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是北斗宗的势力范围,这儿的冬天来得也格外地早,还未进十月,天空已经飘起了淡淡的雪花。

    北地苦寒,相比于富庶的中原地区遍地林立的神庙,北斗宗的神庙少得有些可怜。就算是勉强有一座神庙,也都是由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集资而成。神庙修得又小又矮,日久天长又没有得到后续资金修缮,变得又破又烂。

    时间一长,这儿的百姓看着也很闹心。因此,他们便在自己的屋子里设上一个香案,方便时时供奉。

    沈笙走进一家客栈,刚跨进大门,就看到店里的供桌上方,挂着那幅巨大画像,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店小二正闲得无聊扣脚,见来了客人连忙迎了上去。注意到沈笙的视线,那店小二也不甚在意。

    殷勤道:“客官里边请,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沈笙抖了抖身上的雪道:“打尖,给我准备一些吃食,待会我还要赶路。”

    店小二在他身后将门关上,接过沈笙手里的大氅。忍不住问道:“客官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沈笙捡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小二捧着一壶温酒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刚才客官进店时,看到客官看那供桌上那副神像的表情时,我就猜到了。”

    沈笙再次望着那副神像,仍旧觉得有些滑稽不堪。将一只威风凛凛的灰狼,画成一只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那店小二道:“这儿比不上中原的繁华富庶,手里拿笔杆子的文人本就不多,能画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顿了一会,那店小二又问道:“客官是打南方来的,看样子也不像是过路的客商,来这冰天雪地的北方作甚?”

    沈笙顿了一回儿,才道。

    “寻人。”

    那小二又道:“眼看天也要黑了,客官自己一个人出城实在是太过危险,且有不少夷人在城外活动。虽说那些夷人和我们一样,都是供奉着灰狼,但他们可比我们凶狠多了。依我看,还是等明天天放晴了,看看有没有出城的商队,跟着商队一起出城,方为稳妥。”

    沈笙道:“不必,雪一会儿便要停了。”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客栈的门突然被从外面吹开,带起一阵阵雪花。店小二哆嗦着身子刚想把门关上,一支手突然抵着门边。

    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上胡乱披着几件兽皮,身后背着一头已经断了气的公鹿,头上顶着一张兽皮帽子。

    那小二见到此人,脸色已是极为难看,正想用力推门把此人关在屋外。

    但无奈此人年轻力壮,仅凭一支手,那店小二便关不得门。

    僵持半刻,还是沈笙开口道,“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为何不放人进来?而且外面天寒地冻的,放人进来躲躲雪也是好的。”

    那小二站在门口许久,身体早就被冷风吹得又痛又麻,闻言便道。

    “客官你是有所不知,是掌柜的吩咐不让他进来的……”

    趁着店小二与沈笙回头说话的档口。那个年轻人身形灵巧的从店小二身边钻了过去。把身上那只死鹿扔在墙角。见店小二也没有过来招呼的意思,那个年轻人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厨。

    沈笙一直盯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那个年轻人似有所觉,回头瞪了一眼沈笙,然后迈开大步向后厨走去,直到那个的背影消失在墙角,沈笙才慢慢地转过头来。目光恰好对上那只死鹿。那头鹿应该是刚死多久,没两只眼睛还未见浑浊。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顾明轩的影子。不多时,便听后厨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看来那个年轻人是要自己生火做饭。

    那小二看沈笙盯着那个年轻人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擦干地上滴着的血迹。

    “客官盯着他作甚,他今天心情好打了一头肥鹿,看出客官是打南边来的也没找你的麻烦?”

    沈笙顿时来了兴趣,“为何他会找我的麻烦?”

    店小二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因为他的母亲便是从南方来的。”

    沈笙眉毛一挑,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那店小二得意道:“客官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吧。我们这儿的苦寒之地,除了那些做生意的商队会经过这里,哪里会有女子愿意留在这里的。”

    “愿闻其详。”

    原来那个年轻人叫林脖,这儿人们常常喊他阿脖。

    阿脖的父亲在他三十岁的时候,还是一根老光棍,靠着进深山老林里捕猎为生。后来有一天,村子里的人突然见到阿脖父亲屋子里有一个女子,且是不同于他们这儿长年惯干粗活的女子。一个长得水水灵灵的江南女子,这种女子他们以往也只能从过往客商的口中得知。

    阿脖父亲眼见瞒不住了,这才将那女子的身世道来。

    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子真的是一个千金小姐,她父亲犯了罪,她也受牵连跟着一起流放,她的族人有很多忍受不了沿途的苦寒,在途中就去世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也奄奄一息,押送的官差本想找个地方将她埋了。恰巧阿脖的父亲从此处经过,用了两只兔子便将她娘给换了回去。

    沈笙道:“听起来,倒像是一桩英雄救美的故事。”

    店小二可不懂什么英雄救美,只叹阿脖爹有天大的福气。可是这福气却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阿脖爹救那女子也只不过想让那女子当他媳妇,可那女子却早就心中有人,还偷偷贴身藏着那男子的画像。三番两次偷偷跑了出去,有一次回来之后,腿还受了伤,从此之后她的那条腿就瘸了。

    阿脖出生之后,那个女子还曾想偷偷跟着商队回到南边,幸亏阿脖爹发现得及时,才没能得逞。

    后来,阿脖爹有一次带着阿脖去打猎,没过多久天便开始飘起了雪花。大雪一连下了几日,等阿脖带着阿脖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阿脖娘已经不见了。

