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扬险崖峭兀科汗淮随着那御卫在崖边峰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狂风卷过身后的脚印瞬间便被雪浪淹没。前方乱石参差山势险恶斜斜横亘的寒松被沉甸甸的白雪压得“格格”直响剧烈起伏摇摆仿佛一个咳嗽的老人随时都将跌入那深幽苍茫的冰渊雪壑中去。

    朝东南方远远望去隐隐可见风啸崖的轮廓。那巨大椭圆的崖石随着风向缓缓旋转出变化莫测的呼号怪响时而如婴儿啼哭时而似少女脆笑时而宛如老人的叹息时而仿佛巨汉的怒吼……崖石之上一座雄伟瑰奇的玉石楼台巍然而立在虱雪里若隐若现彷佛仙阁幻景。

    那便是闻名遐迩的金族圣景——风啸石。

    听着那风石呼啸之声科汗淮心中突然酸苦翻腾蓦地停住脚步旺旺地眺望着那雄奇壮丽的景象眼眶莫名地热了起来。

    很多年前他曾经在这风啸崖下与金神石夷苦苦相斗虽遍体鳞伤却终于挖得一颗小小的风啸石送给那美丽刚烈却又温柔似水的东海女子。为了那颗风啸石他几乎命丧昆仑甚至险些与自己的一生挚爱反目分手但对于此事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此刻故地重游恍然若梦许多往事突然如这狂风暴雪缤纷扑面。他的耳边忽然响起那年大雪之夜自己在炎火崖边、碧纱窗下为西王母彻夜低唱的歌谣:“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那时少年轻狂街不知人生愁苦;两心相悦倩正浓时虽不能明见天日却仍然快乐无已纵有悲伤迷惘也带着青涩的酸甜。但弹指红颜刹那芳华十八年光阴如电。

    此刻白如雪心如风啸之石想着“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十六个宇突然觉得一阵彻骨的苍凉、疲惫与苦涩。

    当下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黄将军这里壑深可埋骨又有青松相伴正是绝佳所在。既要杀我就在这里动手吧!”

    “砰”地一声闷响偏殿大门紧紧关闭也将灵山十巫的争吵声摒绝在铜门之外。听着流沙仙子与众卫士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再无声息杏花仙子方慢慢地睁开眼睛瞳孔闪过一轮绚彩妖光。

    她倏然坐起环四顾狭长的偏殿密室如黑暗的长廊幽深不见底每隔五丈乃有一个小小的铜炉跳跃着淡紫色的火光;左侧高壁上凿了一排极密的微小通气孔万千道白色光线密雨急箭似的投射在右壁上。两壁镶嵌的夜明珠与玉灯石辉映着炉火与白芒折射出迷离万端的幽光。

    沿着左壁一排石床绵联铺开每张石床上均盖着一个淡黄色的椭圆水晶罩隐隐可见其中朦胧人影、以及串串飞扬的彩色气泡。

    杏花仙子飘然起身鬼魅似的穿行于石床之间一个接一个地仔细端详、查寻。

    蓦一停顿在一石床前立住素手轻轻抚摩着水晶罩唇角漾出一丝诡异而妖媚的微笑低声格格地笑将起来喃喃道:“五德之身!五德之身!可算找到你啦!”

    在那水晶罩内静静地仰卧着一个俊逸挺拔的少年英眉舒展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温暖笑意仿佛正做着香甜的美梦正是近来名震天下的龙神太子拓拔野。

