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招轰天雷又着了一掌。这一掌打中他的前胸伤得更重。胸口的一只掌印清晰可见!

    吕东岩看不过去冷笑说道:“年震山你好歹也算得是个成名人物用这样狠辣的手段对付一个后生小子胜了脸上也不光彩!你要逞强我和你较量!”

    年震山道:“好那你就和这小子并肩子上吧年某以一敌二又有何妨?”

    轰天雷似乎全神只顾厮打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吕东岩说些什么他压根儿就没理会。只见他圆睁双眼紧咬着牙只是和年震山哑斗!

    轰天雷不愿退下以吕东岩的身份如何能够上去和他联手御敌?年震山也明知他不敢失体面乐得说说风凉话儿。

    可是他面对着和他狂斗的轰天雷却是不由得有点害怕颇感难以应付了。

    “这小子不知是吃了老虎的心还是豹子的胆老子纵横半世倒未会过这样不怕死的人!打死他不难只怕要受天下英雄所笑!不打死他他却又纠缠不休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已经斗到了将近二百招了轰天雷固然是身上受伤气力大不如前但年震山亦是累得满头大汗颇有难以为继之感。轰天雷的气力虽然大不如前但每一拳打出每一掌劈来依然是虎虎生风。

    年震山一咬牙根心里想道:“宁可给天下英雄耻笑可不能给这小子打败!”想至此处杀机陡起目露凶光突然一跃而起喝道:“好小子我送你回老家吧!”

    年震山号称“黑鹰”这凌空一击正是他的威名绝技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只见他双臂箕张凌空扑下当真就似一只硕大无朋的黑鹰!

    众人惊呼骇叫声中轰天雷一个跟斗翻了出去眼看就要跌了个四脚朝天忽地手肘一撞地底却又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叫道:“我还未有输呢年震山来呀上呀!”

    只见他的背上五个窟窿鲜血汩汩流出。原来他已是被“黑鹰”年震山的鹰爪手插着了。

    在他将要倒地之际吕东岩再也顾不得什么比武规矩飞步上前一方面是要把轰天雷扶起来一方面是准备替他抵挡年震山的追击。

    可是就在他还差一步未到轰天雷的身边之际轰天雷已是自己站起来了而且还说出那样话还要和年震山再打下去!

    年震山忽地一声干笑脸上殊无得意神气与其说是胜利的笑声倒不如说是苦笑。

    轰天雷怒道:“你笑什么?”

    年震山道:“咱们用不着再比了。”

    轰天雷道:“我还没有倒下去呢你就算赢了我么?”

    年震山道:“不错你没有输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都是大为诧异高登禹道:“师父你——”

    年震山苦笑道:“这位凌老弟是我平生仅见的少年英雄武功群那是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豪气干云令人心折。年某从来不轻易赞许别人如今对这位凌老弟可是心服口服我是自愿认输了。吕老哥咱们的账也不用再算啦请恕我来打扰后会有期!登禹咱们走吧!”

    轰天雷遍体鳞伤还要再打已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年震山分明已是稳操胜券再打下去不难取了轰天雷的性命、却忽地自愿作输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吕东岩看着他们师徒的背影走出大门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了结让自己度过难关当真仿佛是做了一场恶梦。

    老英雄蒋中平初时也是和众人一样呆了一呆此时忽地哈哈笑道:“黑鹰年震山拿得起放得下这一认输聪明极了果然不愧是个老江湖!”

    经蒋中平一语道破之后许多人也都跟着明白了。有的人便向吕东岩奉承:“吕庄主用不着你老亲自出手黑鹰已是怕了你啦!”更多的人对轰天雷夸赞:“凌老弟你这次可真是一雷天下响啦!连名震江湖的黑鹰也不能不佩服你了!”

    吕东岩听了那些奉承的说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惭愧说道:“还是多亏了我这位凌贤侄若不是他挫折了黑鹰的气焰黑鹰岂会一走了之。当真较量的话只怕我也未必能是黑鹰对手。”

    年震山的自愿作输的确是如蒋中平所说:聪明之极!

    要知他是一个早已成名的人物和吕东岩是同等的身份轰天雷事实是打不过他众人有目共睹他自愿作输还可以博个爱惜后辈但假如他不肯认输再打下去固然轰天雷性命难保但胜了轰天雷他自己也必将精疲力竭了。那时吕东岩能放过他么?他有言在先胜了轰天雷是必须和吕东岩再斗的。

    又即使吕东岩烙于身份不屑斗他。但他重伤轰天雷甚至杀了轰天雷众宾客激于义渍又肯放过他么?

