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衣在路上漂泊许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受不了,只有嗡嗡人声在他耳边作祟,絮语似的停不下来。

    他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待在医院里,来来往往都是病人家属念叨的声音,要么祈求早日康复,要么祈求手术顺利。

    每个人的诉求都那么简单,又那么相似。

    但他们却怕上天听不到似的,一遍一遍重复着,重复到他耳朵生了茧,每天都拿对儿小耳塞隔着。

    可是耳塞隔得住祈祷,隔不住生离死别。

    上天并不会给任何人开后门,那些人终归要离去,让留在凡尘间的亲人绝望嘶嚎,然后收拾好床铺,再换上下一批病人,永无止境。

    他讨厌透了这种感觉。

    他想睁开眼,告诉那些祈求过他的人们: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份工作,你们别来找我了。

    别来求我了……

    “简衣,简衣?醒醒,别睡了!”

    突然,那些祈求的声音变了调,被某种坚定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拧成一股,强制灌入他耳中。

    这声音破开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破开了手术室的无影灯,破开了哀嚎不绝的悲泣,以竣烈无匹的气势,来到了他的身边。

    简衣被这声呼唤勾着魂,一点点睁开了眼。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趴在他面前,距离他的脸不到30公分。

    简衣:“……”

    简衣悚然一惊,尚且迷蒙的意识彻底返回人间。他身体紧绷,右手握拳,眼神充满戒备,宛如一头即将突袭的猎豹。

    女孩却像看不见他的紧张似的,轻声问:“你没事了?”

    她一说话,语气中那股冷劲儿直往外冒。简衣微微一愣,试探性地叫了声:“季询?”

    季询点点头,伸出手,握住了他逐渐放松的手掌。

    简衣被他从地上搀起来,踉踉跄跄地靠在了墙上。

    一惊一乍过后,他脑袋还有点晕,声音也开始变得有气无力:“你怎么知道是我?”

    季询示意他抬头看。简衣睁眼一瞥,墙根里窝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帮大姑娘小媳妇,正瞪着她们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瞧。

    原来他是最后一个醒的。

    大姑娘中突然走出一个人,凑在他旁边挡了路:

    “你……你叫简衣是吗,感觉怎么样?”

    乙/醚麻痹的药效还残留在血液中,简衣太阳穴突突直跳,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很好,你谁?”

    那人吃了瘪,咧着嘴讪笑几声,回答道:“我是和你一块儿进来的玩家啊,我之前也选的‘放过’,咱们是一起的。”

    简衣抬眼看着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原身,嘴上敷衍地应了一声,又说道:“既然这样,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除了咱们三个,这里面还有多少玩家?”

    这位大姑娘一回头,从剩下那些人中点出来三位:

    “就他们仨,再没别人了。”

    她说起话来抓耳挠腮的,一点都没有大姑娘的气质,倒像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子。

    “这么多?”

    简衣挑起眉,挨个在这些人身上打量几眼。

    这种等分法区分阵营的方式,怎么看都不像玩家自发形成的,很有恶趣味系统的风格。

    毕竟当初这些人中,可没有那么多“正人君子”。

    “看来,某些人不得不跟我们走一遭了。”

    简衣话里的嘲讽劲儿丝毫没有收敛,冲得那些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忍气吞声地冲他翻白眼。

    猴子大兄弟怕他们出师未捷就死在简衣这张嘴上,赶紧换了个话题:“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简衣看着那些聚在一起的大姑娘们,眉头皱成了好几叠——这些人多少有些形容狼狈,一个个穿着睡衣睡裙,好一点的披着外套,眼睛下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就这么蓬头垢面地出现在这儿,活像进入了大型逃难现场。

    她们都是被玩家迫害,落入陷阱的羔羊。

    简衣垂下眼,不适地捏起眉心。

    “我们得从这儿出去。”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如同蒙着一层细细的薄纱:

    “十二对十二,阵营之间是公平的。”

    猴子大哥挠了挠脑壳,非常不好意思地问:

    “我们这儿是十二个没错,可算上那些把我们绑过来的,对方绝对不止十二个人啊?”

    简衣斜睨了他一眼,沉声说:“游戏虽然会置人于死地,但在玩家对垒的情况下,不会出现不公平的情况。”

    “因为无论哪一方,一旦失去公平,这个游戏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为……为什么?”

    猴兄弟承认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迷迷糊糊听了一大串儿也不明白。

    简衣看他那倒霉样,叹了口气,不得已进行灵长类再教育:“假如你是系统,你会开一局从起点就能看到结局的游戏吗?”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咚”一声敲醒了他沉睡的心!