    杏花仙子目光四下电扫笑意凝结森寒冰冷娇俏的脸容在迷离的幽光中显得说不出的诡异阴森。素手轻轻一推将那水晶罩掀了开来无数彩色气泡登时溺溺飘摇在黑暗中逐一破灭。

    她樱唇微启一道绚光登时破射而出光芒越来越盛。

    “噗”地一声一个核桃大小的浑圆白骨从她贝齿红唇之间钻了出来缓缓旋转当空飞舞。骨球离体的刹那杏花仙子的眼神登时暗淡涣散周身棉花似的瘫软萎顿在地。

    那骨球晶莹剔透四周有七点绚光跳跃吞吐仿佛北斗七星。越转越快倏地冲至拓拔野的唇边“格啦啦”一阵脆响硬生生地挤入他的口中咽喉登时鼓起老大一块。

    当是时“砰砰”连响铜门洞开偏殿内突然灯火通明无数金卫怒吼着潮水似的涌了进来。

    那排石床上的水晶罩接二连三地震飞开来笑声大作数十人起身飞掠将“拓拔野”包围得严严实实刀光剑芒、绚彩真气耀眼闪动齐声笑道:“妖魔你自投罗网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拓拔野”的体内突然出一声凄厉狂怒的厉吼炽烈的青光轰然四射“轰”地一声震响“拓拔野”的身体突然炸裂为万千碎片!

    绚光团团鼓舞一个青铜小鼎破光飞出“呜呜”乱转那骨球在鼎内狂乱飞舞始终无法冲出。

    却听一人笑道:“汁老妖这才叫作困兽之斗飞蛾扑火!既然你自己急不可待地冲入炼神鼎又何必急着出来?”那人俊秀洒落笑容温暖灿烂赫然正是拓拔野!

    在他身侧雨师妾、应龙、夸父、姑射仙子等高手一宇排开真气交错飞舞将炼神鼎团团罩住。

    “嗡嗡”震响铜鼎青光越炽元魂珠幻彩流离汁光纪的元神不断地出凄厉怒吼。

    夸父哈哈大笑道:“臭狮子脑袋难道你是属蛔虫的?拼着死命往别人肠子里钻?哈哈真是笑死人啦!”

    六侯爷笑道:“我瞧他多半知道我们饿得紧了想要牺牲自我所以冲到鼎里给我们熬一锅骨头汤进补。”

    人声如沸姬远玄、英招、晏紫苏、流沙仙子等人挤入人群见状无不大喜过望。黑帝元神既已被困在炼神鼎内九冥尸蛊便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足为惧。

    姬远玄笑道:“拓拔兄弟神机妙算这‘请君入瓮’之计真是妙极。不费吹灰之力便擒得蛊母妖魔天下人当额手称庆。”

    拓拔野笑道:“多亏了姬兄宝鼎才能将这老妖死死困住。此外还亏得晏国主妙手无双将那死囚化得与我分毫不差否则这老妖怪又岂会这般轻易上当?”众人拊掌大笑。

    原来拓拔野苏醒之后料定黑帝失败之后必不甘心一定会想方设法寄体于自己的“五德之身”进而修练“摄神御鬼**”东山再起。因此便设下圈套将一金族死囚化作自己模样将炼神鼎置于其咽喉等着老妖自动上钩钻入炼神鼎中而后一举擒获之。

    晏紫苏笑吟吟地望着那急旋转的元魂珠又瞥望着远处石床上那昏迷沉睡的蚩尤悲喜交织心底里只想着一个念头:待到老妖的元神在炼神鼎里化散之后这元魂珠便可用来承载鱿鱼的元神了。那时再以伏羲牙为他脱胎换骨便可令他彻底恢复为本真之身……

    这时杏花仙子“嘤咛”一声重新苏醒过来。秋波荡漾瞧见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想起生之事登时晕生双颊羞惭无已。

    拓拔野微笑道:“仙子不必自责若不是你带他到此我们也无法这么快便将老妖擒获。说起来你才是第一大功臣呢!”众人齐笑。

    杏花仙子俏脸红透更觉忸伲惭愧见众人殊无怪责之意芳心稍定。悄悄抬眼瞥去只见拓拔野与戴着面具的雨师妾并肩而立如玉树临风秀竹傲岸果然如传说中那般俊秀动人一颗心立时突突乱跳起来。

    英招笑道:“鱼已入网了科大侠怎么还不回来?”

    杏花仙子一怔变色道:“你们……你们适才没派人去找他吗?”

    众人齐齐一愣面色陡然剧变英招失声道:“什么?难道那御卫当真是金门山神所化?”

    众人原以为那不过是汁光纪的胡认言语旨在调虎离山引他们离开大殿不想竟是真的一时方寸大乱。

    雨师妾失声道:“糟啦!科大哥真元未复又对金门山神殊不防范只怕凶多吉少!”

