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

    顾瑜才将殷云乔抱进救援舱,伏在地上喘气,便听到有虫在叫自己的名字。

    环顾一周,却不见虫的身影。

    顾瑜以为是自己神志不清了,定了定心神,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还要去哪?”

    京辞从机甲中走下,看着脏得像个乞丐的顾瑜,犹豫了一瞬,还是抓住了顾瑜的后领,拧眉道:“既然没死,就跟着我活着。”

    顾瑜愣怔地望着他,被京辞敲了头,“我会救你。”

    好像无论棋局乱成什么样子,京辞都可以是那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现在,他向摇摇欲倒的小棋儿伸出了援手。

    克劳狄乌斯炸开之时,就是他京辞脱身之机,驾驶救援机甲从星盗的炮火中逃生,别虫做不到,京辞却可以。

    顾瑜撞上他,可谓是运气好极了。

    “你要救我?”满脸鲜血的顾瑜眨着黑眸,让京辞想到落难的猫咪,可怜极了,京辞上下扫了他半晌,发现这些血都不是他的,才点点头半真半假说:“是啊,我舍不得你死呢。”

    “我说过,崽儿你是特殊的。”

    平淡的语气如在陈述事实,没有任何歧义,但顾瑜心底却难以自抑地漾起了层层波澜,这是他今天听过的,最好的一句话。

    瞥见他身后的机甲,顿时明白了京辞口中的逃脱之法。

    他低头又把自己抹成了只小花猫,京辞以为他是在感动,却不想,顾瑜用擦干净的手拉住他问:“你能带走他吗?”

    他指地上昏迷了的殷云乔。

    这虫京辞有印象,顾瑜相好。

    他不改笑意,薄唇轻启,“不救。”

    看顾瑜似乎有些失望,京辞友好提醒:“救援机甲只能承载两位。”

    “我不走。”京辞提出带他走的那一瞬,顾瑜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为了他?”

    京辞话里似乎有些遗憾,但也仅是如此了。

    “我走前,你还有时间后悔。”如果是顾瑜的遗愿,那么他会带这个雌虫离开。

    京辞清楚明白,留在这里,就是死。

    他给顾瑜想清楚的时间。

    可顾瑜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把话急急一搁,就要往外跑,京辞要被他气笑了,“送命还要赶着送?”

    顾瑜手搭上京辞再次抓他后领的爪,“救援舱虽不比安全舱坚固,但也是目前最好的防御之地了,一天过去,军部不可能毫无动静,待在这里,未必不能等到军部的救援,我得去广播室通知所有活着的虫过来。”

    这个说法把京辞说愣了。

    “你还要去管别的虫?”京辞一哂,似乎在嘲笑顾瑜不自量力,这小子身陷棋局,自身都难保,还想逆天而行?

    顾瑜在他探究的目光下,淡然点头,“我要管。”

    京辞松手了,“我必须提醒你,这多半会是无用功,说不定,你在去广播室的路上,就被炸死了。”

    顾瑜似乎带了下唇,死这个字在他眼里仿佛轻若鸿毛。

    “那就让我身先士卒吧。”

    刹那的睥睨让京辞呼吸一窒。

    长夜没有尽头,却有星的璀璨。

    京辞笑不出来了,这一刻,无论怎么看,都是他在仰望眼前这个雄子。

    他还想说什么,却猛地心脏一紧。

    自椎骨底端涌上的剧痛让他瞬间跪倒在地,这股痛意还顷刻间冲上大脑,狂暴地将他神经侵蚀。

    “呃啊。”

    他痛呼出声,这种感觉京辞熟悉,他精神力失控了,只是这一次来得比任何一次都更剧烈,如决堤的洪水,蓄力已久的滚石,要将他一次击败。

    抑制剂对他彻底失效了。

    很快,他就会变成与异兽无异的蛮物。

    一只精神力失控的雌虫,对雄虫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京辞倚靠着残存的意志往机甲里走,他要把自己锁到机甲里去,生死命数,不过豪赌一场,倘若能再睁眼,他还继续浪荡弄世。

    与以往无数次一样,他往机甲内一躺,安详闭上眼,等待最终判决。

    这次却变故徒生。

    顾瑜拉开了他的机甲舱门。

    “……”

