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连婆子,闻予锦一口将水饮尽,别管喝的是什么,心里头痛快极了。

    果然桃源盛景出手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义阿公也把信送到了。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命中裴靖川的死穴,让裴靖川再也抬不起头来,魏叔叔应该耗费了不少心力吧?

    他们在查清楚裴靖川此人行径的时候,是不是也为自己不值和难过……

    最没想到的,是那天在城门口遇到的两个小童,竟然是给她过继来的弟弟们。

    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与那些亲人长辈相认。

    不过,目前的结果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余下的生死之仇,便由她自己慢慢来报吧。对于裴靖川这种人来说,当前这般境遇怕是生不如死吧?

    ……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谁也没想到充当茶余饭后笑料谈资的一桩迎亲,会持续发酵,甚至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

    说来也巧,御史们正愁着没人可参的时候,裴家就撞上来了。

    一时间参奏裴家的折子满天飞,官家登基以来,御史台三院就没这么热闹过。谏官们摩拳擦掌,你参他教子无方,我便参他知法犯法,有太多能参上一本的地方了。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影响深远,史官们也凑了过来,这种无德之人应该抓典型啊,这不得给他记上一笔,将来教化后人?

    毕竟这种比戏文说书还要精彩的桥段,是百姓们最爱听的,效果最好。

    事情都过去了十来天,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很快的,整个大周都知道了裴家的事,裴靖川外任的叔父伯父自然都受到了波及。

    裴靖川成了裴家罪大恶极之人,差点被逐出家族。

    而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入夏,何氏略一拾掇便决定带着女眷们去郊外的庄子里头避暑,闻予锦打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

    这回,杨氏、庞氏各自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辆马车,闻予锦便同何氏一辆马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裘嬷嬷一走,我这心里还真觉得空落落的。”端午过后,裘嬷嬷连同郑妈妈在内都回了圣人身边复命,只留下一个教导徐珠徐璎学规矩的韩嬷嬷。

    闻予锦愈发觉得何氏可亲起来:“几位嬷嬷本就是圣人娘娘的臂膀,能来咱家三个月已经是蓬荜生辉了,母亲诚挚待人,却也不可过于伤怀,等到了庄子上,得好好松快松快。”

    京中有些根底的老封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年长知事的嬷嬷,但国公府的婆子多半是后头买来的,看个门清理清理池塘还行,真放到身边伺候总觉得差点意思,尤其有裘嬷嬷比照着,更没有人能如入的了何氏的眼。

    再有一层,寻常人家请教习嬷嬷是一回事,这种一般都是给小一辈的孩子请的,像圣人娘娘这般直接派来四个,还放一个最厉害的在何氏身边,要换做别人早该多想了。

    比如,是不是监视我家啊,还有,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嬷嬷教导,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不懂规矩么?是抬举我呢还是贬低我?

    这种心态才是常态,但何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裘嬷嬷的话她觉得有道理便遵从,好像从来就没生过别样的心思。

    过门之前,她曾经把何氏当成最难攻克的对象。

    毕竟四个成年儿子死了三个,换做谁,情绪都不会稳当,再加上道听途说来的泼妇描述……她曾经一度以为,何氏会非常的难缠。

    但现在,她跟何氏坐在一辆马车上,何氏布满老茧的手拉着她的手,有些怅惘的道:“我也觉得庄子里头好,不用应付这个那个的,想吃个什么下园子就有了。”

    闻予锦点点头。

    马车缓缓前行,何氏的声音也缓了下来:“人这一辈子,那些金啊银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反倒是这些吃的喝的能让人痛快一些,等到了庄子上,娘带你去摘李子!”

    闻予锦眼睛一亮:“好。”

    这个时节,李子樱桃应该已经熟透了,葡萄和桃子也应该有早熟的,她脑海中浮现出汁水饱满的李子和红彤彤的樱桃,光想一想,嘴里都生出又酸又甜的味道来……

    如此一来,她对接下来的行程一下子充满了期待。

    一行人在马车上晃悠了小半日,中间还停下吃了些糕饼果腹,终于在正午之前到了庄子。

    这庄子也是御赐的,后来徐赟又把周围一些零散的田地、斜坡和小庄子都买了下来,如今整个连成一片,一眼望去,竟还看不到尽头。

    日朗气清,闻予锦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何氏以及两位嫂子进了庄子,管家和一个年长的婆子已经等了多时了。

    何氏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她与媳妇孙女们道:“午膳都在各自的屋里头用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后头都由你们自己安排。”她也有事要做,春耕时亲自撒下去的种子,现在应该长得不错了吧?可不得去瞧瞧?

