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乃何物?

    龙种是也!

    你一个小屁孩要是在深山老林里别说放风筝,就是穿黄袍玩皇帝游戏也是没人会管,可要是你在长安城里放这种风筝,不管几岁都是欺君僭越的罪,弄不好就得满门抄斩祸延全家,甚至还有可能株连九族。

    虽然唐朝的忌讳比起爱搞**的满清要少上许多,但在长安城中,在百余年前李隆基宠爱杨贵妃搞得大唐险些灭国的兴庆宫旧址中放飞这寓意了蛇蟒蛟龙的风筝,岂不是自寻死路?

    黄盛几乎是在那名长相阴柔的中年人喊出了要绑他入宫请罪的话后,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记得前不久还听说有个入了翰林院的进士状元因为在奏章中没有将皇帝名讳中的漼字别写而被判了个三千里流放岭南,现如今自己放的这个风筝真要无限度的上纲上线,只怕套上一个想要谋反的罪名也不为过啊!

    怎么办?

    装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真要是审问起来,问起风筝是何人所制,自己如何对答?说是自己想出来的?谁信啊?

    也就在黄盛闷头急思对策、吴侍讲与那中年人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情况却又有了变化,一直在旁观望的李保一手拉着李妹娘奔了过来,直让两个伴当收好风筝,一手又扯了黄盛便往书院大门奔去。

    黄盛糊里糊涂被拉着奔出好远之后,才发现吴侍讲等人还在原地争执并未追上,可细看之后却发现不光是吴侍讲等人,就是其他围观的人也好似对他和李保、李妹娘视而不见的样子,直到出了书院大门上了李保的马车后,才听见李保向车夫道了一声:“快!快回宫!”

    跟着马车的车帘一动,两个伴当将装风筝的箱子放了上来,李保也忙向两人到:“你二人也跟在后面,随我回宫!”

    车身一动,马车便疾驰起来,见黄盛呆呆的模样,李保竟还知道出言相慰道:“黄郎莫慌,万事有九郎担待。”

    黄盛看李保满头大汗表情急切的样子,倒也真为他的处事气度所折服,就从他刚才交代的“入宫”两字,黄盛就知道自己之前对他身份的猜测走了眼。要知道即便是郡王之子,也是没有资格想入宫就入宫的,而他第一时间就能想到拉着黄盛带着风筝入宫,便说明他极有可能就是大唐皇帝李漼的儿子。

    李漼现在三十几岁,有个十余岁的儿子倒也平常,不过黄盛对李保带他入宫的用意反倒有些忐忑,便只能出言相问道:“九郎,可是三郎做的纸鸢不好么?”

    “好!”李妹娘可不懂得什么叫僭越,却是拿手来摸黄盛的脑袋道:“赖哭郎做的纸鸢可好了,妹娘也是第一次见哩。”

    李保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也是苦笑道:“黄郎,这纸鸢可是你制的?”

    “是啊!”黄盛可不敢诬成他人,便道:“三郎昨日回家,便央寿伯去卖个纸鸢做赔,寿伯去问了却要一贯钱。便回来给三郎用竹扎了一个,三郎怕妹娘嫌弃不好,便学着样儿让露儿帮着又做了好些个,就想着若是串起来放,肯定有趣。”

    “哦!”李保倒是知道黄盛的管家叫寿伯,使唤丫头叫做露儿,倒也不以为意,想了想后又问:“大纸鸢上的蛇头和小纸鸢上的花纹,可是黄郎画的?”

    “嗯!”黄盛点点头,这事他可不能再托成别人。

    见黄盛应承下来,李保也是满脸凝重的沉思起来,倒是李妹娘没心没肺见李保不言语后便起身去翻箱子里的风筝,唧唧歪歪的闹着黄盛也教她制作。

    眼下这事,黄盛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见李保主动将事情揽下,便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小半刻时辰,马车便从通衢大道直奔皇城,不过却是没入正宫太极宫,而是从小侧门入了东宫。进宫时黄盛仔细留意了一下,只见宫禁守卫根本就没拦车,而驾车的车夫只是掏出一块看似腰牌的东西亮了一下,便驱车直入。

    马车在宫里转了几个弯后,便在一座看上去格局不算很大的殿宇前停了下来,李保则再次一手拉了黄盛,一手拉了妹娘下车,便往殿宇一侧行去,在殿宇回廊中疾走时,黄盛看得真切,沿途所遇见的太监宫女见了李保都自行礼侧让,还有宫女更是低呼小公主回来了,没想到这李妹娘竟还是公主。

    直奔了怕有数百步的样子,绕过两道回廊和一座方殿,这才来到了格局看似与黄盛家无甚区别的环形院落,李保拉着黄盛、妹娘直接走进南房,掀开门上的布帘便唤道:“阿母,九郎回来了。”

    进了房门,黄盛这才看清屋中陈设与自己家中别无不同,一个年岁比四娘小不了多少的少妇安坐在屋北的一张大胡床上,正手握毫笔作画,见了李保、妹娘便展颜露出了一个和蔼笑容,又扭头看看窗外,不由奇道:“九郎今日回来的怎地这般早……这又是?”

