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算是回来了。”躺在闻予锦床上的菘蓝连忙爬起来。

    闻予锦搓了挫脸:“怎么样,其他人没察觉吧?”统共四个女使,看来看去只有菘蓝靠得住。

    “没有,蝉衣睡得正香,那两个小的刚还说梦话呢。”

    闻予锦被她服侍着卸妆:“再多的许诺都是空的,等我嫁妆到手再赏你。”

    菘蓝还在惊叹她的化妆技艺,如何从一个曼妙少女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厮,闻言不由一愣:“奴婢在府里并没有什么家人,也没有旁的牵挂,以后姑娘去哪里就跟去哪里,只求姑娘不要嫌弃奴婢粗笨。”

    这些话要是放在之前,她是不会说的,但是现在的姑娘带着一股子朝气,和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力量,她不由自主的跟随这股力量。

    还没进门,就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并且热忱的筹备着寡妇生活的姑娘,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她很想看看,姑娘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闻予锦很欣慰,接着听到了菘蓝的惊呼:“怎么有血?”

    “洗了吧,不是我的。”

    ……

    桃李争春后海棠结子,粉白的蔷薇次第绽放。

    一簇簇一丛丛的挂在墙上,呼吸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夏日的味道。

    日子恍然若流水,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九,闻予锦十五岁的诞辰日,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因为闻予锦之前提过想要热闹,曹氏也想做出个爱重侄女的样子,勉强弥补一下名声,所以,这及笄礼比办得很像样子。

    前一两日,便收到了来自想要巴结国公府亲家的人家送来的礼,还有家里婶婶嫂嫂们送来的东西。

    梁国公府直接送来了两金两玉四支簪子,金的晃眼绿的温润,那匣子一打开,曹氏差点被闪瞎了眼,笑着道:“这是国公夫人疼你呢!”

    这也太豪奢了,果然跟着官家一路打进京城来的泥腿子最有钱。

    曹氏好名声,闻崇也想好好经营名声,便亲自主持了侄女的及笄礼,正宾邀请到了云麾将军丁仪的夫人刘氏,赞者则是闻予锦的好友沈清如。

    丁仪也是最早追随今上的一批人,和徐家关系匪浅,刘氏看着端庄大方的闻予锦不由点头。

    传言未必属实,闻家门厅虽然没落,但这位待嫁娘子并无外头传闻的那般蛮横跋扈,也没有流露出一分对婚事的不满。

    离开闻家后,将军府的马车直接去了梁国公府。

    这大婚的吉日原定在了六月初二,但六月炎热,且叔嘉那里也等不得了,得看看这婚期是否能再赶一赶,大不了国公府那里加些好处给侯府,再匀些人手来侯府帮忙操持着。

    万一,这冲喜真的有用呢?

    三日后,梁国公夫人何氏亲自来侯府说项,眼见着被许诺了那么多好处,曹氏恨不得立时就答应下来,但又顾忌着小夜叉闻予锦,少不得再去问一问。

    闻予锦就一个意思,可以提前,但是嫁妆得再加一成。

    曹氏盘算了一番,从新添的东西里头匀出去一成嫁妆,那也还是赚的,于是,婚期定在了四月廿八。

    也就是九日后。

    这实在是太赶了,但是两家的目的很明确,闻家又一副全凭徐家处置的姿态,不过两天就把六礼走完了,如此一来,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但京城的百姓们有热闹瞧了。

    这安平伯府在普通百姓看来,那也是个官宦门户了,这官宦人家也卖女儿呢?瞧这喜气洋洋、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门正经的喜事呢,但谁又不知道那位徐世子活不了多久了。

    闻崇走在街上不免被人指指点点,可他不在乎。

    向来人心之差、霄壤之别,有人骂他,还有人嫉妒他呢,这些骂他的,谁知道是不是没赶上这好事酸的?那些骂得越狠的,可能是那些越嫉妒的!

    侄女还没成亲,他就已经从国公府捞到不少好处了,这成了亲,还会少么?

    闻崇越想越得意,走路都能哼上小曲儿。

    太后的消息四通八达,听到消息后,赐下来了和其他几家一样的添妆,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闻崇想了想,这个不敢动,得放在嫁妆担子的最前面!多大的荣耀!

    阖府上下都忙碌着,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唯独丹露馆静悄悄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不用秀嫁衣,也不用担心侍候不好夫婿,自然也少了许多期待。

    夜深人静的侍候,闻予锦会想到她短暂的上一世。

    十九年的岁月当中,到底还是父亲和祖母占了更多的比重。

    她想念爹爹的教导、祖母的念叨。爹爹其实说过裴靖川要再观察一番,甚至说过她可以不嫁,但是她当时一头扎进了裴靖川编制的假象当中,觉得他品行高洁、为人敦厚、满腔赤诚,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现如今,她又要嫁人了,没有亲人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望,所有的路只能她一个人走。

    闺房换上了红色的帷幔,红得晃眼,看久了眼睛会觉得疼。

    透过幔帐往外看去,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一个四十许的仆妇走了进来,原来是曹氏身边的冯妈妈:“姑娘可会害怕?今晚要奴婢给您守夜吧。”

