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想了想走过来跟小黑笑道:“你很不错,我可以破例请你喝一杯酒。”



    小黑淡淡一笑,指着自己的双腿说:“我这不太方便。”



    “你连那疯狂的马儿都不怕,还怕跟我喝上两杯吗?”少年笑道。



    小黑想了想,跟身后的车夫说:“如此,大叔你先回客栈吧,跟我姐姐说一声,我晚一些再回。”



    完了看着少年哈哈笑道:“一会你得送我回客栈了。”



    少年接过车夫的轮椅推着小黑往前走去,跟着笑道:“你放心,先喂饱我再卖了你。”



    两个陌生的人,因为风中兄妹的一幕而走到了一起。



    哥哥拉着妹妹的手一路急跑,回到了家中,还没进门,女孩便喊道:“娘,来吃糖葫芦。”



    哥哥则喊道:“爹,来吃一口,我给你留了两颗呢!”



    屋里冲出一对夫妇,看着一对儿女回家,不由得抱怨道:“我给你的钱是明天的饭钱,你怎么能任着妹妹的性子?”



    “妹妹馋好久了,我还剩下一文钱呢!”



    男孩说完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瞬间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直到他拿出一个钱袋,而回头看着小女孩惊叫了起来。



    “妹妹,你看见那个哥哥往我口袋里塞钱吗?”



    女孩摇摇头,伸手去摸自己显得鼓胀的口袋,瞬间也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因为女孩手里也有一个钱袋。



    夫妇两人接过兄妹俩手里的钱袋,伸手之间,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看着哥哥跟自己身上的钱袋,倒出来全是没有见过的金光闪闪的钱币。



    小女孩看着男孩说:“那哥哥说,要囡囡长大后跟哥哥一起去学堂,原来他才是好人。”



    男孩想着小黑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握着拳头说:“妹妹放心,哥哥以后会保护你的。”



    夫妇俩喃喃道:“你们这是遇上了神仙吗?”



    ……



    都说年少莫登楼,因为少年不识愁滋味。



    眼下的小黑倒是想登楼,奈何他却只能望楼兴叹。



    最后少年推着他进到一座临湖的酒楼边上,选了一个靠窗的边上坐下望湖。



    小年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看不出悲喜的小黑,他想不明白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这家伙就敢相信自己。



    让自己推着找了一处酒楼坐下。



    唤来伙计,少年熟练地点了几道菜,也不问小黑是否喜欢。



    小黑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如我这般的残障之人,公子怎么会有兴趣想着跟我喝一杯,这萍水相逢的事情,我好像还是头一回。”



    除了哥哥,李黑却是头一回跟一个陌生的少年凭湖望景喝酒。



    少年笑着回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这可是头一回哦?”



    小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难不成公子真的打算把我灌醉之后,拿去卖掉?”



    少年一听哈哈地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若不是看在你对那两个孩子的一番心思,我才懒得看你一眼,我跟你很熟吗?”



    小黑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道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这家伙的眼睛看得如此仔细。



    当下有些不快地说道:“我跟你又不熟,你看那么仔细,难道不怕我们三人合伙骗你?”



    “这可难不倒我,从你们一路逛来,我便跟在你的身后。”



    少年和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可对你没有兴趣,我也是在逛街,也没想到看到了人真的真情,你不错。”



    这是少年离家以来,头一回赞扬别人。



    在他看来,能得到自己一声赞扬的,只怕世间难寻几个,而这腿脚不便的家伙,便算得上其中一个。



    “算了,不说也罢。”



    小黑望着大湖边上一行行的垂柳,心想自己回家,差不多可以吃那树上的杏了。



    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眼见着,这春天便要眼皮底下过去了啊。”



    小年一愣,他实在看不出来小黑还有悲春伤秋的心思,不由得对他高看了一眼。



    扭头望着酒楼外的大湖,轻声说道:“这春谁能留得住啊,大不了,明年春天再来看看,还不是一样柳絮漫天的风景。”



    小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悲春伤秋应该是哥哥的专利,怎么会传染到自己的身上。



    不由得轻轻邯皱起了眉头。



    拍着酒楼窗边的栏杆,眯着眼睛,看着湖畔来来去去的行人,淡淡地笑了起来:“相逢是缘,今天我请你。”



    身上的金币都是从杀手和土匪身上得来的,连着寒山僧下的武僧,也被他打劫了几个。



    没想到不仅圆了老人的梦,还无意中帮上半路遇到的兄妹两人。



    少年望着眼前的风景,心里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家伙还算不错,不肯占自己的便宜。



    不由得笑道:“没想到你腿脚不便,做人倒是不小气。”



    “我以前不明白一句话,这些日子以来我才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小黑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以前我哥哥老跟我抱怨道:我又不是神仙,想想这话,可真的很有道理。”



    少年一愣,忍不住问道:“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的悲悯之意是跟你哥哥学的?”



