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姥姥说:十年前的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有人说佛能消除他们的怨气,便将人都埋在了那小山周围。

    而随着生计的恢复,人们又怕那佛祖发怒,便将那佛像迁了出来,久而久之,人们就忘记了那里,最后渐渐地变成了乱葬岗。”

    寒冷之夜,积雪之下的干草,随着程怡的脚印,有些显露出来。程怡边走边回忆着那姑娘的话,想来是没错。若不是死了很多人,不过十年,这里的阴气根本不会如此之盛,怪不得自己没有发现这里。

    天色渐暗,冬日都是早早的吃了饭睡觉,所以此时本来人烟稀少的地方,更是只有鸟声。

    乌鸦在空中怪叫着旋飞,脚下踩着散乱的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

    冷风吹过干枯的树枝,也发出呼呼呜呜的声音,偶尔飘起的鬼火,似是发现了程怡这不速之客,逆风飘荡在她周围。

    程怡视若无睹,也并未用灵气悬空,而是一步一步的前进。眼中只有那座小山,夜色中的那抹白色,冷的让人发颤。

    浅一脚深一脚,缓缓来到山脚下。

    一模一样!

    而记忆中的大小一模一样!程怡此时的眼中似有狂风暴雨刮过,驻足良久,寒鸦声不知何时也停止了,寂寥空无的城外,漆黑一片。

    “哎——”

    不知过了多久,程怡叹了口气,迈上台阶。

    这里虽是经年无人打理,但那青石的阶梯,却层层依旧。而这不过千层的石阶,程怡却走了半个时辰。

    记忆中的破庙此时早已破败的进不去人,程怡抚摸着念镯绕到后面。

    些许紧张,些许无措,却在看到那一片白雪时,全部化为苦笑。一挥袖,灵气形成漩涡,掀起地上的积雪,搅动着空中的阴气,不大会儿,山尖这平地上的积雪便被清理了出去。

    许是对着庙宇的尊敬,即使山下白骨累累坟墓无数,可是这山上却一座也没有。以至于程怡在扫开白雪看到一片空地时,有些愣神。

    踱步走到记忆中的那地方,神识探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程怡踉跄了一下,趴在地上徒手抓开泥土,不多时坑已深至半丈。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程怡猛的蹲着捂住脸,这算什么,这算是什么!

    凭什么!

    难不成,记忆,不是真的!

    情绪之剧烈,最后再也印制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突然见程怡哭泣,跟在后面的两人,皆如遭雷击,她怎么了?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想着要不要安慰她之时,却不想程怡竟然不知站了起来,直望着两人,“我想静静。”说完千遁出现在脚下,转眼没了行迹。

    此时已是戌时,城门已关,程怡越过城头,落在空旷的街道上,独自行走。

    热闹的地方,依旧鼓乐嬉笑;寂静的地方,却是灯火尽灭。

    纵身一跃,躺在阙楼的顶上,冷风分流而过,身下的积雪开始融化,丝丝凉意侵入身体。

    何为真,何为假?

    何为虚,何为实?

    何为顺,何为逆?

    程怡眼睛似阖非阖。

    生而为人,死,最为恐惧;化为修士,跳出轮回,这死依旧是最为恐惧。

    既然都逃不过这个字,为何还要蝇营狗苟为修士?!

    修士说,我命由己不由天,但何时才能命由己!

    大概,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愤怒,是命掌他人之手的耻辱。

    程怡眼睛放空,其内的神情随着情绪不断转变,狠厉、无奈、不屈最后化为坚定。

    猛地站了起来,我自是怕死,所也才会不断的变强,摆脱受制于人。可是变强之后却发现,依旧一山更比一山高,所以,我定要不断向前,要这众人再也威胁不到自己!

    修士受命于天,却逆流而上,这逆的不是那天,这逆的是天道束缚在身上的枷锁。

    程怡的眼神变得清明,若是细看其神色,眼尾的媚意竟然被压下了一些。

    恍然四顾,程怡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哎呀,妙啊妙,真是可人啊。”

    只见从花街柳巷之中走去一锦衣公子,手摇着钱袋,背后跟着两个小厮,走路东倒西歪,显然还未酒醒,嘴里哼着: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程怡听着,噗呲一笑,这靡靡之词,倒是流传经久不衰啊。

    转眼间便走到程怡所在的楼下,谁料那人突然歪了一下,差点跌倒,吓得两个小厮慌忙拉着,不想却被这锦衣公子推开,而他自己竟然又站直了起来。

    程怡见此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却看到其后面鬼鬼祟祟的跟着几人,心中微动身体一跃,抓着三人飞入了另一个街道,“这银两就当是救命之恩了!”

    突然转换地方,这三人都有些蒙,这公子的酒被冷风一吹,也醒了不少,两个小厮反应过来,哆嗦着拉着他跑,“妈呀,大白天遇到了鬼了!”

    程怡得了钱,转身来到主街,此时已有辰时,道路上人流不断。闻着香味,来到一包子铺前,豪迈的喊道,

    “店家,给我来二十个包子!”

    卖包子的是一老丈,听得程怡的声音,抬头说道,“姑娘,我的这包子,可是有巴掌大,你吃两个就够了!”

    听得对方善意的劝告,程怡笑着拿出一锭银子,“不,就要二十个,放心,能吃完!”

    最后程怡提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子,边走边吃,看的后面两人眉头紧皱。

    “她,这是怎么了?”自认识程怡起,她是便稳重示人,不想这两日完全颠覆了崔明远的印象,嚎啕大哭、顺人钱财……

    黎然听罢,并不理会他,快步跟上程怡。

    只见程怡边吃边走,待走到一个酒楼时,布袋子里的包子已经吃完了。

    “老板,两斤牛肉,再来一坛上好的酒!”

    ……

    崔明远和黎然就这样,远远的看着程怡拿起一大块肉,吃了进去同时又喝了口酒。

    辛辣的味道窜入鼻中,紧接着谷物的醇香涌上,“好酒!”程怡放下大碗,又吃了口肉。

    渐渐的夕阳西垂,行人减少。程怡见此,对着不远处的两人招招手。

    “喝一口不?”

    见两人坐了下来,程怡举着问道,再见到两人不约而同的摇头后,飒然一笑,掂起酒坛,咕咕咚咚的喝了起来,不过几个呼吸,这第九坛酒便喝完了。

    哐当一声,酒坛落在桌面,此时的程怡两颊潮红,眯着眼咧嘴笑,“酒肉穿肠过啊……呃,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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