    拓拔野不容分说蓦地抓起雨师妾的手风也似的朝外奔去;一面大声叫道:“我们去找科大侠。灵山十巫、流沙仙子蚩尤便拜托你们了务必让他脱胎换骨平安无事……”

    姑射仙子娇躯一颤妙目中闪过担忧的神色。众人叫道:“拓拔太子小心!你经脉未愈切切不可动手相斗……”一齐追了出去。

    等到群雄奔巨大殿之时拓拔野二人早已骑上太阳乌穿殿破空冲入茫茫风雪之中。

    ※※※

    寒风怒吼雪花卷舞那横斜巨松似被杀气所激突然“喀嚓”一声断裂开来。

    那“御卫”浑身一震徐徐转过身来冷冷道:“你是何时现的?”

    科汗淮微微一笑心道:“她是金族圣女最伯流言蜚语绝不会在众人之前假我以颜色;就算果真想要与我相会也必定在夜深人静之时派遣青鸟传信又怎会让卫士赶到玉螺宫中呈帖相邀?”这些话他却只字不提淡然道:“你虽然乔化得回然两异刻意敛气收神但在如此狂风暴雪中行走居然殊不摇摆、胆怯怎会是寻常的圣女御卫?你的指端杀气横溢雪花未触即融金族之中除了天犬神将又有谁的真气如此雄浑充沛直欲杀我而后快?”

    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与反讽之意微笑道:“况且除了你又有谁能将她的字迹模仿得如此唯妙唯肖?”

    黄炬细眼微睁神光凌厉八字眉轻跳不已冷冷道:“既知是我为何还要随我来此?”

    科汗淮淡淡道:“科某一生坦荡磊落何所畏惧?这十八年的恩怨也终需有个了断。”

    黄炬瞳孔渐渐收缩凌厉杀意如厉电闪耀沈声道:“事关圣女清誉昆仑兴衰得罪了。”双手一张“砰”地一声外衣、面具纷纷破碎震飞露出真身。

    右手紧握那青铜骨伞徐徐张开银光刺目怒爆。

    ※※※

    拓拔野、雨师妾骑鸟急飞朝着风啸楼低掠而去。

    透过漫天风雪忽然瞧见下方峭崖沿侧雪地狼藉一株横斜巨松进裂断折周围巨石亦震裂破碎星罗棋布。裂面崭新大雪街末完全覆盖似乎片刻前刚刚生了一场激烈的恶斗。

    拓拔野心下大凛凝神四扫却不见半个人影。雨师妾妙目忽地一亮低声道:“我闻着他的气味啦!他们定是往东边去了。”

    拓拔野大喜再不迟疑立时驱鸟折冲借助龙女天赋循着那淡不可闻的气息朝东面狭长幽深的壑谷冲去。

    霜风如刀雪花扑面银白色的峭壁险崖霍霍飞闪。

    两人直冲壑底隐隐听见那苍茫雪雾中传来气浪进击的震响迷蒙中道道青光炽芒纵横飞舞若隐若现。

    两人又惊又喜急冲掠:同时取出“相思犀”正欲与晏紫苏等人联系告之详细方位、情况忽然大风呼卷一道人影急电似的冲撞而来!

    拓拔野一惊五属真气蓬然进爆自然而然地顺循五行相生之序闪电运转。岂料真气方动突然痛彻心肺“足厥阴肝经”、“手阳明大肠经”及阴维、阳维等脉仿佛瞬间爆炸开来险些翻身摔落。

