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如同冰豆子一般砸下来,落到脸上竟有些疼。

    护卫们驱策马儿向前,终于找到了一处避雨的亭子。

    菘蓝撑伞,扶着闻予锦下马车而后进了亭子。

    八角亭不算大,暂且留给了闻予锦主仆,护卫们拴好马之后,直接到了连廊候着。

    闻予锦和菘蓝各自拿着帕子擦脸,闻予锦扫了一眼护卫们,让菘蓝把剩下的桂花酿送过去,马上就要入冬了,雨水只打湿了一片衣角都觉得冷得很,何况他们浑身都湿淋淋的,喝口酒好歹能御御寒。

    菘蓝应了一声,很快回来:“这雨来得劲猛,想必停的也快。”她瞅了一眼廊下立着的车夫和护卫,与闻予锦小声道:“得亏咱们带着人,这里原先是个园子,有山有湖还有亭台,不过废弃太久了。”

    听说湖里溺死过人呢,现在阴沉沉的还真有些吓人呢。

    逢雨天,天黑的也快,如果没有护卫们跟着,光想想就觉得害怕。

    闻予锦没想那么多,她眼神涣散的去看雨幕,心里惦记着魏叔叔他们下山的早,应该不至于被阻在雨里吧?

    雨滴落在地上,又飞溅起来,亭子的一侧很快就被打湿了。

    约莫一刻钟过去,雨还没停,却又进来个避雨的行人。

    那少年独自骑在马背上,头上戴着个斗笠,腰间别着把短剑,眼见他向着闻予锦走来,护卫们立即靠了过来,谁知那少年只是对闻予锦点点头,而后快步走到廊下,和护卫们站在了一起。

    闻予锦回了一礼,这亭子是无主的,让她有种独占的心虚。

    好在没多久,雨便停了。

    菘蓝扶着闻予锦上马车,众人各归各位,准备继续之前的行程,那少年也翻身上马,却有意靠近到闻予锦的马车前,大声道:“有缘再见,三夫人!”

    听得闻予锦一愣,本就萍水相逢,话都没说一句,这怎么还来告别的?

    还有这话中之意,难不成真是熟人?

    那恐怕是认识原主的人了,而且戴着斗笠也看不清脸,她没有太往心里去,回到家先泡个热水澡才是正经。

    收拾妥当之后,她来到了惠宁堂,外出一回怎么也要去回禀一声,谁知正赶上何氏一个人在吃拨霞供,何氏招招手:“快来陪我坐下,你爹这老东西,说话赶不上放屁作数,说回来吃饭的又不吃了,正好咱娘俩吃。”

    砂锅底下支了个小炉子,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香气随着热气四散开来,光闻着就食指大动,闻予锦便从善如流的坐下:“还真有些馋了,天冷吃这个最好了。”

    何氏给她夹了一大块兔肉:“那就多吃点儿!”

    老头子偶尔还回来一两天,这老三一连半个多月都不回来,得亏儿媳妇是个不计较的。

    吃过饭后,天还没黑透,何氏又拉着闻予锦去院子里消食,春天种下的油菜花早都结子榨油了,其他的作物也收采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在光秃秃的畦边散步,忽然外门进来个婆子:“老夫人,大姑娘来信了!”

    何氏“哎呦”一声,大姑娘便是她的长孙女徐珍了。

    她吩咐婆子:“去喊大夫人过来。”又拉着闻予锦:“我也不认得几个字,锦娘来帮忙看看。”

    闻予锦跟着她进了内室,刚坐下没多久杨氏就来了。

    闻予锦把未拆封的信递给杨氏,杨氏是举人的女儿,不光认字,曾经还以才女自居。

    杨氏连忙拆开,还没看完,脸色就已经不好了。

    何氏察觉道,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紧张:“怎么了?可是珍儿出了什么事?”

    杨氏把信搁下,原本寡淡肃穆的脸上挂上苦意,喊道:“娘,您得给珍儿做主啊!”

    何氏站了起来:“你倒是说啊,究竟怎么回事?”

    杨氏流下泪来:“珍儿头胎生了个闺女,也不过才两年多,那范家竟以无子为由要聘位良妾来……”前因后果还没说明白,竟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我的珍儿怎么这般命苦啊!”

    良妾可不是寻常妾室,何氏又惊又急,偏这大儿媳妇真是指望不上,她一把把信塞进闻予锦手里:“念!”

