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不分轻重地爬到月亮上,肆无忌惮地把月亮当做秋千,荡来晃去缠着不肯走。

    餐布上的小蛋糕们整整齐齐地依次摆放,好像谁也没动过似的,就连精致包装的蝴蝶结都完美地还原,然而里边各种口味的蛋糕早就被人吃抹干净了。

    知浅乖巧地收拾好东西,才意识到自己吃的不是一般的多,就连周容时拆开的零食,最后也是落进她的肚子里。

    唯独没被吃掉的就只剩下一支消肿的药膏,被她收进了背包里。

    周容时没说这是买来做什么的,甚至根本就没提起,好像这支药膏只是不经意从货架上被扫进零食大礼包,随意知浅的取舍。

    大概没人提醒,知浅也不会觉得额头被砸到的地方其实挺疼的。

    可总归,还是感激周容时沉默的贴心。

    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无视就可以当做它真的不存在。

    知浅收拾好东西,原本被零食占据江山的桌布突然就空了起来,仿佛再躺一个周容时都绰绰有余。

    她本就不占什么位置,由始至终就只压着餐布小小的一角坐着,这会儿看着被自己吃空的餐布,抿着唇头也不敢抬了。

    夜深人静,肚子不会饿得咕咕叫了,人反而更加羞了。

    “还饿吗?”周容时倒是配合,也不去看她,笑着朝天上吹了吹,见那遮着月亮的云一动不动,他也就笑着一动不动。

    “不饿了。”知浅刚刚翻过,没找到小票,虽然不确定这一顿饱腹到底坑了周容时多少钱,但是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

    里边有一块蛋糕知浅之前有在橱窗柜里看过,三百来块。

    现在这里有一堆蛋糕,没有几千也要几百:“这些要多少钱?我晚点把钱转你可以吗?”

    “看不起人呢。”周容时坐起身来,手一环、腿一盘,气势汹汹地抱怨道,“我吃不过你,现在还得富不过你吗?”

    “对不起……”知浅把头一低,缩着身子更不敢看周容时了。

    装腔作势假凶的周容时一下就慌了,侧着身子降低高度钻到知浅的视野范围里一瞧——

    小姑娘憋着笑,也在假装呢。

    唇角倏忽扬了起来,周容时骂咧咧地笑道:“戏精。”

    知浅忍不住了,只能捂着手笑得小声些:“都是跟学长学的。”

    “真要跟我学啊?”周容时一脸骄傲地往后一坐,有点开坛说法的江湖道士之感,“那你应该多学一点我的风流韵事,男朋友嘛,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好的永远都是下一个。”

    应该是个沉重的话题,可偏偏从周容时的嘴里说出来就有点滑稽,像是在看脱口秀似的。

    知浅听出周容时安慰的意思,她感激周容时的好心,可还是把话题扯远了:“难怪学长女朋友换了一波又一波,这样没有止境地找下一个,真的好吗?”

    “要不是你现在坐着,我要以为你要再踹我一脚了。”周容时笑着把手护在膝盖前,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知浅连忙笑着摆手:“我真的不会了,我平时没有那么冲动的。”

    周容时却一本正经:“冲动有什么不好?它可是年轻人的特权,现在不冲动,等老了坐在轮椅上飙个蜗牛车吗?”

    “真好。”知浅羡慕地看向周容时,他像是翱翔蓝天的苍鹰、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不过……好像没有那么霸道,性格倒是不像老鹰、像小麻雀,叽叽喳喳活泼又开心。

    知浅“噗嗤”地笑出声,无法想象变成麻雀的周容时会多帅气。

    周容时眉头轻皱、脸颊微侧,笑问道:“不是吧,你还真打算老了坐轮椅飙车啊?”

    “没有没有。”知浅连忙解释,却又不可能实话实说,只能笑道,“我只是……觉得学长你很像自由飞翔的鹰,威武又霸道。”

    周容时却笑着摇头:“那我更想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麻雀。”

    他转头看向知浅,笑得畅然又认真:“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想到我的时候,是开心欢喜,而不是威武霸道。”

    点到为止。

    周容时扭头看天,留给知浅适宜的空间消化,也给她足够的时间处理。

    他好像从来不会逼她。

    如果周容时真的是小麻雀,那一定是世界最帅的小麻雀。

    知浅笑了起来,学着周容时的模样,抬头望天:“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还有喜欢我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也都能开心欢喜。”

    周容时下意识地转头,却又克制地停在45度角,借着余光短暂地捕捉身边人的虔诚,回到一个朋友该有的位置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祷告:“行吧,那就希望许行舟做个人吧!”

