话就任性的从家里跑出来的女孩子在路上碰上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鬼使。

    先前作为贵登门奴良组的冥界使者当时扛着镰刀,凶神恶煞的将一名不甘心就此死去的魂灵用勾魂索一把勾了回来,‘我才没耐心听你解释,下冥界去吧!’便说着这样浑不像好人的恶劣台词出现在了白的面前。

    恍然想起自己原还有滞留人间多年的幽灵残魂这一身份的小姑娘不期然抖了抖,一朝失了奴良组的庇护,她其实也不安的很,正怕的紧的关头,恰巧对上了回头望来的鬼使当时一双唯有冷与暗的眸。

    听见了那穿着一身好看却也着实肃杀气十足的衣裳的鬼使有些逐渐恍然的话语:

    “啊你是、滑瓢的孙女!”

    “是、是!”对方竟还认得她,那便好极,忽然放松下来的孩子一时眼里还带了点湿润,叫向来心直口快的鬼使瞧了,半是郁闷半是不解:“我便生的这般骇人嘛?”。

    虽比不得他那生前是做探花郎的弟兄,但他到底也是个好面子的。

    “分明不久前见了还不怕的啊?”竟还纠结上了。

    小姑娘瞧着这位爷半晌,不知怎的,便噗嗤笑出了声,待人看过来,又慌忙解释:“鬼使黑大人自然是生的好看的!”

    “就、”

    小姑娘有些赧然的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笑着道:“好看的叫人有些紧张的说不来话。”。

    哈、

    是个对他胃口的小鬼!

    瞧了瞧说出了这般叫人心里欢喜的话的小姑娘。

    素来爱憎分明的鬼使一下便对其青眼有加,也着实是个实在人。

    问了小姑娘这动荡的年月跑出来的缘由,也随性潇洒的冥界使者,于是捏着下巴想了没两秒,就开口大咧咧问道:“要不先同我下冥界去吧?”

    咿——!!

    原以为逃过一劫、转危为安的孩子一时便冷了全身血液,一双黑珍珠似的眼又轻易氤氲在水雾中。意外的叫作风硬朗的鬼使一看便晓得是想岔了的。

    “唉总之先把眼泪收回去。”,手上还扛着骇人镰刀的大男人实在哄不来小孩子,一时间便有些后悔自己嘴快,可话既已说出口,那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于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我是说你既一时不想回家,便随我去冥界住些日子吧。”。

    “放心。”,他张嘴,露齿咧出个森然的笑来,“我不拿你去投胎。”。

    确实也是一朝出门六神无主的孩子便这么跟着到了冥府,华国的地界。

    一朝出差归来的鬼使着实还有的事要禀报,不方便将人带到阎罗殿前,干脆的丢给了自家赋闲在家,主文职的兄弟,“呐、我刚给拐回来的孩子,帮着带带先。”。

    这么不着调的话,也不怪素来只对自家哥哥小气的鬼使白又发作,一个滚字道尽了心中欢喜,对此习以为常,笑嘻嘻跑走的黑衣鬼使就此便全然不管一大一小两个白了。

    徒留两人在场好一阵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终于冷静下来的大人叹了口气。

    试探着拿屋内常备的糕点去哄初来乍到的孩子,“吃吗?”。

    瞧见虽怯生生但到底知礼的孩子乖巧的道过谢,小口一抿后不经意带出的笑涡。任是再怎的嫌麻烦,也忍不住心里宽慰。

    嗯,同那麻烦的家伙不一样!他带回来的这孩子倒算伶俐可爱的。

    甚至在心底这般加以肯定,在见着那小姑娘吃尽糕点后自觉兜着洒在衣服上的屑,小心挪步到畚箕处抖落的举止后。

    于是等两日后,终于想起还有个孩子落在自个儿兄弟那的鬼使黑,先是托恰巧出差至日本的同僚给奴良府捎去口信,再匆匆赶去领人的时候。

    便见这一大一小已经处的融洽,甚至并排坐在门前面不改色的吃着能酸死人的糕点了。

    “不若你收了这孩子做徒弟吧?”

    黑衣鬼使一朝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认真的说来,倒不像最初的玩笑话了。

    “喏、她也叫白,可见命中注定是与你有缘。”

    叫瞧着他默然无语半晌的鬼使兄弟又叹了口气,一脚从台阶上蹬落下去,话里话外浑是对这想一出是一出,总叫人没奈何的哥哥的嫌弃:“你倒是先跟判官大人提啊!”。

    这位居然倒也出乎意料的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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