    他与黑帝生死激战中经脉重创五行之气无法循序激转。此刻运转真气体内真气登时如洪水决堤泛滥相克相冲将他五脏六腑、经脉骨骼撞得几欲断裂震散。

    雨师妾大骇曲臂回钩奋力将他拉住;右手下意识地聚气吐力气刀飞舞。但她真元未复真气颇弱那人竟避也不避一条黑色丝带倏地劈开气浪迳直冲入。

    拓拔野强忍剧痛定睛一望失声道:“是你!”两人心中齐齐一沉隐觉下妙。“仆仆”轻响呼吸一窒经脉尽数被封。

    那人碧眼清澈紫唇浅笑黑衣丝袍翩翩飞卷说不出的明丽华贵正是水族圣女乌丝兰玛。

    她微笑不语冰蚕耀光绫飘然飞卷夺过“相思犀角”塞入拓拔野怀中;纤手一晃又将太阳乌封印入断剑。

    几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刹那之间已将拓拔野两人捆缠一处提着他们朝下急电飞去。

    乌丝兰玛提着两人急下冲瞬间便到了壑底雪地。风雪甚狂四周白茫茫不可视物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前方远处人影闪掠那道青光如矫龙飞舞云雾见不见尾。

    拓拔野与雨师妾四目对望动弹不得又是气恼又是滑稽苦笑不已。

    若换了昨夜他定可运转五行真气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但眼下经脉重创、封堵五行真气不能循序相生运转根本无法冲开经络、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圣女将自己二人拎小鸡似的提来带去。

    人生际遇瞬息万变他果然只做了一夜的天下第一。

    乌丝兰玛低头瞥了拓拔野一眼似笑非笑传音道:“拓拔太子你不是喜欢躲在一旁偷看么?我再成全你一遭吧!”默念“镜花水月诀”释放幻光真气将二人一齐隐身而后提着他们继续朝那青光闪烁处飘然掠去。

    拓拔野听她言语似是业已明白自己便是当日雁门山的蒙面少年。此女心机颇深行事狠辣果决绝不在西王母之下不知此番制住自己意欲何为?心下大凛脊背一阵飕飕寒。

    乌丝兰玛悄无声息地高低飞掠穿过一片白雪覆盖的乱石、灌木在山崖石壁后立定从石隙问望去前方景象已颇为清晰分明。

    只见科汗淮青衣飘舞手掌翻飞断浪气旋斩风雷卷扫。他真元未复那碧翠气芒吞吐不定时强时弱不甚稳定。

    一个素衣老者挥舞青铜骨伞鬼魅穿梭铜伞忽而撑开格挡刀芒;忽而并拢疾剌眩光如厉电飞扬。正是金族第六高手“天犬黄炬”。

    两人身影交错气浪进飞声势极是惊人。一只巨翼赤犬盘旋奔腾时时下冲飞扑“榴榴”怒吼声不绝于耳。

    二人一大激斗正酣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远处多了拓拔野三人。

    ※※※

    拓拔野、雨师妾越瞧越心惊若在从前此人当非科汗淮对手但此时科汗淮重伤未愈真元虚弱何况又有那天大在一旁干扰偷袭恐难支持很久、风雪越来越大拓拔野两人凝神观望忐忑不安不知不觉中已被大雪覆盖冻结如两尊厚实的雪人冰柱瞧不清原来的面容。

    “蓬!”科汗淮似是真气不继青光气旋突然黯淡黄炬大喜低喝一声青铜伞陡地暴张九轮白光如圆圈重叠尖锥似的怒射而出瞬间冲破断浪气旋斩激撞在科汗淮的右肩上。

    拓拔野、雨师妾心下一沉暗呼糟糕。却见科汗淮身子一晃脸色苍白气旋光芒陡然收敛朝后踉舱飞退。

    黄炬哪容他喘息?细眼厉芒大作急电追随青铜伞霍霍飞舞光轮气箭四爆怒射如暴雨雷霆刹那之间将他逼得险象环生。

    拓拔野大凛猛一咬牙暗自凝神以意御气一点一点地冲撞经脉决意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冲开经络救下科汗淮。

    乌丝兰玛突然伸手按住他和雨师妾的头顶传音微笑道:“拓拔太子君子不语观虎斗你只管乖乖地看可别轻举妄动。我胆小得紧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心神一乱说不定就会伤了你雨师姐姐那岂不冤枉?”