    权衡轻重与其和吕东岩性命相博当然是毋宁向轰天雷认输了。

    吕东岩是和他身份相等的成名人物他一向后辈认输吕东岩自是不能再迫他决斗的了。

    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年震山就是打言这样的主意走出了吕家的大门的。

    年震山师徒一走众宾客都争着围拢上来。吕玉瑶挤不进去在人堆外面叫道:“爹爹你还不赶快给这位凌师兄里伤!”

    话犹未了忽听得轰天雷大笑三声叫道:“我赢了!”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笑声中卜通倒地!

    原来他委实是伤得极重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股勇气支持的年震山一走这股气一松登时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持不住了!

    宾客中有精于医道的“点苍医隐”叶元章替轰天雷把了把脉说道:“这位凌少侠的奇经八脉都已受伤幸亏他的真气未散尚未至于有性命之忧。不过——”

    吕东岩连忙问道:“不过怎么样?”

    叶元章道:“不过也得好好调治才行。没有三五个月恐怕是不能复原的了。唉可惜我的一枝千年何乌没有带来!”原来他诊断的结果倘若没有补气培元的灵药轰天雷纵然医得好也会得个痨病一身武功恐怕也要从此废了。

    蒋中平道:“我有一枝老山参不知行不行?”

    拿出来给叶元章一看叶元章大喜道:“行呀这是长白山的老山参功效稍逊于千年何乌但已是可以保住凌少侠的元气了。”

    蒋中平笑道:“吕大哥说老实话这枝人参我本来是想送给际作寿礼的心里又有点舍不得。现在不送给你送给这位世侄了。”

    吕东岩喜出望外连忙说道:“这可比送给我我更领你的情。”

    青城派的名宿萧欣圣跟着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我自制的生肌白玉膏吕庄主你拿去每天替他敷一次伤。”青城派的生肌白玉膏是外科圣药比侄何金创药都好吕东岩接了过来说道:“待我这侄儿好了我再带他上青城山向你叩谢。这次真是多蒙各位相助了。”

    萧欣圣道:“谢什么这是应该的。”

    丘大成站在一旁心里酸溜溜的想道:“这小子可变成了凤凰啦大伙儿都捧着他!”

    吕东岩向宾客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我要向各位行个罪给他先行调治待会儿再出来陪各位喝酒。”

    蒋中平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客气什么当然是先给凌少侠治伤要紧。”

    众宾客让出一条路吕东岩这才能够把轰天雷从人丛里扶出来吕玉瑶和丘大成跟在他们后面。

    轰天雷受伤之事早已有家人禀告给吕夫人知道吕夫人已经布置好一间静室给轰天雷权充病房。

    吕玉瑶亲手替轰天雷敷上生肌白玉膏看见轰天雷几乎体无完肤忧心忡忡的问道:“凌师兄伤得真重爹爹你看能治好吗?”

    吕东岩笑道:“有老山参和生肌白玉膏还怕什么叶元章说治得好那就一定治得好。”

    丘大成跟着表妹进来表妹一直没有和他说话好象忘记了他站在身旁似的不由得又妒又恨满肚皮都是酸气说道:“这位凌师兄有表妹细心服侍当然是一定会好得更快了。”

    吕玉瑶也没有看他面色便道:“今天若不是多亏了他我就要平白受人欺负了服侍他是应该的。对啦你也是多亏他才得保存一条臂膊的呢!”

    丘大成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是呀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还没有多谢他呢。可惜我也受了点伤却不能够服侍他了。”当下皱起眉头作出忍受疼痛的模样其实他受的只是皮肉之伤敷上了金创药疼痛早已止了。

    吕夫人心里想道:“玉瑶对他的伤间也没间怪不得他要吃醋了。”她比女儿心细得多丘大成那一脸妒嫉的神情她当然是看得出来。当下连忙说道:“大成你自己的伤也应该保重身体小心调治。有我们照顾凌铁威已经够了你回去歇息吧。东岩你看要不要请叶元章替他补看一把脉开张方子。”

    丘大成道:“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了我的伤不要紧的。”

    吕夫人道:“那也应该早点歇歇。”

    丘大成不想离开表妹可是更不愿意在她身旁边看着她服侍轰天雷心里想道:“还是眼不见好些免得自己生气。”于是说道:“多谢姨母关怀。凌师兄醒来请表妹替我向他多谢吧。”灰溜溜的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天雷方始渐渐醒了过来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已经多少有了知觉。

    迷糊中轰天雷隐约听得吕东岩说道:“凌浩那封信你藏好没有?”

