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眩目气浪迸飞;众人只觉胸闷气堵纷纷后退心中大骇:这是什么真气刀:威力竟比紫火神兵还要强猛数倍!

    琉璃金光塔霓光万丈照得众人睁不开眼来。忽听有人在那霓光中哈哈狂笑道:“寡人的这一记“太乙火真斩”如何?”声音如铜钟铿然正是赤帝飙怒。漫山遍野的混战军士惊骇莫名纷纷震颤拜倒。烈碧光晟骇异惊恐一时愕然。就连那赤炎金猊兽也一时楞住松开口来歪着脑袋瞪视琉璃金光塔。

    吴回、因乎、不廷胡余三人面无人色冷汗涔涔;心中惊惧无以言表。适才三人的攻击毕集全力而一势在必得;但被赤帝这“太乙火真斩”迎头痛击所有真元瞬间粉碎经脉震裂就连元神都似被震飞体外。伤势之重至少三个月方能恢复。赤帝神威一至于此三人恐惧沮丧想要逃走但经脉俱断!两腿软一步也迈不开来。

    祝融、赤霞仙子面露欣慰欢悦之色齐齐行礼道:“参见陛下。”

    拓拔野大喜长吁一口气悠然吹奏封印曲重伤的珊瑚独角兽仰天怒吼蓦地扭曲波荡化为轻烟似的红光吸入笛中。

    南阳仙子微微一震也从浑然忘我的境地中猛地惊醒。转头凝视琉璃金光塔欢喜无限低声道:“爹爹!”这二字听在赤松子的耳中宛如尖刀刺扎剧痛无匹心中百感交集深切的恨意又陡然升起。南阳仙子明白他的心思温柔地望着他紧紧地箍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眼波如许温柔赤松子心中登时一软森冷恨意突然缤纷崩散暗自叹道:“罢了罢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赤飙怒不再与他们为难他便带着南阳仙子离开大荒再也不管这俗世情仇恩怨。

    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赤炎山也仿佛突然静止。众人纷纷凝望着那眩目的异彩霓光心中或欢喜或惊恐或懊悔或恐惧。赤飙怒生性刚愎暴烈对敌冷酷残虐眼下既然能使出这火族第一真气刀法—“太乙火真斩”必定经脉痊愈。既已痊愈必定快意恩仇大开杀戒。一念及此无论何等凶顽之人心中也冒起丝丝凉气。

    紫光弭散一个年轻的紫衣男子从七彩霓光中缓缓御风而出高大威猛虎目电光横扫不怒自威红色络腮胡如火焰熊熊燃烧;正是烈炎。

    众人微微一楞屏息翘。但始终不见赤帝出来。却听烈炎哈哈笑道:“不用找了寡人在此。”声音雄浑正是赤帝的嗓音。众人恍然原来赤帝元神附体在烈炎之上了。以他的赤火神识辅助以烈炎的完好经脉与天生火灵难怪可以使出适才这惊天动地的太乙火真斩来。众人心中大凛惧意更深。

    烈碧光晟表面不动声色暗自忖道:“那独夫分明经脉俱断形神将灭怎么又会使出这‘太乙火真斩’难道他当真恢复如初了吗?”心下大凛突然心中一动又转念想道:“是了!这独夫好强之极拼死也不愿认输。多半明知将死附着于炎儿身上装神弄鬼妄图毕其功于一役吓退我们。”

    太乙火真斩与普通的真气刀法不同必须由具备极强赤火神识的人积聚念力才能感应、吸纳四周的火灵化为光刀;而且每一刀使出都极耗真元若神识虚弱之时使这太乙火真斩不啻于自损元神甚至有亡魂丧魄之虞。赤帝以“断雨赤虹”对战赤炎金猊之后形神断散命不久长此时使出这等气势狂猛的真气刀来对原本虚弱的元神更是重创。是以烈碧光晟才会有如此推测。

