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蓝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笑道:“确实是奴婢多虑了。”

    因为曹氏是笑着来的骂着走的,何氏不明缘由还特意把闻予锦叫过去问了一嘴。

    闻予锦早想说了,这次借着机会把前后因果全部说了一回,结亲确实是结两家之好,姻亲关系非比寻常,瞒又能瞒多久?

    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要无限度的替娘家遮掩,最主要的是她不是原主,再努力也努力不出来和闻家的休戚与共感。像是闻家这样的婚前都指望不上,更何况婚后呢?

    而且,曹氏和闻崇要的可不是遮羞,而是要谋取更多的好处了。

    钱财还不够,还想要高官厚禄……凭什么呢?

    她和徐叡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自己可没有那个脸让他徇私舞弊,如果人人都如此,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还有那些边陲拼杀的战士,又是为的那般?

    退一万步,如果曹氏和闻崇对自己这个侄女哪怕还有一丝关爱,或者那些堂兄堂弟还有值得拉一把的,她不介意出些钱给他们请名师,甚至把誊抄给周少珩的笔记给他们一份儿,但实际却是,他们连一分努力都不想付出。

    只想回报又不肯付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有的忙能帮,有的口子却不能开。

    而且,说完之后婆母也不用准备礼物给闻家了,省下来给她一点儿不好么?

    何氏听了连连摇头,嗟叹道:“真真看不出来。”

    儿媳妇竟然没长歪?歹竹出了好笋?

    但想到议亲时候的曹氏,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闻予锦知道她会想些别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几个女人敢真的不要娘家的助力,但总归是日久见人心:“其实哪家过日子都有污糟,只不过都要个体面罢了。主要是儿媳一介女流,哪里敢应承外头男人们的前程,传出去,咱们一家都要受牵连。”

    确实是她的心境变了。

    如果换做之前她还是江淮棽的时候,必然不会轻易和亲戚撕破脸,如果实在逼得烦了,也会想其他周全的法子让对方知难而退,那才是上策。

    但重生一回,她不想了。

    该直接的时候就不要迂回,人生短短数十年,每一天的光阴都珍贵,何必为了保持跟别人的和气,煞费苦心、绞尽脑汁、用尽关系呢?

    不值当的。

    最重要的一点,她将来是预备远走高飞的,压根就不打算指望闻家。

    何氏点头:“你能如此想,很不错。”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不提,何氏开始夸赞起她送的美肤膏来:“这两天天气转凉,我这脸都紧绷绷的,用了你那个美肤膏,一下子就好了,第二天醒来摸着也软和的。”

    用户反馈不错,闻予锦很高兴:“这才是刚开始呢,后面还有好多功效的没捯饬出来,等制好了,娘都帮我掌掌眼。”

    何氏高兴道:“行。庄子上送来了几筐肥蟹,你想怎么吃,回头跟厨房说上一句,让他们准备,别浪费了。”

    这下闻予锦又高兴了起来,膏满黄肥的大螃蟹谁不爱呢!

    她便就这螃蟹说了好几种吃法,直把何氏馋得不行,才告辞离开。

    何氏瞅着她的背影道:“这孩子,又不给我做,还勾我的馋虫。”

    只是,她不知道,闻予锦离开后先去了厨房。

    ……

    夜里徐叡回来,闻予锦也与他说了曹氏来过的事情。

    徐叡语气随意:“我倒是不在乎名声更臭。”只是没想到她能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他夸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闻予锦点头:“那是,我现在家族都不顾了,可是全心全意的仰仗着您,您给我开工钱的时候可别吝啬。”人都靠不住,还是手里有钱更踏实些。

    徐叡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却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话已然多了起来,而且两人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

    洗漱后,徐叡要回外间的时候,她还嘱咐道:“明天我要睡懒觉,您晚上早点回来。”八月十五官员们休假一日,但徐叡不分哪天都是要去衙门的,她才特意嘱咐一声。

    果然,徐叡没懂。

    闻予锦解释道:“十六咱们都要进宫,但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咱们可以在家过,我准备整治一桌席面,咱们一家人庆贺一番。”这可是力气活,所以早上多睡一会儿补足精神。

    原本她是想去街上看灯的,只是大嫂二嫂不出门,大嫂还不让珠姐儿出门,她自己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府里头乐呵乐呵。

    徐叡微微一愣,咱们一家人么?