    听得吕东岩提起他父亲的书信这封信说的什么正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以虽然是在迷迷糊糊之际精神也不知不觉的集中起来又清醒了几分了。

    吕夫人道:“你突然提起这封信干吗?当然是早已藏好了。”

    吕东岩道:“你没有让玉儿看过吧?”

    吕夫人道:“你怎么这样善忘你不是和我说过叫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玉的吗?我怎能还让她看这封信?”

    吕东岩笑道:“我现在倒想改变主意了。”

    吕夫人眉头一皱说道:“我看这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刚刚说到这里就听得吕玉瑶的声音叫道:“爹凌大哥醒了没有参汤已经弄好啦。”随即就听见她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原来她刚才是出去给轰天雷煎药的。

    吕东岩笑道:“你倒很挂念你的凌家哥哥他还没有醒呢。”

    吕夫人道:“这碗参汤先放一边冷它一冷再给他喝。”

    吕玉瑶道:“爹你刚才和娘谈些什么为什么我一进来你们就不说了。”

    吕东岩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在谈你的凌大哥罢了。”

    吕玉瑶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过凌家伯伯。”

    吕东岩道:“我本来想待你长大一些才告诉你的现在凌家哥哥已经来了我就告诉你吧。”压低声音说道:“他的曾祖是轰天雷凌振轰天雷凌振你知不知道?”

    吕玉瑶又惊又喜跳了起来说道:“是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当中的轰天雷凌振么?”

    吕东岩道:“哄声提防隔墙有耳。给外人听见了可不是当耍的你要牢牢记住切不可泄漏出去。”

    吕玉瑶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我懂得的。”接着又埋怨母亲道:“娘你为什么不和我早说只说他是爹爹的世交。”

    吕夫人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呀。其实你不知道还好些。”

    吕玉瑶道:“我说过我决不会泄漏的你们怎的老是不放心我!”

    吕东岩笑道:“刚才我和你娘说凌家这孩子看似傻里傻气人倒很是不错有一副热心肠。”

    轰天雷心里想道:“吕伯伯刚才分明是在谈爹爹的那封信不是谈我为什么他要对女儿说谎?”

    心念未已只听得吕东岩又笑着说道:“玉儿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

    吕玉瑶噘着小嘴儿道:“爹爹我几时和你说过慌话。你要问我什么?”

    吕东岩道:“你喜不喜欢凌大哥?”

    轰天雷本来想要睁开眼的听了这句话可不敢睁开了。心里想道:“倘若给吕姑娘知道我在偷听可是不好意思。”

    吕玉瑶怔了一怔说道:“爹爹你这句话可是问得有点奇怪。”

    吕东岩道:“何以你觉得奇怪?”

    吕玉瑶道:“凌大哥这次帮了咱们的大忙替你挽回了面子。爹爹难道你不喜欢他么?”

    吕东岩笑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也快满十八岁了我是想要知道、知道——”

    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脸上却泛起一朵红云(可惜轰天雷看不见)说道:“爹爹你今天是怎么啦!爹爹你要知道什么?”

    吕东岩笑道:“好我换个说法问你吧你喜欢凌大哥多些还是喜欢表哥多些?”

    吕玉瑶道:“爹你为什么这样问我?我和凌大哥还是今天才相识的呢。”

    吕东岩道:“那么你是喜欢表哥多些了?傻孩子对爹娘害什么羞说吧?”

    吕玉瑶顿足道:“我不知道!”话虽如此毕竟还是透露了一点口风:“表哥待我很好。不过凌大哥的为人是很值得令人敬佩。爹你别问我了好不好?我都没有想过呢!”

    吕夫人连忙说道:“是呀玉儿年纪还小你也用不着这样着急问他!”

    吕东岩道:“不过凌浩那封信却是要我回覆的。”

    吕玉瑶问道:“凌家伯伯给了你一封什么样的信?”忽地现爹爹脸上的笑容有点古怪她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登时料到了几分不由得脸上又是一红连忙说道:“爹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想知道了。你问我已经问得多啦现在也该轮到我问你了”

    吕东岩道:“你要问我什么?”