    李保放了妹娘的手,拉着黄盛上前介绍道:“阿母,这便是九郎与你提起过的黄郎,单名唤作一个盛字,家中行三。黄郎,快来见过阿母。”

    “哦!”黄盛急忙伏地行了一个顿首的大礼,却又抬头向李保装傻道:“九郎,适才听说这里是皇宫哎!你家阿母是娘娘么?”

    “呵呵!好伶俐的小娃娃!”李保的母亲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招手让黄盛起来后笑道:“小黄郎倒也知道礼数,不过宫中规矩到多,你便唤我做徐贵人吧。”

    黄盛脸上不露声色,跟着唤了一声徐贵人,可心中却是明白,这李保的母亲铁定不是正宫娘娘,也不是受宠的嫔妃,只不过因为生了李保才母凭子贵,所以要是让黄盛喊她娘娘,只怕又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不过这徐贵人倒是有些平易近人,将身前作画的矮几推开后便拉了黄盛来亲热,还抚过脑袋来看黄盛的左眼,直到看清黄盛无恙后这才放心下来,从矮几上的果盘中摸过几粒干桂圆给黄盛食用。

    这期间一直没说话的李保直待徐贵人看完了黄盛,这才上前附在徐贵人耳边说起了悄悄话,说了没几句后徐贵人本是平常和蔼的脸色就骤然变了,低声喝道:“九郎,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李保脸上却全不见孩童的模样,一脸的严肃。

    徐贵人想了想,又拿目光来看正装傻和妹娘争着吃干桂圆的黄盛,见黄盛完全一副小儿做派和妹娘嬉闹,这才放下心来:“速将那纸鸢拿来给阿母瞧瞧。”

    李保点头,转身出门。

    这期间黄盛心中骇然之余,只能尽量的模仿小孩儿举动,而妹娘倒也配合,见黄盛剥吃干桂圆便伸手来夺,黄盛假装与她嬉闹,却又将剥了壳的桂圆喂她,倒叫小魔星很是开心。

    李保去了没多久,便领着两个伴当将装风筝的箱子抬来,徐贵人看了箱中的风筝后,又拿眼来看黄盛,却是突然将她原本在画的花鸟图抽掉,铺上了一张白纸后对黄盛道:“小黄郎,我家九郎说你会画画儿,可否画上一张?”

    “好!倒不知要画何物?”黄盛又喂了一颗桂圆给妹娘后,便乖巧来行至矮几前,一脸懵懂的问。

    徐贵人面上表情自然,将研好的彩墨摆了过来:“画甚都行,你最拿手的是何物便画何物。”

    “我会画大蛇!”黄盛装作得意的样子,刷刷几笔就将风筝上的蛇头在纸上勾勒出来。

    徐贵人看了黄盛画出的大蛇也很是惊讶,细细一看便能看出这画像上的蛇头与风筝上的蛇头如出一辙,便奇道:“小黄郎,这大蛇是何人教你画的?”

    黄盛道:“娘亲常带三郎去菩提寺,三郎不怕大蛇,寺里的墙上便有这大蛇。”

    这话是黄盛故意说得颠倒,自然教徐贵人去了戒心,她又想了一想之后,却拿过笔在风筝上添了好些颜色,只看她也是寥寥几笔便在蛇头上添上了犄角和龙须,却把原来的蛇眼位置用浅色的颜料遮盖,然后又拉过李保附耳如此这般的说道,这才道:“九郎,你父皇此时该在大明宫饮宴,你便照娘的吩咐办了。嗯!小黄郎和妹娘你也带去,你父皇要是开心,别忘了替小黄郎也讨个赏赐。”

    “九郎记下了!”李保说完忙让伴当将风筝和桌上的一碟朱砂毛笔拿走,再次拉上黄盛和妹娘出门,坐了马车便往大明宫去。

    黄盛虽然没听到他娘俩如何咬耳朵,却也被这徐贵人的心思所折服,她在风筝上如此改动,又把眼睛位置空出,所想的办法不外就是让李保拿风筝去献宝,又让李漼拿朱砂点睛,到也真是一个化险为夷、连消带打的好计策。

    看来,李保身上所显出的老练世故,也多是这徐贵人的教导之功。

    车行没多久便入了大明宫,果然李漼这糊涂皇帝又在太液池畔饮宴,而李保也如黄盛猜测的那样,拿着风筝前去找李漼献宝。又叫李漼在风筝上用朱砂点睛,当改头换面的龙形风筝借着湿暖的北风所带来的升力摇摇摆摆蜿蜒腾空时,一个穿着二品服色的官员却是跌跌撞撞的狂奔而来,当即有人高呼道:“路相,何故如此惊慌?”

    这人也没抬头看天,却是直接拜倒李漼足下,手指长安市里方向,慌慌张张的急道:“天家,臣方才从市中来,听闻传言这长安城中有巨蟒凌空,怕是妖物现身,要为祸人间哇!”

    哪知李漼却是哈哈大笑道:“何来巨蟒?这本是苍龙!路卿,你且抬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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