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聿为继承了韩良栋的衣钵,成了个走南闯北的镖头。

    他话不多,讲起沿途风物来语速缓和、抑扬顿挫,连闻予锦都听得竖起了耳朵。若是爹爹身体好一点,她也没嫁人,肯定已经跟着爹爹游历过不少名山大川了。

    韩娇娘见她一脸的向往之色,眸中闪过一丝讽刺。

    笼中的金丝雀罢了,真让她出了笼子,怕是都活不下去,现在听得向往,结局最多叶公好龙一般。

    “来,三夫人,咱们喝酒!”她已经有些醉了,也不管闻予锦愿意不愿意,在给自己斟满酒之后又顺道给闻予锦的酒杯也添满了,豪气的道:“三夫人,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的消遣?”

    闻予锦小抿了一口酒,眉头跟着一皱,而后才道:“韩姑娘这些年也游历去了么?都去了哪些地方啊?”

    韩娇娘便道:“出了趟海,见了些别国的风光。”

    出海?

    这下闻予锦是惊到了,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放着亲爹不管,许多年才回来。海上的风浪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饮食、疾病,还有迷路的风险,一去好几年,能活着回来可太了不起了。

    闻予锦有些暗怪自己小家子气,也许人家韩姑娘只是说话直接而已,她竟然小肚鸡肠的跟人家生起气来。

    于是,当韩娇娘再给她倒酒的时候,便没有推辞。

    屏风两边都说得激烈,韩娇娘的海上历险记显然更吸引人,闻予锦边听边喝,不知不觉间,竟也醉了。

    那边徐叡道:“时辰差不多了,散吧。”

    众人起身,唯独闻予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珂和林檎上前,要搀扶起闻予锦,谁知徐叡更快一步,直接将人抗到了肩上,闻予锦哼唧了两声,徐叡还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等把人送进马车,徐叡也跟着跳了进去,而后掀开帘子同姜聿为道:“师兄,咱们改日再续。”又示意穆霆自己骑马。

    穆霆揶揄的眨了眨眼睛,与姜聿为和韩娇娘告别后,自去上马。

    姜聿为拱拱手,目送他们离开。

    长长的街巷看不到尾,沿途的商铺酒楼门楼子上挂着各色灯笼,明明是繁华的京城,韩娇娘心里却生出几分寂寥。

    一直到徐家的马车转弯,完全看不到之后,她才回转视线。

    姜聿为叹气:“师妹,该放下的都放下吧。”

    韩娇娘抿着唇不说话,半晌才道:“我不甘心。他不是说过挚爱已死,无心装旁人的么?”有道是人心易变,但她从小和徐叡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她从来不相信徐叡会变。

    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就算瞧不上自己,也该瞧上个差不多的吧?这个闻氏,除了一张脸之外,哪里比得过自己呢?

    两个人慢慢的往小甜水巷走着,姜聿为愈发的沉默,韩娇娘愈加的不平:“他要是看上别人也就罢了,但是这个闻氏不行!”

    姜聿为劝道:“师妹,你这又是何必?人家是夫妻,刚才师弟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他若是对你有意,早在数年之前师父有意撮合你俩的时候,他就应承了,何至于拖到如今?”

    韩娇娘辩驳道:“那是因为他家里给他定了亲,他心里也还记挂着别人。”那时候她也心高气高,一听到徐叡拒绝,自己先不理他了,但他后来是给自己赔罪了。

    假如当初她脾气再好一些,不是那么任性,哪里还会有闻氏的事情。

    姜聿为摇头:“过往种种再如何也只是过去了,师妹,做人要往前看,师父还等着我们照顾,你若还是这个样子,他老人家怎么能放心?再退一万步,师弟现在已经成亲,人家夫妻感情还不错,你现在横插一脚,就算师弟肯了,你难道就要去当他的妾室么?”

    那师父怕是直接得气死。

    韩娇娘吸了吸鼻子,原来是哭了,没来由的说了句:“小时候多好,天天在一处,不用想这么多,每一天都有奔头儿。”

    他们已经进了小甜水巷,浓重的脂粉味道扑面而来,姜聿为皱紧了眉头:“师弟早给咱们置办了新宅子,这些年我也攒下不少钱,足够咱们后半生无忧了。明后天咱们收拾收拾,搬出这巷子吧。”

    师父坚持住在这里,是怕师妹有一天回家找不到路,现在好了,人都回来了,也不用担心了,还是换个院子更适合养病。

    师妹一回来,师父的陈年旧疾也好了许多,精神头更是不同往日,再加上师弟请来的李太医妙手医治,不敢说全好,但多活几年还是有希望的。

    韩良栋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义父,这些年走南闯北该做的该积攒的都差不多了,余下的便是守在师父身边给他养老了。

    他满心盘算着今后的日子,谁知眼看就要进家门口了,韩娇娘擦了把眼泪:“我出去转转。”

    “你去哪里?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家家,还喝了酒!”