    吕玉瑶道:“爹你是怎样和那黑鹰年震册结上了梁子的?”

    吕东岩笑道:“这不也是我们大人的事吗!”

    吕玉瑶撒娇道:“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嘛!”

    轰天雷听了他们父女的对话心头却是不禁卜通通的乱跳了!

    “爹爹那封信说的是什么呢?吕伯伯一再提起那封信跟着就问他的女儿是不是喜欢我难道这两件事情是关连的?”轰天雷虽然为人老实却并非愚笨隐隐猜到了几分心头不由得卜通卜通的跳了。

    也许是他的心情紧张之故不觉动了一下。吕夫人道:“凌世兄醒来啦!”

    轰天雷不便再装熟睡缓缓张开眼睛。吕东岩喜道:“好了醒来了!你觉得怎样?”

    轰天雷道:“似乎好多了。多谢伯父伯母的照顾。”

    吕东岩道:“你先别说话。玉儿给参汤你凌大哥喝。”

    “不知他可听见了爹爹和我刚才的说话?”吕玉瑶心里也是卜通卜通的跳给轰天雷喝了参汤便即向他试探说道:“凌大哥我们刚才正说起你呢?”

    轰天雷道:“说我什么?”

    吕玉瑶道:“爹爹说你很有侠义心肠他很喜欢你。这次多亏你给爹爹挽回了面子。”

    轰天雷道:“这是应该的。但不知伯父和那黑鹰年震山是怎样结下的梁子?我醒来的时候好象你正在提起这件事情。”

    轰天雷从来没有说过谎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里暗暗惭愧。

    吕玉瑶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原来在这之前的说话他果然全没听见。”

    吕夫人却听出了一些破绽心里想道:“他一定不仅是听见了这几句话那有这样巧的!唉他若知道这件事情留他久注只怕他对玉儿定会有非份之想。说不定他们两人或许还会闹出事来?可是他现在是受了重伤叶元章说过恐怕是要半年才能复原的。我总不能将他赶出去呀。这可如何是好?除非早些替玉儿和大成定了名份。”

    吕东岩沉吟半晌说道:“这事我从来不向外人说的但凌贤侄你不是外人我和你说自是无妨。”

    轰天雷道:“若是不便说的侄儿也不必知道了。”

    吕东岩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最好不要泄漏出

    轰天雷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想道:“你信不过我那就别说了”这话他停在口边吕东岩已是说出来了。

    “这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有一位朋友是在洛阳开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孟霆那年我恰巧经过洛阳住在他的镖局里。他要我替他保趟镖这个‘镖’可是十分奇怪!”

    吕玉瑶大感兴趣笑道:“爹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当过镖师保的是什么镖十分古怪?”

    吕东岩道:“你猜是什么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文弱书生。”

    吕玉瑶道:“是什么豪门公子么?”

    吕东岩道:“他的祖先倒曾经做过宋朝的官宋室南渡之后他的父亲就跑到江南去了。他是寄托亲戚家里养大的这个亲戚是在乡下教蒙馆的所得只堪糊口。”

    吕玉瑶道:“那他为何要请保镖还怕有人打劫他吗?而且他也花不起钱请镖师呀。”

    吕东岩道:“虎威镖局的总镖头盂霆也是一个极为古怪的镖头行事与众不同。有时你愿出千两黄金也未必能请得动他有时他却分文不取义务帮你保镖。他的保镖是因人而施的。”

    轰天雷道:“我曾听爹爹说过一个盂霆保镖的故事听说三十年前在洛阳隐居的武学大宗师韩大维曾托他护送女儿到扬州成婚当时他不知道韩大维的身份要了韩大维黄金千两作保镖途中被强盗抢劫孟霆打不过那帮强盗还幸亏是那位韩姑娘出手才得解围。不过韩大维还是感激他因为其时正是蒙古进犯中原之际。韩大维又有病在身他的女儿是准新娘一个新娘是不能自己跑到夫家完婚的。这个‘镖’除了他没人肯保。那次也幸亏是孟霆保镖才只不过碰上一帮强盗否则还会遇上更多麻烦呢。”(按:这一故事事详“鸣镝风云录”)

    吕东岩道:“不错后来韩大维和他成为好朋友我和他就是在韩大维家里认识的。那时我还是一个初出道儿的雏儿以晚辈的身份去拜谒韩大维算起来我和孟霆也有了将近十年的交情了。”

    吕玉瑶笑道:“这次也是去送人完婚么?”