    拓拔野又惊又怒知她言出必行当下只好收敛神念伺机而动。

    黄炬越攻越快那青铜伞“呜呜”旋转炽光怒舞将科汗淮笼罩其中;万千道白气丝丝缕缕地从四周山崖石壁飞腾而出汇入那铜伞中激撞起点点银光火花。

    铜伞渐渐收缩光芒越来越强盛刺目。

    科汗淮如被万钧巨石所压不堪重负慢慢地曲身、低头直至盘坐于地就连双臂也无法笔直地舒展开来。气旋从他指尖冲出绕体盘旋抵住铜伞的边缘不让其合拢。

    拓拔野大惊知他尚在苦苦抵抗那阴阳九合伞的吸力一旦被纳入其中不仅元神封印肢体也会立时绞碎化为骨浆血水。

    正自心焦如焚忽听科汗淮沈声低喝如暗夜惊雷一道刺眼碧光突然爆涨滚滚炸射直冲云霄。断浪气旋斩再次“出鞘”!

    “轰!”巨响叠爆万千气浪如银蛇乱舞闪电纵横。

    黄炬闷哼一声碧光飞旋青铜伞冲天脱手离甩;他身形剧晃想要立定却强撑不住蓦地跌飞数丈坐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雪地点点殷红。

    科汗淮身形亦是一晃倏地向后仰倒青光气芒突然消失。

    “咄!”白雪纷飞冰块四射阴阳九合伞笔直落下插入不远处雪地之中“嗡嗡”直震。

    原来科汗淮料定自己真气无法久继是以孤注一掷故意诱使黄炬全力倾压而下;压力越大反震力自然也就越大科汗淮的真气被压缩在极小的空间内蓄势待突然爆出极大的力量形成狂猛无匹的断浪气旋斩一举破敌。是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拓拔野、雨师妾又惊又喜登时放下心来。乌丝兰玛低咦一声碧绿明眸闪过古怪的神色似是颇为诧异。

    黄炬剧烈干咳喘息着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科汗淮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道:“金门山神德高望重对她又有厚恩科某岂敢有不敬之心?只盼神上能放我一马便感激不尽了。”

    黄炬细眼精光四射瞪视着科汗淮半晌方叹道:“好个断浪刀科汗淮!不愧为大荒五十年后之第一人。老夫……老夫败给你了。”

    他八字灰眉微微一扬蓦地一拍雪地沉声又道:“但你引诱圣女触犯第一戒律其罪断不可赦!不是老夫不肯放你实是天威难违。大不了老夫杀了你之后便自刎谢罪与你在黄泉路上做伴!”

    话音未落那天犬已狂声咆哮朝科汗淮猛扑而去。

    拓拔野大骇方甫凝神运气天灵盖陡然一紧一股凌厉真气森然扑下直钻心脉耳畔听到乌丝兰玛柔声传音:“乖乖地别动。”

    当是时“铮”地一声脆响风声破啸一弯青白色的耀眼刀芒飞旋怒舞当空劈落朝着天犬雷霆急斩。

    科汗淮、黄炬齐齐一震失声道:“是你!”

    天犬惊骇悲鸣双翼电拍倏然破空冲起避让开去。

    刀芒飞旋在雪光辉映下闪烁着绮丽的艳光赫然竟是西王母的刀形玉胜“天之厉”!

    雪花卷舞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天之厉”悠然翻转轻飘飘地悬在她的腰间。雪裘白裳玉胜摇曳瓜子脸端庄秀丽如霜雪凝结;典雅高贵不怒自威正是西王母白水香。

    乌丝兰玛嘴角微笑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终于来啦!”

    拓拔野心下又是一沉:“难道西王母是她叫来的吗?”蓦地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惊怒更甚。

    西王母淡蓝秋波横扫飞快地瞥了科汗淮一眼闪过一丝复杂已极的神情双靥泛起淡淡的晕红;略一凝神朝着黄炬翩然行礼恭声道:“不知师父光临水香接驾来迟万请恕罪。”

    黄炬木无表情地摇头道:“老夫何德何能岂敢再自居圣女师父?”

    西王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的恩德、教诲水香一刻也不敢淡忘。”她语调谦恭声音渐转轻柔听来更加悦耳。

    黄炬“哼”了一声冷笑道:“不敢当。你的眼里、心里当真有我这个师父吗?倘若如此又怎会有今日?”

