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我们的焦虑,主治医生倒显得不慌不忙,他先擦了擦汗水,然后才对我们道:“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她个人的造化!”

    说完,他叹了口气,就径直离开了。

    这一瞬,我忽然觉得全身一软。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泄了,幸好,小玥没死,幸好,我还有希望和她说声对不起。现在我只希望,老天保佑,保佑小玥能早点醒过来。

    我们在门外又等了许久,小玥才被推了出来,我第一时间冲到了推床边,看到了昏迷的小玥,她的头完全被纱布给包了,只留一张惨淡的脸,脸色毫无光泽。就如死人一般,我的心不自觉的又疼了起来,跟有东西在钻似的,绞着疼。

    我一路跟着推床,一直跟到了病房,而小玥的父亲,正被校领导拉着,在谈论什么。

    在病房里,我很安静的坐在小玥的病床边,直直的看着她,隔了好久好久。我能这么近距离的静静的看着她,虽然她已没了表情没了动作,可是,她的面容在无形中就会吸引着我,让我忍不住触动心弦。

    先前小玥父亲的那些话依旧在我耳边缠绕,慢慢的静下来,我才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错怪小玥了,而我曾经对她的失落,对她的恨,其实正是由爱引起,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小玥,她一直在我心里,根深蒂固,我对她的爱,是不能轻易消除的,那是一种最初的懵懂的也是最刻骨铭心的爱。

    当初我那么懦弱的时候,都为了她挺身而出好几次,每一次触到她的眼神,我都完全没有免疫力,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为她的冲动。我是那么容易的就被她感化。或许,这就是骨子里的爱的力量。一开始,我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怕父母在犯法的道路上一错再错,所以放了小玥,但现在想来,我其实就是被小玥感化了,我受不了她那种祈求的眼神,我鬼使神差的就把她给放了。

    我知道,促使我心软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对小玥一见钟情了,当时的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第一眼就把小玥当成了仙女看待,她在我心里一下就扎根了。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忘,但这懵懂的初爱,真的难以忘怀,无论后来我遭受多深的重创与多大的打击,我都忘不了这份内心深处的爱。

    在大学,我也是因为自卑,才不敢和小玥靠近,我其实对她的想法并不单纯,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小玥原来一点不嫌弃我,原来她也有那么多的无奈,她也是把爱深深地藏在心里,这一刻,我才似乎明白了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的真正意义,当初在护校河,小玥跟我分别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鱼没有吃它想吃的鱼饵,它游走了。

    她在那样的情境和我说那样的话,分明就是说,她其实心里有我,但奈何不能和我在一起,只能选择离开。

    这过往的种种,无一不让我心伤,我和小玥,注定就是那样的擦身而过,在以前,哪怕我有一点点勇气,有一点点自信,也至于让我们对彼此的误会越来越深,每次小玥主动找我,我都伪装自己,生怕暴露了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意,就是我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小玥离我越来越远,让她听信了她父亲的话,以为我只爱钱。结果,相当于是我亲手把小玥送给了栾宇。

    想起这些,我就痛不欲生。

    爱,真的很难理解,我总以为自己是专一的,以为有了陶婉馨,我的心里就容不下任何人了,但我没想到,直到小玥出事,我才看清了自己的本心,以前的她,总是在栾宇身边,所以我从没有担心过她,现在出事了,我才知道,她对我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我承受不住她的离开。

    所以,这一刻,我什么都没想了,只知道,坐在这等她,等她苏醒,等到我跟她解释,跟她道歉,跟她忏悔。

    跟我一样自责又焦虑的人当然就是小玥的父亲,本来,小玥父亲知道了,是我把小玥推到了风口浪尖,他应该怪我,可毕竟,这一切的根源还是由他而起,他更多的是责怪自己。

    我们现在能做的,除了忏悔,只剩祈祷,祈祷小玥能平安醒来,可是,小玥的状态非常不好,极不稳定,有好几次医生都匆忙赶来急救,每每看到她的生命又出现了危机,我就恨不得用我的命去代替她,我都处在了崩溃边缘,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小玥的意外,会对我伤害如此之大,会让我如此投入如此在意。

    甚至,小玥的事情,都盖过了陶婉馨的事,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出病房半步,一直陪在病床边,我的兄弟们,轮流给我送饭,同时也担心栾宇报复,就都陪我一起,守在医院,虽说之后的几天,小玥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但她能不能醒,医生给的答复依旧是,看她自己的意志够不够坚定,看她求生的意念强不强。