    吕东岩笑道:“不是。那个书生是要到江南找他父亲。”

    吕玉瑶好奇偈心大起问道:“他是怎地会找到孟霆来作保镖的?”心想与孟霆往来的除了武林人物就是富商大贾一个在教蒙馆的穷亲戚家里养大的穷小子怎能和孟霆结识?

    轰天雷道:“这书生会不会武功?”

    吕东岩道:“我也曾怀疑他的亲戚是武林侠隐但我和他谈论他却只会吟诗作对丝毫不懂武功的。”

    吕玉瑶道:“这就奇怪了。”

    吕东岩继续说道:“这个书生姓耿名电。至于他怎地会找到孟霆来作保镖或者是孟霆自动给他保镖孟霆都没有说。

    “他只是和我说道:这位耿公子是我朋友的儿子我一个人送他到江南去找父亲放心不下你肯不肯帮我的忙?”

    “当时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要知道孟霆乃是当今最负盛名镖头虎威镖局也是最大的镖局护送一个不名一文的穷书生莫说没有强盗打劫就是有强盗打劫孟霆还怕应付不了?再说虎威镖局有数十名镖师孟霆不放心为什么不多派几个镖师一定要我帮他的忙?

    “但我知道孟霆的脾气他若是肯说的早就对你说了不肯悦的或者是未到时机不想就说的他不会多说半句。那位耿公子父亲的身份也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

    吕玉瑶道:“他的父亲是什么身份?”

    吕东岩笑道:“我暂且卖个关子盂霆是后来才告诉我的我也押后再告诉你们。”

    接着说道:“孟霆当时问我别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我只是要你的一句话:你肯不肯帮老朋友的忙?”

    “这是十年前生的事情但我和孟霆亦已是有了将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冲着这份交情我还能够不帮他的忙吗?”

    “于是我不再多问就和孟霆作伴给这位耿公子保镖了。

    “路上孟霆和我说若是碰上有人要危害耿公子由他先来对付对付不了才要我帮忙。他又说:你在一旁观战若是自忖武功比不过对方就得赶紧带这位耿公子逃跑至于我的生死那你就不必管了。

    “我听他说得这样严重心里还在暗暗好笑:‘一个穷小子还怕有江湖海盗打主意?那知真的就有!”

    吕玉瑶道:“想必是黑鹰年震山了?”

    吕东岩道:“不错那天我们在黄昏时分经过一个险要的山欺正是年震山在那里等候我们。

    “那天孟霆本来是很小心的了他要在日落之前经过那个山坳就是想避免风险的不料还是碰上了。

    “最初我遵守盂霆的叮咛袖手旁观一看不对我就赶忙去替他叫他带耿公子逃跑!

    “按照孟霆的脾气平时他是一定不肯让我这样做的但当时他无暇和我争论只好带了耿公子逃跑!”

    轰天雷听到这里不由得大为钦佩心里想道:“怪不得到爹当他是好朋友果然是侠义可风!”他初到吕家之时一来因为受阻于知客二来见了吕家的气派说实在话虽然不至于对吕东岩有甚恶感却也没有多大的好感的。在他的心目中总觉得吕东岩和他的父亲、师父不大象是一个路子的人。至此对吕东岩的观感方始改变。

    吕玉瑶泪盈于睫说道:“爹爹你、你——”

    吕东岩道:“咦好端端的你怎么哭起来了?”

    吕玉瑶道:“不不我是喜欢爹爹你真好。”

    吕夫人笑道“傻孩子你现在才知道爹爹好么?”

    她是和女儿打趣却不知吕玉瑶真的是这样想。她在想道:“原来爹爹从前还是曾有过这样一桩侠义的行事何以他现在却好象变成了怕事了呢?难道就是因为和黑鹰那一战吓得胆小了么?”