    他回味了半晌,点点头。

    闻予锦心情不错:“那您好眠。”

    徐叡再度点头:“好眠。”

    ……

    第二天徐叡起来的时候,发现闻予锦果然还在睡。

    她睡着的时候和醒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醒着的时候,仪态端庄淑丽无可挑剔,但睡着的时候简直像个作乱的贼子,床就是她的战场。

    这会儿,她整个人趴在被子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直着,手臂分散在两边,简直像只爬墙的壁虎,就是没有尾巴。

    徐叡觉得非礼勿视,但他不经意间又已经看到了,想起那天山洞里的高热,他还是给她盖了盖被子,免得生病了再折腾自己。闻予锦梦中嘀咕道:“好吃。”

    徐叡莞尔,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

    因为节庆,一整天家里都喜气洋洋。

    天还没黑透,家里就亮堂了起来,四处都点了灯。

    徐璎提议将桌子摆在水榭,窦氏作势要教训她,闻予锦却觉得好,几人便又去问何氏,徐璎去拉何氏的手:“祖母,外头月亮又大又圆,还有桂花香,我们边吃边赏月,多好呀!”

    何氏最宠孩子,她看了一眼徐珠:“珠儿觉得呢?”

    徐珠第一怕她娘,第二怕三叔,但是祖母她不怕,她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也觉得好,原来咱们也在天井里吃过饭呢。”

    总归比徐璎大上几岁,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一些。

    何氏高兴道:“好,我的宝贝孙女说在外头那咱们就在外头。”

    闻予锦便吩咐婆子们先去水榭布置。

    水榭一端架在岸上,另一端通向水里,夏天是观景纳凉的好去处,这个时候却有些寒凉了,加上四面透风会影响灯笼,所以至少三面都要用竹篾帘子遮挡起来,只留下一面通行赏月便可。

    除了这个之外,还得驱散蚊蝇和秋日里还有的其他小虫,然后才是各种家什的布置。

    布置的差不多之后,她又回了厨房。

    家宴也有家宴的讲究,她一个人当然承担不了这么多,她拟了菜色单子,自己亲自做了八道,其余的则交给了鲁师傅,等到蟹黄包子出锅的时候,她还分出去两笼屉,加上刚烤出来的月团[1],另外装了食盒,让连婆子交给在安民巷的周少珩。

    中秋是团圆节,二表哥一个人在京中备考,身边就两个小厮,怕是会有些思念家中亲人吧?她不便请二表哥过来,但是送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

    徐叡踩着最后一点残阳回来的时候,徐赟也恰好从京郊大营回来,父子两个大门口遇上,徐叡手里还提着两盏灯笼。

    两只月兔,扎得精巧可爱,一想就知道女孩们会喜欢。

    看破不说破,徐赟笑眯眯的跟儿子点了点头。

    徐叡面无表情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一起到了惠宁堂,结果听女使说,桌子摆在了云芨水榭,父子两个便各自回房换衣服,收拾好了之后,天也黑透了。

    云芨水榭灯火通明,连通往水榭的小路上都留了灯笼,灯火照亮夜色,灯影都恍在水中,水波被风吹皱,灯影也随波跳动,加上徐璎的笑声,好像好多东西一下子就鲜活热烈了起来。

    徐叡有些恍惚,好像自从大哥战死之后,家里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徐赟也在岸边停了停,怕是父子两个此时怀着同样的心境。

    事过境迁,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但有些人又成了他们的家人,家也终于有了个样子。

    徐赟拍了拍儿子挺阔的肩膀:“等你什么时候生个崽子给我,咱们老徐家有了后,我就是立时死了,也是安心的。”臭小子,灯笼都没提出来,怕抢么?还敢说不是给闻氏的?

    徐叡看亲爹的时候也不见得多热络,只是道:“这话不要再说了。”

    徐赟习惯了他的冷淡,大步一抬,率先走进水榭。

    “祖父回来啦!”

    “祖父!”

    徐赟将两个孙女拉到身边:“璎儿又长高了,珠儿更好看了,来,今天挨着祖父坐。”戎马半生,为的不过就是个后世安宁,只要子子孙孙都好好的,他确实别无所求了。

    气氛很和谐,连杨氏也一改往日里愁苦无依的表情,整个人透着舒缓,唯独她的表妹江采苓有些纠结。

    徐珠和徐璎跟着国公爷坐了,那她呢?

    她本来正想借着徐珠和徐叡挨得更近一些,她刚才偷看了徐叡好几眼,他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自己的心意早在一年前就表明了,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只看闻氏?

    这个闻氏娇滴滴的,走路也拿捏着,整个矫揉造作都叫她占全了,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哪里比得上自己呢?而且,闻氏根本就不关心徐叡啊。

    徐叡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

    自己的真心他就看不见么?

    闻予锦对她满脑子的质问全然不知,见人齐了,她吩咐伺候的婆子:“摆饭吧。”

    夜风缱绻,带着食物的香气一起飘散过来,众人眼巴巴的等着食盒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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