    西王母柳眉轻蹙欲语还休。

    天犬一溜烟跑到了黄炬身边怯生生地望着西王母喉中出“呜呜”地哀鸣巨尾摇动似是向她讨好。

    黄炬冷冷道:“圣女殿下你初登圣女之位时身边极少朋友常常和这天犬玩耍聊天把它当作最为知心的朋友。但适才你一出手便欲取它性命你……嘿嘿对这忠心耿耿的天狗尚且如此对我这风烛老人又有什么念旧之心?”

    西王母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水香幼年丧父初登圣女之位时不过七岁族中许多人瞧我不起百般刁难若不是师父支援、庇护水香焉能有今日?这些年来师父虽身在昆仑之外却仍时时刻刻暗中保护着我水香叉何尝不知?在我心中早已将师父视为生身父亲一般敬爱有加。偌大的昆仑除了陛下只有师父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心中激动声音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拓拔野心中一震想不到西王母竟也有这般动情的时候。

    黄炬面色渐和心下大软叹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外冷内热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否则当日我撞见你和断浪刀相会时你也不会放过我了。”

    西王母眼波流转正好撞见科汗淮凝视的眼睛两人脸上微微一震心潮激荡百感交杂目光仿佛被磁石所吸再也无法移转开去。

    黄炬抚摸着天犬的脖颈突然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我老了为了你将这个秘密守了整整十八年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些年来想到保护圣女不力心底便羞愧难当。若不杀了断浪刀我实在愧对族神、族人日后羽化登天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西王母动容道:“师父……”

    黄炬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将断浪刀请到此处就是为了做个了断。我和他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壑谷。我若能杀了他便能保住圣女清誉、本族太平;即便他杀了我我也是为捍卫圣女贞洁而死可以坦荡无愧地离开尘世再不用负疚自责。”

    徐徐起身凝视着西王母淡然道:“倘若你真的当我是师父就听师父一句话杀了他向天神谢罪祈求赦免……”

    西王母轻轻一颤脸色雪白摇头道:“师父你要我做什么都成只有这一件绝难从命。从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我这一生亏欠他实在太多了请师父放过他吧!”声音虽然轻柔依旧但却是斩钉截铁不容一丝转圜余地。

    科汗淮全身一震悲喜交参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青裳猎猎鼓舞雪花飘扬到了他身侧纷纷随着衣襟节奏悠扬地翻飞起伏。

    百丈之外拓拔野心中亦忽地一松说不出的激动喜慰忽然感应到雨师妾的传神意念轻轻地叹道:“有了王母这句话科大哥这二十年的颠沛流离都不枉了。”

    黄炬灰眉跳动怒色一闪而过长叹道:“你……你好糊涂!天下没有滴不穿的石没有透不了风的墙你和他的事情又岂止我一人知道!倘若还有旁人知道这秘密你……你……”

    科汗淮微微一笑忽然淡淡道:“金门神放心。无薪何以燃火无风何以成浪?只要科某消失不见流言蜚语终究也只是流言蜚语……”

    拓拔野一凛不知他所言何指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突听乌丝兰玛笑着传音道:“拓拔太子该你出场啦!”随即大声叱道:“何方妖魔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拓拔野大吃一惊暗呼糟糕。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推卸栽赃实是恶毒之极。如此一来黄炬、王母必然认定他们适才在一旁偷听聆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己倒也罢了只怕会连累科汗淮、雨师妾重新陷入生死攸关之境。

    正自惊怒只觉脚下一空蓦地被她抛了起来和雨师妾一齐平空横飞摔落在前方雪地之中冰层四溅。

    天犬狂吠黄炬厉声暍道:“谁?”蓦地一张手将插入雪地的阴阳九合伞隔空拔起收入掌心。“蓬”铜伞暴张银光四射九道炽光气浪疾撞拓拔野二人。

    气风鼓舞拓拔野腰问珊瑚笛受其所激忽地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科汗淮耳廓一动神色微变叫道:“神上手下留情!”衣袖飞舞“哧”地一声断浪气旋斩轰然鼓舞碧光横扫硬生生将那九道银光震碎开来。