    吕东岩继续说道:“孟霆和耿公子逃跑之后我没有牵挂。放心和年震山恶斗。他果然不愧是名震江湖的黑鹰孟霆已经消耗了他许多气力他的七十二路鹰爪手还是招招狠辣厉害非常你们瞧这就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标志。”

    吕东岩脱下长袍袒露背心只见背上有五道疮疤每道伤痕都有三寸来长令人触目惊心。

    吕玉瑶叫道:“爹你是给那黑鹰抓伤了!唉这个伤可真是不轻呢!”但回头一看看了看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轰天雷心里又再想道:“不过比起凌大哥的伤却又算不了什么。凌大哥刚刚出道就敢于和黑鹰拼命更是值得令人佩服。”

    吕东岩微笑说道:“不错这是给他的鹰爪手抓伤伤得的确不轻。但我终于还是把他打败了。我在他的身上也留下三个窟窿是给我的利剑刺穿的伤得也未必比我轻了!”说罢哈哈大笑。

    吕玉瑶道:“那位耿公子呢?后来你可曾见过他?”

    吕东岩道:“他们早已走得远了我受了伤那里还追得上他们。孟霆后来是曾见过的那位耿公子则一直没有见过了。”

    吕玉瑶道:“爹爹你这故事还未说完吧。那位耿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吕东岩笑道:“你别这样心急让我一桩一桩的来说。”

    他喝了一杯歇了一歇笑道:“玉儿你今天能过这样的好日子说起来还是那位耿公子之所赐呢。”

    吕玉瑶想了起来说道:“不错我记得小时候住的是泥屋茅房后来忽然搬到青砖大屋来了。那一年——”屈指一算接着说道:“恰好是在十年之前。爹爹敢情是因为你救了那位耿公子他报答你的。可是你不是说过他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吗?”

    吕东岩笑道:“这位耿公子可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过这座房子可不是耿公子给咱们盖的。玉儿你应该想到是谁吧?”言下在有得意神色。

    吕玉瑶道“是孟霆伯伯?”

    吕东岩道:“不错是孟霆。”忆起往事一面笑一面说道:“那年我回到家里准备养伤。一回来看见咱门的那座旧房子已经不见了却盖上了一座青砖大屋我也很惊诧呢!后来见了你妈方才知道是盂霆给咱们盖的。”

    吕夫人接着说道:“盂霆还派人送了一千两金子来。我本来不敢收的。来人却说是你寄存在孟霆那里的金子要我非收不可弄得我也是十分惊诧。”

    吕东岩道:“后来我养好了伤特地再到洛阳退还这一千两金子给他。孟霆哈哈大笑对我说道:‘你给我保了一次镖这是你的镖银呀!本来是你的东西你怎么拿回来给我?我说你不是也没收那位耿公子的镖银吗?他说:‘我做这行有时也收了不应该收的镖银例如韩大维给我的那一千两黄金就是我不该要的。现在我就拿他这一千两黄金送给你也不过是求心之所安罢了。你若不肯收下那就不够朋友了。”无可奈何我也就只好厚颜收下啦。孟霆是为了我帮忙他救了那位耿公子酬报我的所以我说递本追源咱们今天能够过这个好日子还是拜那位耿公子之所赐呢。”

    吕东岩细说他“迹”的往事轰夭雷听得颇感有点刺耳心里想道:“吕伯伯口里说不爱钱但也得了这一千两黄金心里其实是十分欢喜的。”

    吕玉瑶也似乎听得有点不耐烦了打断父亲的话说道:“爹这些不紧要的闲事你以后再说不迟先说紧要的吧。”

    吕东岩道:“什么才是紧要的事?”

    吕玉瑶道:“那位耿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呢!”

    吕东岩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急性子好吧你急于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吧。”说到这里却又慢条斯理喝了一杯热茶这才回过头来对轰天雷道:“你听过耿照这个名字么?”

    轰天雷道:“是不是有江南大侠偈称的耿照?——

    吕东岩道:“不错这位江南大侠就是那位耿公子的父亲。”

    吕玉瑶道:“这我可不明白了。他既然是江南大侠的儿子问以却又不会武功?”

    轰天雷道:“莫非他是真人不露相假装不懂武功?”

    吕东岩道:“这倒不是。我与他同行数千里相处两月多。他若懂得武功决不能瞒过我的眼睛。”

    轰天雷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猜疑不能成立。“这位耿公子如果懂得武功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之下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忍心让孟霆和吕伯伯替他拼命?”