    出嫁前一夜,按理会有家中长辈教导夫妻之事,也有心疼女儿的,会留下来陪女儿度过出嫁前的最后一夜,但闻予锦和曹氏闹得太僵,人前两人还能做出个和睦样子已经不容易了,想让她来和闻予锦一起睡是不可能的,闻予锦也不愿意。

    于是,曹氏便折中派了个身边的人过来。

    不过都知道她是去冲喜的,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是以,这边连教导夫妻之事的小册子都省了。

    闻予锦客气道:“劳烦冯妈妈走这一趟,但我有些认生,反倒是自己睡更便宜些。”

    冯妈妈便笑道:“既如此,奴婢就告退了。”女君的意思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免得将来挑理,如今她自己不愿意,倒也省了。

    闻予锦迷迷糊糊的睡了,感觉刚睡着,周遭就鼓动了起来。

    一睁眼,见院子里果然人流攒动。

    她像木偶一般沐浴更衣,由喜娘妆点打扮,最后披上红盖头。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很慢。

    透过红盖头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她被搀扶着拜别尊长,曹氏好像还似模似样的挤出两滴眼泪,闻崇则给出了相夫教子、恪守妇道的教诲,那派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没想到侄女连夫婿都是将死之人,怎么会有孩子让她相夫教子。

    拜别尊长后,她被长房的一位堂兄背起送上了花轿。

    周遭敲锣打鼓,好像没过去多久时间,就到了梁国公府。

    喜娘挽着她的手跨过火盆,拜堂。

    对面露出一双男人的靴子,想来是代徐叡拜堂的人。

    闻予锦安静的、麻木的跟着喜娘移动,忽然刮起一阵风,直穿厅堂。

    新娘子的盖头被风掀开一半,露出大半张精心装扮的脸来:瞳似点墨,隐有波光流泄,一点朱唇映着面上的珍珠,光影交织间,好似忽然间天光乍现,一张脸就那样惊心动魄起来。

    宾客们惊叹着,又唏嘘着,想要再看,新嫁娘已经走远。

    国公夫人何氏早想着给唯一的儿子冲喜,但她只想着从身边的丫头女使里选一个,真有个好歹当闺女养着便也罢了,她是真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忽然发下懿旨来,这一下子就娶了个贵女儿媳妇,还这么俊。

    这容貌,足以匹配自己的儿子。

    那闻家接触了几回,倒是挺认钱,就是还不知道这个儿媳妇秉性如何。

    大喜的日子,来往宾客之间很快笑语晏晏。

    闻予锦被带到新房,她以为要去拜见一下那位卧床数月的夫婿,没成想上房已经传话让她早些安置。

    意思是,她可以自己睡,而且没有新郎子,撒帐合卺都省了。

    听上去很体恤人,她也没客气,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今晚刚好补觉。

    卸妆沐浴后,竟然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还没亮,菘蓝便来叫起了。

    她梳妆打扮,挽起妇人发髻,八岁的半夏来禀:“姑……三夫人,门口有两位姐姐和一位妈妈在候着了,说是被分配到咱们院子来的。”

    “快请进来。”

    为首的一位中年仆妇率先道:“给世子夫人请安,老夫人见姑娘身边空落,特命奴婢等五人来移清院侍候。奴婢姓郑,这两个丫头一个叫丹若一个叫林檎。”

    两名女使露出紧张的神色,她们都是外头采买进来的,虽说进府时间不短,但之前都近不得主家跟前,没想到这次会被选中来伺候三夫人。

    名字倒是新鲜的紧,都是果子名。

    闻予锦放下手上的钗环:“妈妈快请起,我这里只有两个大丫头,余下两个还不满十岁,正是用人的时候,多谢母亲大人垂怜,往后也请妈妈多多关照了。”

    蝉衣和菘蓝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比她们年纪略小一两岁的丹若和林檎。

    “妈妈快来帮我看看,我这身衣裳去上房拜见,可还妥当?”她本就长得好,声音也绵软,说起话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郑妈妈便上前认真的看起了她的装扮,那熟稔的样子,像是已经服侍了闻予锦许久一般。

    蝉衣和菘蓝对视一眼,这还是他们姑娘么?

    好似一只小绵羊。

    国公府的整座宅子原是按照王府的标准建造的,谁知永昌帝孩子还没生,帝位就没了,之前建造的宅子便由今上论功行赏了。梁国公作为今上臂膀,四个儿子战死了三个,今上感念其功绩,便将这新宅子赐给了他。

    国公夫妇住的院子叫做蕙宁堂,距离闻予锦居住的凝和院不算远。

    沿途草木芳菲、斜石依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再往前走,却有些不对劲起来,怎么好像见到了菜地?

    这个时节,那那里头的油菜花开得正好,鲜嫩鲜嫩的黄,已经勾得蝶儿蜂儿来采蜜了!另外那两块种的是啥?

    郑妈妈的面皮好似抽搐了一下,见她盯着油菜花,忙道:“三夫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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