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行到一条偏僻的街道内,站在一处大门前。

    苏渝婉抬头就看见“百苦楼”三个大字。

    换年轻的时候她一定会痛斥起名字的人——矫情。

    “这名字好生奇怪。”付子衿小声道。

    就是,苏渝婉点头。

    “这是取人生百苦的意思。”进宝耐心温柔解释。

    苏渝婉却从她耐心的脸上看到了隐藏极深的嫌弃,嫌弃付子衿连平常的典故都不知道。

    暗自把这一幕记下,以后一定找机会收拾一下这个进宝。

    进宝领付子衿进了门,熟门熟路的上楼进了一个空房间。

    女侍端上清茶。

    “大姑娘,你稍坐,我去取绣品。”

    “这里果然是个安静的地方。”付子衿推开窗感叹,从窗户往外看,街道上没有摊贩,没有讨价还价的行人,也没有顽皮的孩子,只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出百苦楼匆匆离开。

    苏渝婉观赏房间内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倒也不觉得无趣。

    进宝还没回来,隔壁房间倒是进了人。

    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啜泣道“瑾清,我感觉好痛苦啊,恨不得死了算了。夫君昨夜又没归家,不知道去哪个相好的那里快活去了。”

    另一个带着点软糯的娃娃音惊呼“啊?你们好像才成亲一个月吧,他怎么会去找…”找什么,不言而喻。

    “自成亲后,就…就第一夜歇在我屋里,然后他就再也不进我房间了,每日里不是和他那两个通房小妾鬼混,就是夜不归宿。”

    “瑾清,我真感觉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床,想着还要活守寡的过一辈子,就恨不得三尺白绫吊死自己算了。”

    “真羡慕你,和你家夫君好的蜜里调油似得,听说他每逢外出,必给你带些小礼物回去,前几日更是为你高价定下什锦绣房张大师亲手绣制的百花裙。”

    房间隔音效果很差,两个女子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进苏渝婉和付子衿耳朵里。

    付子衿扶着窗不敢动,杏眼睁的溜圆,不由的想起昨日母亲的话,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如此不堪的男子。

    苏渝婉瞬间就明白了冯氏的目的,这百苦楼明显就是专为心有苦楚的女子所设,让她们有个地方发泄一下心底的伤痛。而冯氏想要用实际的例子加深付子衿对男子的恐惧,从而让她觉得冯进那个傻孩子还是个不错的选择,从而心甘情愿的嫁进冯家,毕竟傻子至少不会欺负人。

    只是,好奇怪啊,冯氏明明可以直接利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付子衿不得不嫁入冯家。现在却偏偏要多此一举,想方设法让她心甘情愿的嫁过去。

    为什么呢?

    想不通暂时就不想了,反正真相总会有大白的一天。

    她现在很想直接穿墙而过去看看隔壁两个女子是怎么样的,但考虑到这么做会对小孩子造成不良影响,终究按捺住这个想法,选择继续光明正大的偷听。

    隔壁沙哑女声带着羡慕的口吻“张大师一年就做一套衣裙,万金难求,不知道京城多少女子羡慕你。”

    娃娃音的瑾清有些苦笑的意味“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只看到我表面风光,却看不见我背地里的苦楚。阿媛,你我多年姐妹相交,我也不瞒你,我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怎么了?”叫阿媛的很惊讶。

    “澜哥对我是很好,但母亲总看我不顺眼,说澜哥终日和我粘在一起,都没时间读书上进。前几天更是把娘家侄女接来家中小住。然后整日让我在跟前侍候,不让我见澜哥,反而让澜哥招待表妹,找机会让他们独处。阿媛,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委屈。”

    “白日里,要侍候母亲用饭,端茶倒水,一刻也不离,还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恨不得倒头就睡,和澜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两天肚子总会时不时的痛上一会,我向母亲说,她就开始拐着弯骂我不孝,忤逆长辈。”

    “我昨天还看见澜哥和表妹在院子里有说有笑,表妹她紧靠着…离澜哥很近,澜哥也没有避让,避嫌。我上前询问,表妹说他们只是在讨论诗词,澜哥也叫我别多想。”

    “可是我怎么能不多想。”

    随着瑾清的诉说,付子衿小脸开始发白,眼睛里的惧色越甚。

    “怎么会有这么多可恶的人呢,难道世间男子都如此可怕吗?”付子衿捏着小拳头无助的询问苏渝婉。“神仙阿姨,你能不能让我以后不嫁人。”

    看着这样的付子衿,苏渝婉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腾而起。

    愤怒冯氏对付子衿一个小姑娘百般算计。

    愤怒对面两个女子遭受欺凌只知道哭泣忍受,而不知道反抗,这个时代明明对女子很宽容,她们完全可以不用忍受这些。

    “等一下,我怎么说怎么做,你就照着怎么说怎么住,知道吗?”苏渝婉冷着脸吩咐。

    脊背挺直,眼睛里弥漫着杀气,就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付子衿不明所以,但还是在苏渝婉的气势压迫下乖乖点头。

    苏渝婉大步走到隔壁房间,对付子衿道“推门进去。”

    “啊!这样好吗?”

    “照说照做。”苏渝婉沉着脸再次吩咐。

    付子衿不敢反抗了,眼睛一闭,鼓起全身的勇气一下就推开门。

    房间内两个年轻的、眼睛通红的女子惊讶的抬起头。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沙哑的声音,色厉内荏的呵斥。

    苏渝婉理也不理她,劲直走进去,一拍桌子“在隔壁就听见你们两人互相诉苦,我问你们,没有男人你们就活不下去了吗?如果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那就赶紧去死。”

    “我什么我,反正一听就知道你们男人靠不住,有等于没有。既然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那就应该赶紧去死啊。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整天都在为了生存奔波忙碌,但依旧吃不饱饭,每天都处在饥饿当中。你们死了,省下的粮食就能让两个甚至更多努力的人吃饱饭。”

    “多好,也当做善事了。再说了,反正你们死了,你们心心念念的丈夫就能娶新的更理想的妻子,然后和和美美的过一生,你们呢,也能享受新妇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奉上的三柱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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