    吕东岩笑道:“你们不用费神猜测了我告诉你们吧。这里头有个缘故。

    “这位耿公子在盂霆送他到江南之前是还没见过父亲的。

    “她母亲怀着他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之秋。耿照当时是在南宋名将虞允文的军中奉了军令潜回北方已经沦陷的家乡侦察敌情。他在家乡成了礼本来是准备夫妻一同回江南去不料妻子怀了孕而战事又突然爆战事一起他就必须提前回去禀报军情了。

    “当时产期已近耿照只好托个亲戚照料他们母子。以为待得太平之后就可以回来接他们的。不料连年战乱金宋交兵之后接着又是蒙古侵犯中原。耿照在南宋出任军职也做到总兵的职位。官做得大了也越不能擅离防地了。

    “到了这位耿公子三岁那年他的母亲才得一位江南来客带来的消息说是耿照在某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如今正是吉凶未卜。

    “耿夫人一听这个消息当然急着回去照料丈夫可是当时金宋正在长江对峙柑途金兵的哨所又是星罗棋布即使她的身份能瞒得过敌人也决不能带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偷渡长江。

    “无可奈何耿夫人只好仍然把孩子留在亲戚家中单身回去寻夫。

    “这一去就去了十三年他们夫妻不但没有回过乡下连消息也断绝了。是以这位耿公子的父母虽然都是有一身卓的武功他却是一窍不通只懂吟诗作对。”

    吕玉瑶道:“哦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女侠吗?”

    吕东岩道:“不错耿夫人是耿照的表妹姓秦名弄玉。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女侠呢。”(按:耿照夫妻的身世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轰天雷道:“黑鹰年震山拦途截劫这位耿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吕东岩道:“对这一点我也还是捉摸不去。”

    吕东岩继续说道:“耿夫人南归之时曾留下一串夜明珠给她的儿子。这是耿家的传家之宝价值连城。不过耿夫人将它留给儿子倒并非因为它是稀世奇珍而是预防有甚意外溜下来作为他年父母儿子相认的信物的。

    “耿电十六岁的时候那个亲戚将他带到虎威镖局求见总镖头孟霆说是有件事情只能和孟霆一个人说。

    “镖局里常有客人要来保‘暗镖’的事是以孟霆也不觉得奇怪就在密室里接见他们。

    “客人把耿电的身份告诉了孟霆接着拿出了那串夜明珠说道:‘我是个穷酸付不起镖银。总镖头若肯答应将这孩子送到江南这串夜明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就当作是耿家付你的镖银吧。”

    “孟霆如何肯要当下哈哈一笑问那客人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以你敢把这样秘密的事情告诉我?不怕有灭门之祸么?’要知耿照已经是宋国驻防长江南岸的一位总兵官此事倘若有人向官府告收藏耿公子的这位亲戚的确是可能会有灭门之祸的。何况他还藏有一甲价值连城、引人觊觎的夜明珠。

    “那客人道:‘你我虽然素昧平生但你盂镖头的侠义名声天下谁人不知?我若信不过你还敢到这虎威镖局来么?’”

    “盂霆听了这话哈哈笑道:你称赞我的话我不敢当。但你要付我镖银却又未免把我看得小了!当下就将那串夜明珠缝在耿电身穿的一件旧棉袄内。

    “这个秘密当时只有孟霆知道。我是在三年之后重见盂霆之时他方才告诉我的。”

    轰天雷听得悠然神往禁不住赞叹道:“孟老镖头固然是侠义可风那位穷亲戚也当真不愧是个义士!”

    吕东岩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位义士现在却是死生未卜祸福难知!”

    轰天雷吃惊道:“他遭遇了什么意外了?”

    吕东岩道:“孟霆把耿公子送过长江回来之后曾经去找过那个教蒙馆的老夫子向他报个平安喜讯。不料他那蒙馆早已关门他的乡人说自从他那次带耿电出城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孟霆很担心他是给年震山这帮强盗绑架去的。”

    吕玉瑶道:“但愿他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吕东岩继续说道“此事是生在年震山劫‘镖’之前是以也有一个可能是那人经不起拷打已经吐露了夜明珠的秘密年震山才会来劫‘镖’的。”

    轰天雷道:“这人一副忠肝义胆即使当真是被年震山绑架受到非刑敲打想必他也不至于吐露秘密的。”

    吕东岩道:“但愿不是如此。但如若不是如此祸患只怕就更大了。”

    吕玉瑶道:“为什么?”

    吕东岩道:“年震山来劫这位耿公子为的什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要抢这串夜明珠一个是他知道耿公子的身份要向金虏邀功领赏!