    以少年的聪慧自然明白小黑说的这句话。



    心道便是天上的神仙,怕也救不了这千万受苦之人吧?



    推己及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能眼看着世间的一切无能为力?



    就像他今日遇到街边的兄妹两人,想是好不容易买下一串糖葫芦却是兄妹俩各吃一口,没想到却被这建州城中的衙役毁于马蹄之下。



    归根结底,还是当年的皇上不思民苦,只想大动干戈,纵容官府中的恶奴。



    “悲悯之意?”



    小黑自嘲一笑,心道自己若是将那些对付杀手的手段施展出来,只怕你不会说出此话了。



    想想也有道理,便用恶人的钱财,去接济遇到的那些不幸之人。



    是不是因为这样,自己一番胡闹之下,老和尚这回也只是骂了自己一顿,最后也不了了之?



    正在伙主端了酒菜上来,小黑双腿虽然不便,手却没有偷懒。



    一边往酒杯里倒酒,一边说道:“这一路而来我肚子真的有些饿了,伙计一会等我吃得差不多时,就这酒菜再给我打包一份。”



    伙计一听,赶紧回道:“客官放心,少不了您的。”



    眼见少年不解,小黑呵呵笑道:“客栈还有一个姐姐跟她师傅,我得想着给他们带些好吃的回去。”



    少年若有所思地赞叹了一句:“看来你不是一个喜欢吃独食的家伙。”



    小黑叹了一口气,笑道:“其实我怕挨饿啊,所以只要有好吃的,就忍不住。”



    “那确实,饿肚子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少年端起酒杯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来喝一杯。”



    此时的酒楼交不是饭点,一楼显得空荡,只有小黑这一桌上坐着人,便有雅兴的客人也都上了二楼。



    谁也没有料到,忽然一楼多了两个人。



    而且直接往小黑和少年这一桌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你打了我们的人,就想离开建州城吗?!”



    小黑一愣,他想想打从寒山寺下离开,一路上并没有跟人动手啊?



    难不成,那些和尚一路跟来了建州不成?



    可自己哪天围着丝巾顶着斗笠,谁能认出自己?



    眼前两人这样的阵势,却浑身上下透着股冷漠,透着一道死亡的冷漠。



    小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着面前的两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回道:“我并不认识你,从我的眼前滚开!”



    自己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也要被人恶心,这样的事情小黑自然不会忍。



    少年看着小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别怕,他们找的是我。”



    两个黑衣男子瞪了小黑一眼,冷冷地说道:“不想死,就闭嘴。”



    说完又看着少年恶狠狠地说道:“跟我们回去吧,少爷若是饶过你,他们便放你一马!”



    少年看着两人摇摇头,笑道:“可是,我不会跟你们走啊。”



    小黑看着眼前少年,心头微动,心道你一个小小聚气三层的修为,也敢出来行走江湖?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



    而眼前的两个黑衣男子分明已经是聚气九层,一个筑基之境。



    一旦动起手来,这家伙只有吃亏的份了。



    看来这顿饭果然不太好吃,自己怕是要花钱还得出力了。



    想到这里,小黑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静静地说道:“我难得跟这位公子坐下来吃饭,你们两位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其中一个男人冷冷说道:“我们少爷一只手臂差一些就断了,你替他赔?”



    看你的面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眼前这个残废竟然跟自己说给他一个面子?



    这下连另外一个黑衣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用手里的长剑指着小黑说:“你一个残废,算什么东西?要我给你面子?”



    少年看着小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小黑身上没有灵气波动,显然只是一个最为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小黑看着他淡淡一笑,轻声问道:“我若是杀了他们,官府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满世界的来通缉我啊?”



    小少忽然很古怪地翻了一个白眼,静静地回道:“北齐无人敢通缉你。”



    小黑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那就好。”



    完了,看着两个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个以大欺小,要不要脸,现在给我滚出来,我可以当没看见两只狗。”



    少年闻言之下,脸上更是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接着这一抹笑容便浅浅散开,散成了春末最后的一朵梨花。



    什么少年不能惹?什么恶奴不能杀?统统去见鬼吧!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路边捡来的少年,而且看上去还是一个双腿不便的家伙,竟然要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这会便是将整个建州城掀翻了,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少年忍不住嘿嘿一笑,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笑了笑:“我这兄弟脾气不好,你们千万不要惹他生气哦!”



    两个黑衣男子仰天大笑道:“我们就是今天拆了这酒楼也没事,你想吓我?”



    小黑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一双手,静静地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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