    “你管我去哪?在外头这么些年,你们可曾管过我?现在又做起好人来了,我一身武艺,哪里去不得!”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巷子。

    姜聿为嗟叹一声,无奈的回了小院,好在师父已经睡下。

    ……

    闻予锦在席上睡着了,马车上也没闹,回到凝和之后也任由女使们给她洗漱。

    本以为她会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天亮,谁知半夜里会起来闹。

    徐叡听到她的哭声,立即走到她的床边,见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别推……好冷……”

    给她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应该是梦魇住了,于是徐叡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把她从噩梦中拉出来,谁知会被闻予锦一把拉住:“爹,救救我!爹……我不要嫁人了,裴靖川杀我……好冷,湖里好冷啊……救我……”

    徐叡一僵,眼中异彩频频,汇聚成黑暗都无法掩盖的光芒。

    她果然是棽棽,是江淮棽!

    禁锢在他身上的什么,忽然打开了。

    春水潮生,夜来汹涌。

    无尽的喜悦与思念一起涌了上来,差点将他淹没。

    那一个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以至于回过神来之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睡梦中的闻予锦皱着眉头,眼角带泪,而他,摸了自己摸湿润的脸颊,而后,笑了出来。

    真好,他没有弄错。

    我的棽棽,竟然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

    闻予锦一觉醒来,发现徐叡坐在她床边,而她的手臂正抱着他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睛,悄悄的松开了徐叡的手臂,装作老实睡觉的样子。见徐叡没发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瞅着竟有些可爱。

    徐叡装作才发现一般,揉了揉酸胀的手臂、肩膀乃至全身。

    闻予锦闭着眼睛装睡,徐叡也不催她。

    不仅不催她,还干脆换了个姿势,蹲在床边专注的看闻予锦装睡。

    闻予锦脸颊升起两团红晕,实在装不下了……

    他就像一块望妇石一样,谁能装得下去啊。

    她猛地坐了起来:“您没事吧?怎么不去上朝?”

    徐叡:“今日沐休。”

    “哦……您,坐了多久了?”衣裳都是完好的,徐叡一来,她已经习惯了和衣睡觉,倒是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她昨晚好像喝了不少酒,她咬唇:“咱就是说……昨晚,我没有……”没有怎么样你吧?

    徐叡却道:“有。”

    “啊?”怎么可能?闻予锦大惊:“我干什么了?”

    徐叡耳根微微泛红,但说起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你说你喜欢我,想要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闻予锦差点跳起来:“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最多想抓你当……”

    “当男宠么?”

    “啊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闻予锦连忙解释:“你干嘛!”

    徐叡僵坐了一夜,身上有些僵硬,此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不小心靠在了坐起来的闻予锦身上。

    闻予锦推他,他直接一个翻身将她挤到床角:“那你是什么意思?昨晚抱着我不松手,说心悦我的可是你……怎么,这就不想负责了?”

    闻予锦捂脸:“我……我没有!”

    太羞耻了!

    “而且,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

    徐叡松开她,坐正了,神色跟着郑重起来:“棽棽,嫁给我,你愿意么?不因为太后的赐婚,不因为你我的交易,只因为我这个人,我心悦你。”太久。

    久到他都觉得余生无味了,她却回来了。

    这一回,他绝不放手。

    闻予锦似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惊诧莫名,怎么睡了一觉,他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自己昨晚一定是做了什么

    她抬起浓密的鸦睫去看他,却恰好撞进徐叡的视线当中。

    那双眼睛饱含的深情,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徐叡去拉她的手:“我说,我心悦你,我想要娶你,与你一生一世,两不相负。”

    人有千万种,想要达成目标的途径也有千万种,比如此刻,他明明可以迂回行事,让她一点一点的离不开自己,但他不想。

    面对她,他愿意坦诚直接。

    而且,他对她的爱意远不止这些,但是再多的,怕吓坏了她。

    便是这些话,与他而言也是有些难为情的。

    他面色镇定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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