    是他之前眼拙,没有比这小子更叛逆,更乖张的雄崽了。

    京辞想把顾瑜踢出去,却被空气中猛然上涨的雄虫信息素刺激得思维断层,眼睛瞬间就红了。

    顾瑜咬开了自己手腕,爬上机甲,无视京辞嘴里危险的低哼,翻身跨坐将京辞按住,把手腕送进京辞口中。

    他认得雌虫失控的情况的。

    作为独一无二的s级雄虫,他明白自己的价值。

    京辞眼底疯狂之色愈盛,他理智本还不算完全丧失,可哪里遭过这等刺激,理智脱了缰,他再也不抑制自己,本能地去舔舐、吮吸顾瑜的手腕,温热的血液让他有股莫大的餍足感。

    只有s级雄虫的血,能有此效果。

    京辞瞬间化身为贪婪的瘾君子。

    他将顾瑜的手移开,在顾瑜以为他恢复了时,猛地将位置反转,不容拒绝地咬上顾瑜喉结。

    顾瑜眼睫轻轻颤抖,京辞要是真咬下去了,今天他顾瑜便交代在这了。

    京辞的牙齿在磨挲他的命。

    顾瑜不能呼吸了。

    他伸手抚上京辞头顶,拿出一百二十万分的镇定,将京辞头颅往下压,京辞在他颈间嗅了嗅,或许是嗅到了别虫血液的腥味,屈从地顺着顾瑜的力道往下,最后停在了顾瑜洁白的锁骨上,低头,狠力撕咬!。

    顾瑜望着摇摇欲坠的机甲顶部,没说话,任由京辞索取,终于,京辞抬起头,眼底的血色褪去,盯着自己咬出来的杰作盯了半晌。

    “多谢款待。”

    “啪!”

    京辞被顾瑜扇得头一歪。

    “起来。”

    京辞鼻息洒在顾瑜下颌,他细细品尝着口中未散的血腥因子,借此回味着什么,像某种未断奶的大型犬,要恋恋不舍地撒会儿娇才肯离去,顾瑜蹙眉,准备亲自动手把京辞扒开,就感觉脖颈一凉一沉。

    京辞不知道在他脖子上戴了什么。

    “让你那些相好看到了,影响多不好。”

    没等顾瑜动手,他将顾瑜拉起,眼底又多了什么,“顾瑜,活着回来。”

    京辞目送顾瑜离开,将复杂深埋,他拎起殷云乔,上了机甲。

    孬种才等最佳时机。

    他京辞,要刀口舔血。

    “求求你们!”

    “带他走!求求你们啊!”

    裂痕巨蛇般循着墙壁延伸,一位半身被废墟掩埋的雌虫高高举起一小只尚在襁褓中的雌性幼崽,向匆忙奔走的虫求救。

    他不知道说了多久了,他要到极限了,雌虫绝望地想着。

    他涕泗齐下,不甘啊!英明一世,落得如斯场地。不甘啊!高举的双手缓缓垂下。

    突然,他手里一轻,不由一惊,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怎么回事,只隐约看到一个飞奔背影,他的宝宝被救走了。

    他想,他也算是能平和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刻了。

    付允和付穹错过了进入安全舱的最后时机。

    因为付允执意去要救这只雌崽。

    付穹一拳锤在了墙上,罕见对付允冷了脸。

    付允同样冷脸,他见着付穹自我感动的模样就作呕,他从未求过付穹跟着他,少给他自作多情。

    怀里的雌崽在呜咽,付允手忙脚乱地哄着,看着幼崽稚嫩的脸颊,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所有未进入安全舱的乘客,请不要放弃!一楼三角展厅尽头救援舱还可以作庇身之所!不要放弃!抓紧时间过来!重复一遍……】

    熟悉的声音响起,付允惊喜地抬起头。

    虽然这般说对顾瑜不公平,但于付允,于克劳狄乌斯大多数活着的虫而言,顾瑜还在,真是太好了,这是最有安全感的声音了。

    付穹也一收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之气,要接过付允怀里的雌崽,被付允拒绝,于是只好在前边开路,一路往一楼奔。

    顾瑜再回到救援舱,京辞和殷云乔都不见了,他疲惫地滑落在地,头抵着墙,虫力甚微,只有站在事实前才能切身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无力。

    叹息声湮灭于风,再睁眼,生死命数,不过豪赌一场。

    军部星舰搜救队被拦截了。

    百来台武装机甲被一台救援机甲包围,两方陷入僵持,直到队伍队长收到来自京辞的通讯申请。

    京辞上来就给他下猛药。

    “什么?!!克劳狄乌斯被星盗控制?!屠杀?!!”