    猴大哥悟了,他右拳轻轻在左手心一敲,真成了只刚开智的猴:“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和那些跟我们长得一样的人,大家一对一正好12个?”

    “没错,而且我们这边看起来更加弱势,说明我们有一击必胜的力量。”

    简衣点到为止,留给他自由想象的空间。

    他撑着背后那面墙,抬起头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老房间,四壁裹着惨白的墙皮,中间吊着一盏暗黄色的钨丝灯。除此之外,墙上还有一个狭小的通风口,盖子掉了一半,歪歪斜斜地垂在墙面上。

    没有窗,没有暗道,干净得一贫如洗。

    简衣扶着墙摸到门边,轻轻推了推生锈的门把手。

    木门被人从外面锁得严严实实,老式锁头磕在锁槽里,发出“咚咚”两声脆响。

    他松开手,通过门板下的窄缝,瞧见了背后漆黑的走廊。

    “亲爱的玩家您好,您已成功选择受害者路线,请在24小时内逃离工厂,否则将因‘任务失败’退出游戏。”

    de在他调查完现场后姗姗来迟,看笑话似的,慢慢宣布了通关章程。

    简衣的手还停留在门锁上,指尖点了点张开的钥匙孔,慢条斯理地问:“你能把这东西撬开么?”

    季询就站在他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沉地说了句:“没办法。”

    没办法,看来必须要找到钥匙。

    身后那些女孩子们既好奇她们说什么,又处在惊吓的余韵中不敢过去。磨了好半天,终于派出一位代表,来到三人身边,满脸忧愁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逃出去的办法?”

    这人桃花眼高鼻梁,薄薄的唇苍白一片,原本明艳动人的脸被恐惧磋磨成了病态的模样,差点和身后的墙融为一体。

    “办法……”

    简衣抬眼看向那道通风口,表情平静得恰好和她形成一组对立面:“现在唯一敞开的只有那个地方,要去试试么?”

    “这……我们应该进不去吧。”

    那通风口小得可怜,看起来只有小孩子和一些身材格外娇小的人能钻进去。她们这里大部分都是发育正常的女孩儿,极少有娇小的那类。

    当然,极少不代表没有。

    简衣和季询对视了一眼,低声说:“我爬过去取钥匙,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

    那女人睁大眼,不可置信地说:“你,取钥匙?太危险了,这能行吗?”

    猴兄弟还在寻思那番“一击必胜”,听了他的惊天之语,也忍不住说:“太危险了吧,就你一个人,被他们抓住都来不及救!”

    简衣没指望这群只会躲在墙角哭的人能冲出来救他。他调整好呼吸,动了动胳膊腿儿,确保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等明天那些人开门把我们卖了,那才是一个都逃不出去。”

    “我们必须得自救,要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他比了比这具躯体的身高,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而且我猜,我这种身高设定,不是随随便便被游戏选中的。”

    “系统一定给我安排了特殊任务。”

    这大概就是他上次游戏拿了第一,系统额外增加的难度吧。

    简衣深深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朝季询招呼道:“帮我垫个脚。”

    季询乖乖在通风口下搭好了手臂,简衣一脚踩着他手上,向上一跃,双臂自然朝内收缩,灵巧地钻入了狭窄的通风口。

    沉寂的通风口因外来者的闯入扬起了一层浮灰。简衣立即将手臂挡在口鼻处,减少与浑浊的空气相接,防止因呼吸道受刺激而引发的喷嚏咳嗽。

    他缓缓地在通风口内爬动,每一步都像隔着肉垫的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狭窄的通风管道使人行动受限,爬得越久,耐心消耗得越大。

    简衣用上了十成十的谨慎,慢慢在看不到头的管道中前行,直到前方出现一道光亮,打破了黑暗的局促。

    他静静来到光亮上方,垂眼观察下面的形势。

    这是一处工人休息室,同样在钨丝灯泡的照射下晦暗不明。只是与她们所在的房间不同,这里多了很多破旧的沙发凳子。一堆老酒鬼手边扔着空玻璃瓶,在上面睡得人仰马翻,不知朝夕。

    简衣点了点数,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这应该是被替换下来的那一波。

    既然他们在这儿,那那些“迫不得已”的原装货,又跑到哪儿去了?

    那把打开她们房间的钥匙,会在哪一波人手中?

    简衣望着那些死猪一样的替代品,悄悄打开卡在通风口上的百叶窗,轻轻一跃,从墙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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