    “若是前者年震山不过是寻常强盗的所为;若是后者他就是金虏的鹰犬了。我与他结了仇祸患不是更大吗?”

    吕夫人道:“那个穷亲戚会不会把两件秘密都吐露了呢?”

    吕东岩道:“按情理说是不会的那个穷亲戚若然当真是一出镖局就给年震山绑架了去那么年震山的目的就一定是为了求财。”

    吕夫人道:“为什么?”

    吕东岩道:“他们衣裳破旧敢于踏进虎威镖局有眼力的强盗自必会猜测他定是身怀重宝才能够请得动孟霆来作保镖。”

    “再说那个穷亲戚为了保命也只须说出夜明珠的秘密就够了何须再冒灭门偈祸说出另一件秘密?”

    吕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我倒宁愿、宁愿年震山只是为求财了。”在说到“宁愿”两字之时她停了一停过了半晌才说出下面的话。原来她是想说:“我倒宁愿那个穷亲戚是被绑架的。”

    吕东岩道:“是呀。倘若不是为了求财那就是年震山早就知道耿公子的身份甚或他本来就已暗中投靠金虏这次是金虏派他出来的了。不过若是这样他也用不着绑架那个穷亲戚了。”

    吕玉瑶插口道:“爹爹你也不用太过担忧。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十年年震山直到今天才来找你。若然他是金虏的鹰犬又已知道耿公子的秘密他们岂能让你平安过这十年?”

    轰天雷道:“我也是这样想。年震山将我打得重伤我当然是痛恨他的。但按他今日的行事来说。他来寻仇却也还是依照江湖规矩。大概不至于是金虏鹰犬吧。”

    吕东岩道:“你们说得都很有理不过我对年震山捉摸不透总是难免有点怀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肯和人提及我和年震山结有梁子的原因了。”

    吕玉瑶笑道:“爹爹我看这几年来你是越来越胆小了。”

    吕东岩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总是小心一点好些。”沉吟半晌接着说道:“我有好几年不走江湖了凌贤侄待你的身体好了一些我倒想出门一次。”

    吕玉瑶道:“爹爹你是为了何事?”

    吕东岩道:“一来是去探访你的凌伯伯。铁威在咱们家里受了伤恐怕要待一年半载才能回去我也应该向你的爹爹报个讯免他挂念;二来我也想顺便到大都拜访丐帮的6帮主他们丐帮消息灵通或者可以查出那个黑鹰年震山的底细。”

    还有一个原因池不便说出来的那是他想和轰天雷的父亲商谈儿女的婚事这头婚事目前他还决断不下是以他要待轰天雷好了一些即是再过一段时间之后方能走夺。在这段时间中他可以冷眼旁观看看这对小儿女是否性情相投而凌铁威又是否适合做他的佳婿。

    轰天雷当然不知道他有这个心思说道:“老伯不用为小侄担心我的身体是自小打熬惯的现在死不了自然就会好起来老伯有紧要的事情可别为小侄耽误了。你们一家人对我这样好我己是过意不去。再误了老伯的事我的心就更不安

    吕东岩笑道:“你帮了我这样大忙以至受了重伤我更是过意不去呢。你安心静养吧。总得待你好了一些我才能向你爹爹报喜啊!”“报喜”二字语意双关轰天雷听不懂吕夫人心里可是明白。不由得暗暗着急想道:“他若是定要把女儿许配给这傻小子这可如何是好?这傻小子对我家有大恩人也其实不错唉但总是比不上我自己的亲侄儿。”

    轰天雷果然复原甚快起初以为他至少要半年才能走动的不过两个月他就能够下床了。

    在这两月当中吕玉瑶固然是经常在他病榻旁边丘大成也不时进来问候。轰天雷是个耿直的人。不知不觉也就拿他当作好朋友看待了。

    这一天轰天雷试着走出院子伸拳踢腿活动筋骨吕玉瑶陪着他见他拳打脚踢虎虎生风大喜说道:“凌大哥你好多啦!”

    院子里摆有几副练武用的石锁轰天雷一时兴起说道:“待我试试。”吕玉瑶来不及拦阻他已经把一副头号石锁举了起来。吕玉瑶急道:“快放下来别弄伤了身体。”话犹未了只见轰天雷把石锁一抛随手接下这才好好的放下来。把吕玉瑶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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