    我知道,小玥是不想醒,她不愿回到这个残忍的世界,就像当初我被陶婉馨开车撞了,我一直昏迷,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太绝望,绝望到不希望自己回归现实。将心比心,我更是不敢离开小玥半步了,我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温暖,我每天都和她说话,寸步不离,每天都鼓励她,用诚心感动她,我希望她能听到我的声音,能赶紧的醒来。

    只是,无论我怎么说,说什么,小玥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整个人都憔悴了,越来越累,越来越颓废。

    兄弟们看我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样,都有点不理解了,毕竟,他们谁都对小玥无感,即便她在关键时刻为我挡了一刀,但她始终是栾宇的女人,我为了别人的女人,堕落,消沉,兄弟们甚至有点看不下去了。

    就在国庆节的前一天,狗蛋实在憋不住,对我说道:“天哥,陶婉馨明天就要订婚了,你不管了?”

    我抬起朦胧的双眼,看着狗蛋,虚弱道:“怎么管?你想到对付栾家的办法了?”

    狗蛋摇了摇头,道:“再怎么说,总不能就这样不管吧!”

    我无力道:“小玥躺这里这么多天了,栾宇都能忍住不来,他不就是在全心筹备,在等,等我明天去送死吗?”

    狗蛋听到这,立马不悦了,他诧异的盯着我,问道:“你怕死,所以不管陶婉馨了?”

    我苦笑了,道:“你知道的,我不怕死,只不过,我拿什么破坏陈霖和陶婉馨的订婚?你不是也想不到办法吗?”狗蛋扯了下嘴角,道:“天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没有办法,起码我想看到你焦急,看到你努力,看到你在用心想办法,可是,我现在看到了什么,看到你一直在这里颓废消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放弃了陶婉馨,想跟小玥好?”

    我不由的看了下床上的小玥,再回过头,看着狗蛋,沉声道:“你看看床上这个女人,她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难道我要连累另一个女人也在生死间徘徊?或许,陶婉馨的父亲做的对,只有陶婉馨跟了陈霖,才能保她安全,才能让她和她的家人安宁。”

    狗蛋听完我的话,眼睛都瞪大了,他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对陶婉馨的爱?说实话,天哥,我不理解,我觉得,你和陶婉馨才是最配的,记得我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也是为了救陶婉馨,我是亲眼见证你和陶婉馨在一起的,你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轻易的把她让给别人。你知不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会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等待一年,这等于是在用自己的青春去赌博,这才是真心爱你的女人,你要学会珍惜啊!”

    我自嘲的笑了下,忧伤道:“我这个人,不配拥有感情,跟我有关系的女人,注定要被伤害,小玥就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陶婉馨在危险中度过,别说这次我救不出陶婉馨,即使救出了,让她跟我了,那么后面怎么办?栾宇肯定会疯狂的报复我,陶婉馨跟着我,只会更危险,她不可能幸福,我不想害人害己。况且,我看的出来,陈霖是真心爱陶婉馨的,我相信,只要时间足够,他们以后一定会幸福,起码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说完话,我又将视线转向了床上的小玥,此刻,我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但其实,我的心里是清楚的,我已经看开了很多,也放下了很多。

    小玥的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不能再承受失去,我害死过兄弟,也连累过女人,我要是再只想着报仇,只图心里的痛快,那么,因为我而受伤害的人将会更多,我真的不想再害了任何一个人。

    所以,我如今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小玥的醒来,我感觉,这就是我唯一可以弥补过去的事。

    兄弟们看我是铁了心了,都懒得再劝我了,不过,显然他们的脸上还是现出了深深的无奈,我知道,在兄弟们的心中,更让他们可以接受的嫂子,还是陶婉馨,特别是山鹰,他十分佩服陶婉馨的勇敢和痴心,他永远都忘不了陶婉馨被他抓时的那种坚贞不屈。

    夜幕很快就落下了,离国庆的时间越来越短,兄弟们也越来越焦急,只有我,依旧沉着脸寸步不离守在小玥的床头,兄弟们知道我的个性,认定的事情怎么劝都没用,所以,他们只能无奈的看着我一脸冷静的样。叉长以扛。

    而,当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十点时,病房外抽烟的狗蛋突然急切的走了进来,对我说道:“有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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