    他推算得不错。在幻界中赤帝已将残余元神与赤火神识全部用于唤醒沉睡于烈炎体内的赤火神识引导着它穿过萤光元神形成的幻神桥无限接近太乙火真。当烈炎的赤火神识受太乙火真激化感应逐渐苏醒的同时赤帝自身虚弱的元神已经在幻神桥的急飞行中迅逸散。最后残留的不过是最为核心的赤火神识。

    烈炎的赤火神识开始苏醒之后幻神桥自动崩散他们又回到横亘于虚空的那无尽长廊上。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赤帝将所有能传授的都通过赤火神识传授给了烈炎包括那惊神泣鬼的太乙火真斩。

    但赤火神识的完全苏醒并非一蹴而就的而需要长时间不断地修行才能逐步地唤醒;终其一身能将赤火神识唤醒三成已是旷古绝今。以赤帝之神威其体内神识眼下也不过苏醒了不到三成而已。因此烈炎虽已成为火德之身赤火神识开始苏醒但真元的总体修为却远未大幅飙升。以他的赤火神识虽已可御使太乙火真斩但要击溃叛贼与那赤炎金猊却殊无可能。

    赤帝不甘于被这群叛党所乘一心要亲手复仇斩杀这巨奸与凶兽;又想到单凭烈炎之力尚难以击退群贼因此他索性寄体烈炎聚结自己残余的所有赤火神识吸纳先前收入琉璃金光塔中的赤炎火山的狂冽灵力使出太乙火真斩务求一举灭敌。但他的神识终究虚弱了太多否则以适才一刀之威早将吴回三仙当场斩杀。

    烈碧光晟心道:“倘若这独夫当真恢复想要活命也殊无可能!唯有放手一搏赌上一赌。”当下微笑道:“好一刀‘太乙火真斩’烈某倒想好好领教领教。”红衣猎猎双手翻飞赤铜、火玉盘呛然旋在他两眼中间急旋转。眼中光芒爆闪赤铜、火玉盘嗡然不绝一道红光从他眉宇之间霍然闪过周身突然闪耀刺眼的光芒。

    拓拔野见祝融、赤霞仙子面色微微一变心道:“这老贼不知使得什么妖法看来也颇为不弱。”

    烈碧光晨身为火族大长老除了家世显赫智谋百变素有威望之外意气双修虽然平时深沉内敛极少张扬但祝融等人知其一身真元造诣尚在吴回等人之上。他这“火眼金睛诀”乃是烈家独门的两伤法术以双眼凝聚念力感应神器从而将神器法力与自身的念力激化到最大的限度。

    祝融、赤霞仙子心中了然此刻赤帝的神识已经大大减弱烈碧光晟倘若当真以这两伤法术孤注一掷御使赤炎金猊殊死而战赤帝未必就能降伏那凶焰正炽的妖兽。

    赤帝元神哈哈狂笑道:“妙极寡人也想领教你究竟有何能耐竟敢有如此野心!”烈炎双手缓缓虚握一处“轰”地一声闷响一道数尺长的红光从他虚握的双手中爆射而起吞吐闪耀。

    拓拔野心中一动忖道:“太乙火真斩似乎与紫火神兵不同倒有些像科大哥的断浪气旋斩都是以意念聚集真气、灵力化为虚空的真气刀。”又想起当日在蜃楼城海滩上科汗淮所说的话来:“意如日月气如潮汐!以意御气以气养意……断浪气旋斩的气旋出鞘是因为我的意念力出鞘它力量的强弱决定于我意念的坚定与集中……意守丹田力量却可传达千里之外。”

    他修行“潮汐流”已有数年之久但气旋始终远远不及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此刻见着赤帝的“太乙火真斩”时突然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心道:“原来天下武学之道都是相通的这太乙火真斩与断浪气旋斩都是以意御气不同之处在于太乙火真斩还可以聚集身体之外的自然灵力……”突然又想:“既然太乙火真斩可以集结火灵为什么断浪气旋斩便不能感应水灵甚至木灵呢?”突然灵光闪烁从前想也未曾想到的地方此刻于眼前豁然开朗。

    正惊喜沉思忽听号角激越战鼓震天西北面群山之中传来浪潮般的兽蹄声与隐隐的呐喊声。众人微微一凛纷纷循声探望。

    只见十余里外的山野之间!火光漫漫跳跃旌旗猎猎飞卷!无数的军马分错会集整齐有序地朝着赤炎城奔来。凝神望去少说也有三万之众尽皆黄衣橙旗竟是土族雄师。

    众人大诧火族与土族素来划界两立井水不犯河水何以今夜土军竟越境相犯?