    “仆仆”连响气浪进爆拓拔野、雨师妾周围的雪地接连炸裂二人忽觉经脉畅通气血奔流无阻“啊”地一声一齐跳了起来。身上覆盖的冰雪也被震得簌簌飞扬露出小半面容急忙伸手盖住。

    乌丝兰玛将他们抛出之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经脉已楷稍解开此刻再被两大高手的气浪推撞登时贯通。

    外人乍一瞧去丝毫看不出他们的经脉曾被封住倒像是他们心虚张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乌丝兰玛传音笑道:“拓拔太子何不再蒙起脸面故弄玄虚?”话音未落翩然飞至蓦一顿身故作诧异道:“水香妹子、金门神上、龙牙侯原来你们都在这里。适才听说金门神被妖魔附体掳走龙牙侯急忙追来找寻……现在大家无恙我也就放心啦!”

    秋波一转指着拓拔野叱道:“何方妖魔还不跪下受死!”冰蚕耀光绫如黑云飞舞滚滚卷扫漫天白雪登时进散开来。

    昨夜乌丝兰玛拆穿烛龙的义举曾使拓拔野对她的印象一度改观暗自将她视为盟友;但以此刻观之她对自己、科汗淮、龙女的敌意并未因“同仇敌忾”而稍减。

    但是她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呢?难道仅仅是那夜在雁门山下听得她的秘密、破坏了她的计划吗?昨夜她方甫与烛龙决裂对敌理当收拢人心广结同盟才是何苦在这等关头与自己结仇、与龙族交恶?倘若王母、黄炬一怒之下当真杀了他灭口誓必引起四族同盟的分裂对于乌丝兰玛又有什么好处呢?以她之狠忍果决当不至于鼠目寸光若此为泄私愤而不顾大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吗?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拓拔野的脑中交迭闪过一时间难以索解。

    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当务之急乃是尽快与龙女一齐离开此地否则一旦身上的冰雪消融落尽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便糟之极矣。

    但此刻体内真气岔乱稍一运气立时痛入骨髓;又不能以天元逆刀或无锋剑等神器抵挡以免泄露身份。唯一的方法便是转动“定海神珠”因势随形伺机逃之夭夭……

    思付间西王母、黄炬身影飞掠气浪凌厉飞舞左右夹击攻至。冰蚕耀光绫、绕指柔真气、阴阳九合伞倏地交织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包拢而下。

    刹那之间他们已身陷当世三大高手的合围之中。

    忽听科汗淮传音喝道:“快走!”青光一闪一道气旋如碧浪飞卷苍龙缠腾瞬间破入气网光幕之中朝拓拔野冲撞而来。

    轰隆震响幻光流离那柔韧交缠的三股气浪登时涣散开来彩芒逸射。他这一记气旋斩看似劈向拓拔野实则为其解围开路。

    拓拔野大喜再不迟疑聚意凝神蓦地抓起雨师妾的素手反转“定海神珠”藉着四股真气互撞之力倏然翻腾飘卷;如风中落叶浪里孤舟有惊无险地从层叠鼓舞的气浪之间穿掠而过飘匆悠荡。

    当是时“轰隆”巨响左侧峭壁簌簌震动冰石雪浪滚滚崩落。漫天白芒雪层中一道人影如闪电横空倏地俯冲穿掠直扑拓拔野。

    拓拔野、雨师妾心下大惊待要闪避却听那人哑声暍道:“跟我走!”眼前一花呼吸滞窒经脉瞬间被封;继而肩头陡然一紧已被他双手钳抓冲天飞去。

    其势迅疾如电身法诡奇如妖魅赫然竟是那日在南渊崖畔劫走窫窳的神秘人!

    西王母又惊又怒暍道:“是你!”呛然脆响“天之厉”破空怒舞雷霆飞斩。乌丝兰玛、黄炬亦闪电出手如影随形。

    那人哑声长啸御风飞冲竟抢在三股气浪冲到之前奔窜出百丈开外瞬息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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