    御赐的庄子,带了个“跨云”的名头,里头供主人住的地方也隔成了几处小院子,杨氏和庞氏来过数回,各自回了之前认领过的小院子,管事婆子秦枝亲自领着闻予锦挑院子。

    “当下还有巢云、练光、披芳、香雪、仙藻、宴春等几个院子,每一处都有不同的景致,大夫人选了赏夏日荷塘的晴日,二夫人选了看秋景的稻花,余下的仙藻和宴春是赏雪景和春光的,仙藻离着老夫人的繁英最近。”

    闻予锦:“那便仙藻吧。”

    管事婆子笑道:“三夫人好眼光,这仙藻挨着香雪和披芳,不光冬天有景看,夏天也有花赏,里头家什都是齐备的,有需要您招呼一声,奴婢再给您补上。”

    闻予锦点头:“劳烦了。”又示意菘蓝给她看赏。

    管事婆子连忙推诿,闻予锦笑道:“我新婚不久,这便当给妈妈的喜钱了。”

    “哎哟,那奴婢可要沾沾三夫人的喜气儿了,谢三夫人赏。”哪有给钱不想要的,这位三夫人瞧着倒是比其他那两位强些。

    这院子确实不错,起码比沿途经过的披芳和香雪要大出来不少。

    院子里有一只大狸花猫,见有人进来,还跑到闻予锦腿边蹭了蹭。

    午膳食材用的都是庄子里的菜蔬,那送菜的婆子还特意强调道:“这一道茭白炒肉是老夫人亲自下厨炒的,说是给三位夫人尝尝鲜。”

    这个时节的茭白确实水灵,闻予锦一听差点没呛到,再次感受到了这位婆婆的与众不同,竟给儿媳们做起饭来了。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来庄子。

    后头的几日,她要么是跟着何氏下田、去果园摘果子、去溪边摸鱼,要么就是带着两个侄女摘花作画,偶尔也亲自下厨给何氏送个回礼,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小半个月后,整个庄子已经被她转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她带着菘蓝和丹若探索到树林里,丹若中途去找茅厕,菘蓝回去找绳子找工具加喊人,整个树林里就剩下了她一个。

    古树参天,叶茂影深,风吹来的时候,叶片随风娑娑作响,强光都被树叶挡住了,风却进来一部分,吹得她衣袂翩翩,凉爽无比。

    她把铁锹丢进花丛,拍了拍手上沾的泥巴,直接席地躺下。

    嘴里衔着根草茎,透过树叶的间隙静看那漫漫流云。

    不禁想到,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肆意过了,没想到当个寡妇还能有这等好时光,好似她还待字闺中,有爹爹和祖母疼宠着一般。

    身边的野花,是深的浅的紫,零星带着几朵黄,足有她膝盖高度,而她穿着紫色的衣衫躺在花丛里,不细看根本辨不出身形来。

    只是实在是快乐的很,她一只腿翘起来搭在另外一只腿上,不停的摇来晃去,惹得脚下那边野花动来动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显现出个黑影。

    她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爬起来,一想又不对。

    自己这般藏着,对方可能看不到就走到别处了吧?这一片明明没有农户,怎么会忽然冒出个人影来?难道是黑熊?

    管事婆子明明说这一代,只有兔子、野猪,最凶悍的也不过是狼一般的野兽了,刚才的收获也证明了这一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大个子。

    她把脚放下,屏住呼吸。

    熊这种东西好像是靠嗅觉辨别方向的,她身上全是花粉,味道应该和这野花丛差不多,所以只要她不动,熊就看不到她!

    她这般想着,那影子也越来越近了。

    等再近些,闻予锦一下子辨别出来,那是个人,不是熊!

    她连忙站起来,阻挡到:“站住!”

    那人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闻予锦眉眼一惊:“哑巴老白脸?怎么是你!”

    这人不会是来追杀自己的吧?但是上回自己捅了他一刀,他当时还有余力,却没有杀自己,又怎么会执着的跑到这里来追杀自己?他的走路姿势好像不大对劲……

    “别……站住!前面是——”

    闻予锦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噗通”一声掉了进去。

    那是她和菘蓝几个从前天就开始挖的陷阱,昨天逮到了两只兔子,今天他们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一头野猪也困在里面,她和菘蓝力气不够,菘蓝这才回去拿工具喊人来抬野猪,没想到……

    她快速跑到陷阱跟前:“那个……哑巴大叔,告诉你不要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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