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她的是静默无言。

    山颠陡峭,红裙青袍被烫人的热风吹得鼓胀,精挑细选出的裙摆袖口向上飞扬,挡在眼前,将那一抹孤傲的青影吞没。

    江楚珩低着头,他甚至不肯回望,留给她的唯有那宽阔坚毅的背影。

    秦怀璧觉得自己似乎该哭出来,可是此刻,  她却是想笑。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大跨步地上前,一把揪住江楚珩的衣领迫使他转过身来,接着她便踮起足尖,狠狠地吻上了江楚珩的唇。

    江楚珩的身体随着这一吻明显地僵住。

    他本能地抓住了秦怀璧的肩,似是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片刻以后,他还是狠狠地推开了她,失魂落魄地向后退了两步,却狼狈地踩到了石子,摔倒在地上。

    这是秦怀璧第一次镇定自若的他如此慌张。

    他指着自己质问,那双碎玉似的眼飘忽不定,却就是不肯落在她的身上。

    他坐在地上,捂着唇,话都说的零零碎碎地有些结巴:“你怎能……行事如此轻浮?”

    秦怀璧却是笑了。

    只经方才那一吻,她便知道,江楚珩所说必然是违心的。

    可违心也好,既然一开始便知两人殊途,那又为何要招惹与她,做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

    难不成除了他,天下间就没有旁的愿意待她好的男子了么?

    她眼角的湿痕被烈阳蒸干,留下的便唯有跋扈疏离的笑意。

    “本公主行事轻浮又如何?你不过是个消遣的玩物,  就算想自荐枕席,本公主也不要你!”

    说罢,她便咽下一口涌入喉头的酸涩,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直到回宫,她才哭得昏天黑地,整整大病了一场。

    再醒来,她便再也没有提及过江楚珩。

    那句话午夜梦回,一直是悬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即便是今生姿态放低的江楚珩如何挽救,那根刺却始终悬在心上。

    埋藏心底几乎忘却的过去似尘封已久的信封被打开,秦怀璧的神色便添了些落寂。

    “你说的的确是……破镜难重圆,当初划了这狠狠一刀,今后再如何补救,也是回不去当初,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做那执刀人为好……”

    她失神地枕在手臂上,心中苦涩的种子又一次生根,  发芽,添满了她的整个腹腔,  吞不下,吐不出。

    她闷闷地,连带着身上裙子的星光也似乎都暗了许多。

    “不错……他伤我甚深,又岂是一条裙子可以补救的?”

    茗青见她如此却是笑了。

    她伸手将秦怀璧扶起来,道:“裙子是裙子,江将军是江将军,公主您还小,这距离及笄也还有整整一年的工夫,喜欢公主的男儿家那样多,还愁找不到比将军更好的人么?

    “更何况如今我瞧着,江将军也大有悔过之意,您同江将军既然情投意合,不妨观望几分,总不该为了早已过去之事伤及自己,让自己悔恨一生不是?”

    秦怀璧枕着她的肩,道:“我也不知我是如何想的,有时候觉得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认得他,有时候又觉得,或许他当时有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可是茗青,你说就算当真有何难言之隐,又为何不肯同我说清?”

    只听头顶的茗青声音低了几分,道:“既然是难言之隐,自然是说不出口,否则又何来难言之隐一说?其实也不过是身份悬殊,想来便堪堪自卑罢了。”

    她神色落寞,显然是在黯然伤神。秦怀璧总觉她眼神有些异样,正要询问下去,却忽见唤纹急匆匆地进门来,慌张道:“殿下不好了,我家公主不见了!”

    秦怀璧猛地坐直身子,道:“你说什么?”

    ……

    而此刻,扮了一副太监模样的秦昭昭正惴惴不安地混在出宫的太监人群中,不敢抬头。

    守门侍卫穿过排列整齐的缝隙,挨个仔细地对比着。

    秦昭昭眼见有一双鞋子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紧抓着手中的托盘,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侍卫上下扫了她一眼,便随手向前指了指,秦昭昭舒了一口气,连忙向前迈了一步。

    谁知这一下便踩到了衣角,险些摔倒。

    那侍卫自然被她吸引了注意,道:“走就走,你慌什么?抬起头来。”

    秦昭昭吓得四肢僵直,拿着托盘的手更是紧张地直打颤。

    那侍卫见她不言语,不由不耐道:“让你抬头,没听见么?”

    秦昭昭犹犹豫豫地抬头,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那侍卫被那声音吸引,便离开了她的身侧。

    她趁机一个脚底抹油,溜出了宫门去。

    才逃出宫她便躲在旁人见不得的暗处一把扯下了厚重的绒帽,后怕地拍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贴着墙根,从胸袋中掏出一封信,信上略带冷冽清香,乍一闻同萧画仙所用的寒香墨有七分相似。

    上面的字迹也是刚劲有力,显然出自男人之手。

    只见上面写道:“朝阳公主,如今春日将近,寒香墨已无处可存,在下已即将离开盛京,只是知音难觅,细细算来,竟只勉强同殿下算得上知音。我的手中还有几幅画作,不知公主可否前来同在下见一面?作为报答,在下愿将手中余下画作赠予公主。”

    信纸带有寒香,萧画仙又行踪不定,秦昭昭便未曾怀疑,仔细地记下了前往之处的地址,她便合上信纸,将信纸塞入袖中,叫了马车匆匆而去。

    然而马车越走却是越荒凉,秦昭昭不时撩开车帘看向门外,见周遭房屋逐渐稀疏,心中也不由多了些忐忑。

    但萧画仙做事本就随心所欲,秦昭昭虽是忐忑,却也不甚怀疑是萧画仙会有别的意图,那人说话做事都了无章法,实在很难有一个定数。

    马车终于吱嘎停下,秦昭昭透过车窗便远远看到一个身穿紫色厚绒大氅的公子正背对此处拿着一把山水折扇遥遥而立于雪中,便吩咐车夫停下,付钱跳下马车。

    她兴冲冲地朝着那紫衣人跑了去,口中道:“萧画仙?”

    紫衣人转过身来,只见他身姿挺拔,身穿厚绒衣氅,面上戴着一块紫金假面看不清容颜,冲着秦昭昭含笑点了点头。

    然而一见此人的脸,秦昭昭却一怔,接着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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