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府衙有一个刑侦高手,便是观察使何涛。

    此人嗅觉敏锐,细致入微。

    当初陆阳带人对邱府动手,便是他一路追着线索找到了石碣村。

    只是迫于童贯的压力,不得不终止调查。

    此次生辰纲劫案发生的黄泥岗,正好是何涛的辖区。

    蔡太师施压给济州府,济州府尹就把压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何涛的弟弟何清为他提供线索,抓住了白日鼠白胜。

    他原本以为事情马上就能了结,但案件背后的复杂程度却远超他的想象。

    他通过对供词的分析,得出了生辰纲被掉包的结论。

    原本事情到此就结了,就算知道了生辰纲是被掉包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

    可北京留守府的两个虞候却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杨志和老都管每天晚上都会检查生辰纲有没有损坏。

    着就表明了生辰纲被掉包的时间就在假纲被劫的前一天夜里。

    随后他按着虞候的指引,找到了生辰纲押运队伍之前住宿的那家酒店。

    他害怕打草惊蛇,就让自己弟弟假装老住店,去店里打探消息。

    结果却发现这家店在案发前三天刚刚换了老板。

    现在的老板就是阮氏鱼行,就是陆阳。

    事情牵扯到了蔡京和童贯两大权臣。

    何涛顿时觉得自己在面临万丈深渊。

    一步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他没有再往深处调查,而是将案卷都封存了起来。

    直到八天前,济州府来了一个特使。

    何涛见府尹恭顺的把特使送出了府衙,顿时记上了心。

    “府尹大人,方才走的那位,是何方上差啊?”

    府尹道:“了不得,那是枢密童贯大人府里的承局,这次前来是为了接手石碣村那个陆阳陆大官人的产业。”

    何涛有些疑惑:“大人,那陆大官人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把他换了呢?”

    “我哪里知道,行了,别问这么多了,这些不是你该管的。”

    何涛越想越不对劲。

    半年前的生辰纲劫案不由得浮现在眼前。

    “难道说,陆阳失势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陆阳做得好好的,突然被换,很可能是失去了童贯的支持。

    他掏出了藏在箱子底下的卷宗,这些东西涉及的秘密过多,他没敢放在府衙里,而是藏在了自己家。

    “说不得,却是一个好机会。”

    他打算赌一手,就赌陆阳劫生辰纲之事是背着童贯的私自行径。

    一旦赌对了,他就能搭上童贯的大船,扶摇直上。

    赌输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免不了一死。

    不过以他这些年对朝中局势的了解,蔡童二人是铁同盟,就算有些许竞争,也不至于派手下去劫蔡京的生日礼物。

    他有至少八成以上的把握能赌赢,那为何不赌呢?

    童贯府承局王宪就住在济州府最大的一间店,朋来店之中。

    何涛带着卷宗来到了他的房间外。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承局没有马上开门,反而是问了一句:“谁啊?”

    何涛如实交代。

    那承局将刀持在手里,只是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看屋外那人确实是一身公人打扮。

    于是隔着房门问道:“何观察有什么事吗?”

    何涛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有重要案情禀报,请让我先进去,此事不方便让外人听到。”

    承局道:“既然是有案情禀报,那也应该去找府尹。”

    说完就把门关上,丝毫不留情面。

    何涛拍门急道:“官人且慢,我要说的事情与童枢密有关。”

    片刻之后,房门轰然打开。

    “快进来,小声点。”

    王承局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公人,他的脸上好像还刺着一行金印。

    只是没有写发配之地。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何涛将案卷放在了桌子上。

    “上差容禀,石碣村的陆阳陆大官人曾经是童枢密的麾下对吧。”

    王承局没有否认,其实两人之间更像是合作关系,但却是以童贯为主。

    “小人所说之事,很可能会影响到童枢密与蔡太师之间的关系,请上差明示,陆官人与童枢密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王承局心中揣摩着对方话语中的含义,也是能使照实说:“陆官人与我家相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何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陆阳只是拿出部分利益,撤了童贯的大旗当虎皮,自己之前竟被他给唬住了。

    该死!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及得了。上差且听我汇报。”

    王承局越听越心惊,这陆阳在外打着童贯的旗号,竟然在暗中劫了童贯最大盟友,蔡京的生辰纲。

    真的是胆大包天。

    “你可有证据。”

    何涛道:“现在证据尚且不足,不过生辰纲中有许多宝物,需得销赃。他能用的渠道无非就是商行,有些过于显眼的不好卖出去,恐怕还留在他的手里。”

    王承局问道:“你的意思是?”

    “咱们先去陆阳鱼行总部搜查,若能搜出一两件生辰纲中有名的赃物,那就**不离十。然后再请承局回东京查问商行,看看自去年六月以后,有没有大批量出手珠宝玉器的记录。若有,那生辰纲便就是陆阳所劫无疑。”

    王承局当时便答应。

    他手里正好有陆阳的手书,还有大掌柜朱武配合交接的命令。

    鱼行之中能管事的阮家兄弟全都被朱武一封书信叫到了东京,现在正是群龙无首。

    马伯见了陆阳和朱武的手迹,还当是贵,接待了这帮公人。

    却不想他们一进到鱼行就立马翻脸,两个人控制住了马伯。

    其他人四处去搜寻。

    庞秋霞出手要救,却被马伯言语喝阻。

    “秋霞妹子不要冲动!”

    何涛冷哼一声,留下了几人看守。

    自己带着手下上了二楼,直奔陆阳的书房而去。

    “来人,给我破门。”

    两个衙役并肩而立,双手抱膀大喝。

    “一、二、三!”

    那木栓阻挡的门被两人轻松撞开。

    何涛自顾自走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陆阳书案。

    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琉璃盏。

    梁中书所送的生辰纲中,最贵重、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套琉璃盏。

    这物件不好销赃,陆阳又甚是喜欢,就留下来自己用了。

    现在却成了绑在他脖子上的绞绳。

    何涛拿起了其中一个杯子,倒上了一杯水酒。

    晶莹剔透的杯身在阳光下映照出七彩之色。

    “真好啊!哈哈哈哈。”

    “给我把下面那些人都给抓了。”

    一群衙役来势汹汹,直奔马伯等人赶来。

    他察觉到了事情不对,登时大喝道:“快,先杀出去!”

    马伯伸手扳住了一个衙役的手臂,腰间一用力便将其摔倒在地,随后抽出了那衙役的腰刀,一刀砍伤了他的小腿。

    庞秋霞见马伯动武,自己也不再隐藏,她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她剑似银蛇,左挡右格,接出了马伯,两人一并往湖边跑去。

    王定六受阮氏兄弟委托,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暂时管理鱼行事务。

    他此时正在外面和户商讨鱼价,却见到总行那边忽然喧闹异常。

    “刘员外稍候,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马上回来。”

    那员外点头道:“王行首请便。”

    王定六跑跳飞快,几息时间就来到了近前。

    那帮公人正在打砸鱼行的物件,还在四处抓人。

    他找了个看起来像领头的喝问道:“你们这帮公人为何如此无礼,不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吗?”

    何涛打眼一看,不是阮氏三雄。

    但他既然如此说了,想来也是鱼行的一个小管事。

    “这人也一并拿下。”

    王定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多衙役给按倒在地。

    “你们凭什么捉我,我要见你们上官!”

    何涛呸出了一口吐沫。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勾结反贼让我们当场捉住,还敢抵赖。押回大牢,我要好好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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