    “什么?”知浅回头看他。

    周容时做贼心虚似的手肘一滑,整个人狼狈地往后一倒,把知浅收拾好的蛋糕盒子都压扁了,盒子硬挺的外包装硌在背上——各种崎岖的酸痛难以言喻。

    挖人墙角、天打雷劈——周容时的脑袋里顿时蹦出姜斌之前的吐槽。

    他揉着背脊,笑道:“我在感谢老天没打雷劈死我。”

    知浅不明觉厉,笑出了声:“学长只是感情经验丰富了些,又不是劈腿、无缝恋爱的,老天爷不会劈你的。”

    心虚的周容时抓了抓脸,没敢应这话。

    不远处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大爷拿着手电筒气势汹汹地朝两人走来。

    “你们在干什么!”闪瞎人眼的手电筒像是捉奸在床一般熠熠生辉。

    不等周容时和知浅回答,老大爷已经脑补了回答:“啧啧啧,是不是又是a大的情侣!大晚上的睡不着又跑来小公园谈情说爱!年纪轻轻的,玩得这么野!”

    老大爷抄起手电往周圈转了一圈:“我跟你们说,这里都是监控!衣服一脱马上报警信不信!”

    知浅连忙起身,向老大爷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来这里坐坐,不是那种关系的……”

    “还说不是!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一个小姑娘就往这个男同学身上压!”老大爷什么风浪没见过,“要不是我这哨子吹得快,我看你都要亲下去了!”

    “我只是要去扶他……”知浅又羞又急,可又觉得有点无厘头得想笑,表情复杂地朝周容时看了眼。

    却见向来爱搞事的周容时此刻乖巧无比地点头站着,一边听着老大爷的教育一边认真地附和认错。

    “学长……”知浅憋笑的本事真的不太行,完全被周容时这副乖乖仔的模样逗笑了。

    周容时演技是不错,但是笑点不是太高,一本正经的乖仔形象顿时被知浅的笑声带坏了。

    虽然周容时最后有认真地解释两人真的是在这里野炊,但是老大爷显然没有被他的说辞说服,不过因为急着下班,巡逻的老大爷叨了两句就放过他们了。

    周容时卷起地上的餐布,把要处理的垃圾一把提起,一张纸条轻飘飘掉了下来。

    在一旁帮忙的知浅捡起,却被周容时眼疾手快地拿了过去。

    他把便利贴捏在手心:“这个不是垃圾。”

    刚刚抓着便利贴的指尖互相挤兑,知浅没敢去看周容时:“我知道。”

    上面有周容时的联系方式,怎么会是垃圾。

    周容时画风一转,改了说法:“也不对,没人要了,不就是垃圾吗?”说着扯开餐布,扬手要把便利贴丢进去。

    知浅抬头看他。

    周容时丢垃圾的手就变成慢动作了。

    知浅没开口,就是静静地看着;周容时的手也没停、蜗速前进,直到便利贴都钻进餐布包裹的垃圾袋里了,他终于是按下了暂停键。

    夹着便利贴的两指弯了弯,似乎是在询问知浅的意见。

    知浅懵懵地朝周容时递去一个疑惑的大眼睛。

    周容时把便利贴揉进手心,捏成废纸团,放弃地往袋子里丢。

    知浅笑了起来:“要不……你还是给我吧?”

    其实只是一张便利贴,大动干戈地还来送去,反倒有什么似的。

    “好的!”周容时秒答,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揉平小纸团,这才递到知浅面前。

    便利贴皱巴巴的,却又被小心翼翼地抚平了伤痕——知浅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便利贴似的。

    “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知浅接过便利贴,向周容时询问,“几百块就可以了,我想去酒店住一晚。”

    她低着头,学着周容时的模样,指尖轻轻落在便利贴的褶皱上,像是在安慰什么小动物似的。

    周容时的指尖顿时像染了火似的一缩,他侧头呼了口气,掏出手机就给知浅转了一千块钱:“好了,所以我现在还欠你-9855元,你可得好好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免得我跑路了啊。”

    “学长,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知浅收好便利贴,笑道,“不过……谢谢你。”

    “其实如果你真的要谢的话,就谢我的初恋吧。”周容时和知浅并肩站着,提着垃圾袋的右手别在身后,甩得跟个狼尾巴似的。

    知浅好奇地问道:“初恋?”

    “嗯。”周容时脖子一扬、特别骄傲,把幼儿园被初恋挺身而出的事情告诉了知浅,“欺负女孩子的男孩子最糟糕了——她说的。”

    “噗。”知浅听明白了,“所以学长的初恋,以为学长是女孩子吗?”