    闻予锦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心下也有些恻然。

    徐家大姑娘徐珍嫁的是江右范氏,范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大,徐珍过的本就不算称意,夫婿范淮也不体贴,谁知前些日子家中去了位投奔的表妹,一来二去之间,便和范槐有了首尾。

    范淮想纳妾想找通房,徐珍都能同意,但想纳表妹为贵妾,徐珍就不肯了。

    那位表姑娘一笑就跟勾人的狐狸一般,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天仙下凡,而且寄人篱下便赶对徐珍出言不逊,这要是当贵妾纳进来还得了?

    这是徐珍头一回拒绝范淮的要求,范淮便怒斥徐珍善妒,言语间竟还推搡起来,徐珍不小心撞到桌角,小腹坠痛裙子上晕出血来,找来大夫来看了才知道徐珍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小产本就痛苦不堪,谁知婆母和范淮竟都怪她护不住胎儿,做小月子的时候差点哭瞎了眼,就是这样还咬牙支撑着,还是身边的女使看不过眼,使了些银子和手段才把信送进了京城。

    何氏一听,果然大怒,将手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小葱和白菜都吓得一哆嗦,何氏怒道:“简直太欺负人了!”

    杨氏擦了擦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啊!虔州远在千里之外,真是鞭长莫及了。”竟有些爱莫能助的模样。

    “人都是长腿的,鞭长莫及又怎么了?这就你个当娘的该说的话?孩子都快被人家糟践死了,你嫌路远就不管了么?”

    她之前极少训斥儿媳妇,儿子战死之后对两个儿媳妇更是掏心掏肺的,这是头一回说这么重的话,实在是气坏了:“就说那些世家大族的有什么好?你爹给选的那些几个武将不好么?非得嫁这些个文人……这个范家和京中的范家都是一伙的,上回我打的那个大朱氏就是范家的儿媳妇,可见这蛇鼠一窝,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杨氏都哭得要背过气去了:“娘真是冤枉我了,珍姐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和她爹的头一个孩子,怎么会不心疼?”

    一提到老大,何氏也冷静下来:“那信上怎么说的?珍儿才嫁过去三年多,孩子也才两岁,那女婿妾室通房都五六个了,现在只是不同意他纳那个表妹他家就说珍儿嫉妒了,这才几年呐,往后怕是更难熬。我好好的珍儿……今年也才十九,还是个孩子呢。”

    见杨氏缩着肩膀只会哭,何氏叹气道:“这种人家,委实没什么意思,要是你同意,我便做主让珍儿和离了,把她接到京中来,再找个女婿,咱们一家人都在一处,也不怕再被欺负了。”

    她没读过书,却也知道决断越快越好。

    本来还在哭的杨氏一听“和离”,骇得都不哭了:“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最讲究的便是忠贞不二,千万不能改嫁。”

    何氏的怒火疼得一下又上来了,指着杨氏半晌才道:“闺女都落在火坑里了,竟然还不让跑?当初老大没了,我都说了你和老二媳妇要是改嫁,我还得收你们做闺女,再给你们准备嫁妆的,改嫁怎么了?遇到不合适的,早改嫁早好!”

    闻予锦一直充当隐形人,她觉得婆母说得很有道理,见何氏越说越气,这只得上前:“娘,您先消消气,都是为了孩子,大嫂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杨氏惊诧的抬起头,这老三媳妇竟帮着自己说话,何氏也一愣。

    闻予锦继续往下说:“珍姐儿在范家过得不好是八九不离十了,但珍姐儿自己又是个什么打算?”

    何氏冷静了下来,闻予锦循循善诱:“这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您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这就是珠姐儿最大的依仗,但上来就说和离未免有些轻率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何氏问道,杨氏也看了过来。

    闻予锦:“我年纪轻轻,哪里有什么见解,只是觉得不如咱们得先派遣几个人去看看究竟到了哪一步,珍姐儿自己又是怎么想的。过去的由头也好找,珍姐儿不是马上就来生辰了么,再挑选几个得用的婆子仆妇,一来是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光景,来回送信也方便,二来也是给珍姐儿壮个胆,出出主意,珍姐儿当时的陪嫁里头可有精明能干的妈妈?”

    杨氏心中的怨气便起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珍儿若是愿意和离,那就真和离了?

    就说,这闻氏怎么会安好心?

    绝对不能和离,杨氏便道:“干活的婆子自然是有的,但精明能干的妈妈还真没有。看一看是好的,但和离的话切莫再提了。”实在不行,先让她身边的容妈妈过去看一看。

    闻予锦见杨氏的面色,继续道:“我听闻范家是江右的百年旺族,这样的人家入仕的子弟甚多,不同政见也更多,那里头直接称官家是乱臣贼子的也不是没有,要不是看在公爹的面子上,官家登基后,这范家焉能全须全尾的享受着今日的安宁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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