    之后,阿脖爹便开始每日酗酒。那时候,阿脖还小,每日里都要去找他娘,阿脖爹一听就要打他,说你娘都把你丢下了,去找她的相好了,你还去找她做什么。

    后来,阿脖渐渐长大,也很少提他娘了,原本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性格变得极为古怪。

    沈笙道:“他就是因为他娘把他抛弃了,所以才对南人格外怨恨。”

    店小二一拍手道:“就是客官说的这么个理。”

    沈笙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我为何盯着那年轻人的背影看了许久?我便告诉你……”

    便在此时,那个年轻人已经从后厨端出来一大盆热腾腾的羊肉汤。待阿脖稍坐之后,沈笙才慢慢开口。

    “你身上有阴气缠绕,不出三日便有一场横祸。而且是个身首分离的大祸。”

    那阿脖正埋头啃手上的羊肉,闻言抬头扫了一沈笙,又扫了扫四周空无一人的座位,喉结一滚,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

    “你是在说我吗?”

    沈笙不嫌他语气不好,反问道。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店小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客官在进屋之前还说一会儿天便会放晴,谁知天不仅没有放晴,雪下得还比之前更猛了。

    沈笙道:“这几日你就别再出去,三日之后方为稳妥。”

    阿脖眼睛盯着沈笙,半晌从喉咙里滚出一句话。

    “南方来的?若是你诳我怎么办?”

    沈笙耸了耸肩。“我只是好心提醒。”

    阿脖也不理沈笙,自顾自将面前那盆羊肉吃完,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割下一条鹿腿,留作饭钱。推开门走了。

    那小二收拾完鹿腿回来,看沈笙仍旧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客人为何说阿脖会有横祸,难道真的能看出来点什么?”

    沈笙道:“外面天气如何了?”

    店小二明显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透过窗户纸往外望去,窗外的暴风雪似乎是小了不少,有两缕阳光撒在窗户纸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明黄色。他一推开门,果然见到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

    再转回头时,沈笙已经起身欲往外走。店小二原本对沈笙还颇有些不屑,此时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认为沈笙是不显山水的世外高人。

    那店小二一下子窜到沈笙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客官,你即然看出他有……那什么气缠绕,你怎么不去救他一救?”

    沈笙立在原处看他,那店小二似是看懂了沈笙眼神,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我把他挡在门外也是我们掌柜的意思,我和他并无私仇,也到不了想要他命的地步。”那店小二说完,抬头看见眼神有些飘乎的沈笙,正打算再接再厉多费些口舌。

    “好!”

    沈笙答得如些干脆,那店小二一时还有些适应不了。忙上楼给沈笙准备客房,走上几步台阶才想起来问。

    “客官不是要出关寻人的吗?”

    沈笙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不急一时,他在那儿待了那么久,也不可能就因为我在这儿待上几日平白错过。”

    翌日傍晚,沈笙刚刚顶着两个黑眼圈下了楼。那店小二连忙上前招呼,又热切给沈笙端来一些吃食。

    “客官,我昨日里已经按照您的咐吩,打听阿脖这几日出过哪些地方,有没有遇见过什么鬼打墙之类的怪事。”

    沈笙捧起面前的小米粥问道,“那你打听出来什么事吗?”

    店小二苦丧着脸:“没有,我还被他拿弓赶了出去。”

    沈笙道:“不急,像他那种性格的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如此,一连两日,都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直至第三日夜,沈笙已经熄了灯,准备就寝。就听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店小二在门外不停的拍门,口中叫道:“客客不好了,阿脖出大事了。”

    原来那店小二听了沈笙的话,这两天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今天他老早就听到阿脖外出狩猎的动静,到了晚间还没有见阿脖回来,跑到阿脖家一看,阿脖家用来晚间御寒的兽皮都在。这就表明阿脖儿没有打算在野外过夜打猎,这样冷的大冬天,一夜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

    沈笙披过大氅,跟着店小二下了楼。一推开门,风雪猛得便往脖子里灌去,店小二跟在沈笙的后面,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沈笙先是跟着店小二去了趟阿脖家,那店小二果然说得不错,阿脖家里晚间御寒的兽皮都在。

    “奇怪。”

    那日他看到阿脖身上缠绕着浓烈的阴气,显然是被一个极奇难缠的主儿给盯上了。这两日阿脖一直都住在自己家里,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屋子里的一些桌椅瓢盆,应该都会沾上阿脖身上一些阴气才对。可屋子里的东西却瞧不见一丝阴气,莫非是他看错了。

    店小二缩手缩脚跟在沈笙后面。

    “客官,奇怪什么?我们快点去找阿脖,再晚一点儿,说不定人就没救了。”

    沈笙转身出门。

    “那个阿脖平时会在哪儿狩猎的。”

    店小二连忙走到沈笙前头领路。

    “这个客官,你可算问对人。我知道,也跟着阿脖进过几次山。因此,去山的小路我也认得。”

    店小二用手挡着风雪,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被沈笙听到,半天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的时候,一件黑色的东西兜头罩下,他直到捏在手里才明白沈笙是大氅解下来,扔给他了。

    沈笙经直走到店小二面前,替他挡了前方一部份的风雪。

    店小二愣愣的站在前方,手里的大氅还有余温,直到沈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才慌忙把大氅披上。

    “前面有两条岔道,应该走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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