    “这不是重点。”背后甩动的“尾巴”放缓了动作,周容时放缓了步调,垂首看向边上的人,“欺负女孩子的男孩子最糟糕了——幼稚园的小女孩都懂得反抗,你也一定可以的。”

    知浅抿唇笑了笑,她低头看着石子路,小声道:“我爸爸以前也和我这么说过——他说女孩子是很宝贵的,如果一个男生连女孩子都要欺负,那个男生一定是个大坏蛋,他说如果我打不过他的话,就离他远点,等他来收拾他。”

    “伯父说得真好!”周容时拿着垃圾袋也要鼓掌的好。

    知浅笑着看了周容时一眼。

    周容时认真地表示:“实话,伯父和我初恋一样特别有见地。”

    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经历风吹雨打,缺了好几个口子。

    就像人生无常,谁也不能怪谁悄悄缺了席。

    “可是我爸爸还是食言了。”知浅风轻云淡地开口,时间久了连伤心都变得麻痹,“他都不在了,我要等谁呢?”

    周容时一愣,舌头像是打了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知浅垂着脑袋,奄奄地走在他身边,可失去了说话的技巧,连最基本的安慰他也做不到。

    伸出去的手卡在半空,最后又不甘地退回到身后。

    不是做不到,是没资格做。

    “其实我从小有一个梦想。”周容时抬手遮唇轻咳两声,胡说八道到他这个程度,就连本人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就是想做一个手刃渣男的大侠。”

    “所以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告诉我,让我来大展拳脚。”

    知浅抬头看了眼边上这个比她高了许多的男人。

    路灯的光倦怠地砸在周容时身上,朦胧地覆上一层神秘的晕影,像是电视剧里每一位大侠踩着bg场前云里雾里的气氛——幼稚得不行的大侠梦仿佛也被平添了几分可信。

    知浅笑了起来:“真是个奇怪的学长。”

    周荣时掩饰地挠了挠脸,余光将那抹笑意尽揽,他侧着脖子笑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和我初恋挺像的。”

    知浅愣了片刻,回头对上周荣时的视线。

    他的眼神有点认真、有点固执,还有点小小的期待,像是心潮澎湃从天而降的陨石——怀着热情和流彩而来,短暂的绚烂过后却只剩下一地坑洼的破坏。

    那么,就不要让它降落吧。

    知浅避开那灼热的视线,望着看不到头的路,故作轻松:“是踹你的那一脚特别像吗?”就像周荣时的初恋为了保护他踹了欺负人的小朋友一样的一脚。

    “……”你别说,还真像。

    为了防止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周荣时识趣地转移话题,掏出手机把周围一圈酒店的价格、安保环境、舒适度等等等都给知浅调查清楚,随后送她去了一家性价比最高的五星级酒店。

    办完入住,知浅的手机还剩下差不多一半的钱。

    “还好。”知浅捏着手机像是守财奴似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一家特别贵的酒店。”

    金碧辉煌的灯光照不到心虚的窃喜,周荣时揉着发烫的耳尖,教导着:“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啊?”知浅愣了愣,接过前台送来的房卡和意味深长的笑眼,她顿时反应过来,脸顿时烧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荣时带着知浅去坐电梯,按下向上的键后,恰到好处地止步:“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早点休息吧。”

    知浅看着抵达一楼的电梯缓缓打开门来,迟疑地看了周荣时一眼。

    周荣时起了坏心,脚步微抬;知浅一个箭步踩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知浅:“就送我到这里就好。”

    周荣时:“那我走了,晚安。”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口。

    往前走的脚别扭地后退一步,周荣时帅气地向知浅补了一个道别。

    知浅眨了眨,在电梯即将闭合的刹那,伸手挡开了电梯门。

    “周荣时。”

    周荣时就站在那里,朝知浅笑了笑:“嗯,我在。”

    “你真的特别特别的好。”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肯定会很幸福的。”周荣时笑着替知浅补完了后半句,“快零点了,早点休息吧。”

    “嗯。”知浅点点头,却说出来不一样的后半句,“所以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初恋,和她幸福地在一起!完全不需要我这个有点像的赝品!”

    “加油!”知浅朝周荣时加油鼓气,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向他道别,“那学长,晚安!”

    咔哒。

    电梯的门缓缓合上,楼层的数字不断地往上攀爬,附和着心跳的律动。

    等数字升了又降,周荣时好像才看清楚电梯门前倒影里的自己——像是被人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有点窘迫。

    他倏忽笑了起来:“那我还挺早熟。”

    酒店门外、一辆私家车内。

    泛着寒气的指按下暂停键:手机上的计时器精准地停在15分30秒的位置。

    坐在驾驶位上的许行舟靠在暗处,像是藏在夜里的狼。

    直到周容时离开酒店,知浅也没有向她低头的意思——猎物没有乖乖投降,空着肚子的豺狼自然是失落的,但总不会就这样放弃。

    “翅膀硬了,剪子也该磨得锐利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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