    “是啊,再晚点,里面就死绝了。”

    一字一句都敲在的队长心上,他迅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就要联系军部,即刻动身。

    “现在,让台机甲给我,我要返回。”耳麦中,京辞如是道。

    “这。”京辞不是他们团的,按理说,是没有调用他们资源的权限。

    “苏少尉,这是军令。”

    “是!”现在什么情况,火烧眉毛,京辞什么虫,帝国机甲界第一,生命关头,只有他能力挽狂澜了。

    京辞就地开始调换机甲,走下驾驶座,他踢了脚殷云乔,“别装睡了。”

    “你死不了。”

    殷云乔身体一僵,抿唇道:“谢谢您。”

    京辞不屑,“谢谢你那瞎了眼的雄子吧。”

    机甲银鱼一跃,没入浩瀚汪洋。

    雌崽的啼哭断断续续,叫虫担心他哭得背过气去。

    付允终于抵达救援舱了,一眼望见顾瑜,他忙不迭扑到在顾瑜怀中,眼泪浸湿了顾瑜衣衫一角,顾瑜拍着他的背,接过他怀里的雌崽。

    雌崽似乎感应到什么,小脸一皱,又开始抽泣,顾瑜压了压额角,一手稳稳地抱着幼崽,一手开始整理雌崽凌乱的襁褓。

    扣紧最后一粒纽扣,顾瑜直接将小幼崽抱在了胸前,以一种极有安全感的姿势环着他,大抵是雄虫信息素让雌崽感到安稳,雌崽哭声渐止。

    一阵又一阵频率愈发急促的爆裂声让众虫清晰认识到克劳狄乌斯正在瓦解。

    望着窗外崩离的建筑物,众虫心中发寒。

    对时间的感知逐渐不再清晰,心火在等待中摇曳。

    “哐——”

    天摇地动,救援舱被克劳狄乌斯另一块坍塌的部件砸中,与此同时,众虫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冷冽暴风。

    救援舱被破出了豁口!

    豁口不大,却瞬间卷走舱室内的温度。

    比豁口什么时候扩大更让虫心焦的是急剧下降的体温。

    这是一个凛冽而漫长的寒夜。

    雌崽又开始哭,细声细气,顾瑜解开衣裳将他紧紧包裹,用体温给他传递热量,但一切都无济于事,顾瑜能感受到怀里温度的流失,连微小的鼻息也很快消失不见。

    顾瑜久久垂首,直到怀中身躯彻底僵硬,在幼崽额上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才将他放下。

    豁口进一步扩大,飓风完全灌了进来,他们不得不抓住什么,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卷走。

    “咔擦——”

    祸不单行,付允抓住的栏杆裂了,他身体瞬间腾空,瞪大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

    “付允!!”付穹伸手试图拉住付允,却什么都没抓住。

    付允被气流带出星舰,在他即将看见克劳狄乌斯千疮百孔的全貌时,画面定住了。

    “阿瑜……”付允眼睫都在颤动。

    顾瑜腰上系着绳,双手环住付允的腰,与狂暴的宇宙风拉扯。

    阿瑜跳出来了!

    他来救他了。

    这是一个让所见之虫都震撼得失去言语的画面。

    感受到腰间坚定的力道,付允感动得五官扭曲,他好想放声大哭一场,他付允何德何能交让顾瑜舍命相救。

    顾瑜没想过舍命相救,他要两虫都活下来,“抓住我腰上的绳子,往里爬!”

    付允伸手,飓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才有动作,就感觉要被卷走,真的,好难啊!

    但在外面多待一秒,就危险一秒,他死也不能连累阿瑜,付允咬牙,总算是稳住了身体,顺着绳索一点点往上挪。

    风停了,付穹趁机滑到绳索底端将两虫往里扯。

    风乍起,刹那的慈悲只不过是它残忍的陷阱,它裹挟着千钧之力,重重将希望撵走,气云自宇宙深处涌现,直奔克劳狄乌斯而来。

    付允快爬进来了,可身后的暴风一定会让绳索摇摆,彼时付允将会被吹离。

    紧要关头,付穹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魄力,一个飞跃拉过付允,然后掏出小刀割向绳索。

    “付穹!!!”

    付允看着绳索在自己面前断裂,目眦欲裂,“你怎么敢!!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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