    又听得西北上空有人朗声道:“阳虚城姬远玄谨奉父王黄帝之旨!率军三万五千前来听候赤帝调遣剿灭奸党……”拓拔野等人大喜战神军出雷呜般的欢呼声。

    ※※※

    叛军登时一阵骚动烈碧光晟面色微变纵声道:“独夫你竟然勾结土妖里应外合违逆族规该当何罪!”

    五族自大荒元年签定“大荒书”起便约定彼此绝不干预内政五族之事惟有神帝有权统辖协调。外通异族与越境干预都是“大荒书”中明令禁止之事违者五族共讨之。

    却听姬远玄朗声道:“赤帝明鉴本族日前所生之叛乱系本族内奸与贵族烈碧光晟长老阴谋所为;口供确凿人证俱在。黄帝听本族内奸招供烈碧光晟长老有篡位弑君之心残害忠良党同伐异之实。黄帝虑及五族同技且唇亡齿寒安能坐视不顾?特遣远玄到此听候赤帝调遣;倘若赤帝不许远玄即刻率军北返。”话音未落西北滚滚黑云之中冲出数十道驾御黄龙飞兽的人影。为一人丰神玉朗气宇轩昂正是姬远玄。

    赤帝元神哈哈大笑道:“黄帝如此情义寡人岂能推却?多谢贤侄。今日土火义士一起讨伐奸贼还两族太平!”

    姬远玄朗声道:“远玄领命!”

    拓拔野等人大喜齐声长啸。战神军亦欢呼啸歌与急涌近的土族大军彼此呼应!士气大振。

    烈碧光晟大怒没想到土族内乱方定竟敢多事插手自己精心部署的局面眼看便要被这土族援军彻底打破一时狂怒懊丧无以复加;当下杀气灌顶厉声道:“无道独夫天怨人怒竟敢勾结外贼戕害族人。烈某今日替天行道取你元神祭奠赤炎神明!”

    火眼金睛红光大作赤铜、火玉盘彼此逆向飞旋彩光绚芒激射飞舞;赤炎金猊兽赤鬃崩炸红鳞闪耀怒吼声中掀卷狂风朝着赤帝电冲而来。

    赤帝元神狂笑道:“赤飙怒天下无敌何况这区区狮子狗!”突然天地轰雷无数道赤红色光芒从赤炎火山喷涌的烈焰、滚滚翻腾的黑云、喧嚣澎湃的光云、满城燃烧的烈火中冲天飞起彷佛霞光万道闪耀飞舞化过漆黑彤红的天幕一齐汇集到烈炎真身紧握的双手中。

    “轰”地一声那道太乙火真刀突然爆涨为二十丈长的紫红光刀;跳跃着吞吐着绽放着夺目的绚丽光芒。光刀周围一圈圈地漾开姹紫嫣红、由浓转淡的光晕!远远望去彷佛赤虹横空流光溢彩。

    炙热的真气在空气中熊熊燃烧拓拔野等人头、衣裳无不瞬间焦枯纷纷远远地退开心中震骇。那股凛冽的杀气迳直从万丈高空汹汹劈落。千山万谷万人仰目忘了彼此间的撕斗紧张眺望。

    赤铜、火玉盘“当”地一声冲天怒舞无数道紫红色眩光的离心飞旋。赤炎金猊紫光爆射蓦地增大了十倍化作三十丈高五十丈长的庞然怪兽;妖兽仰天咆哮刹那间冲到烈炎真身头顶巨口森然覆天盖地朝着他当头咬下。

    无数火球轰然喷舞巨大的红色光柱急电般怒射而下将烈炎瞬间吞没。

    “轰隆!”下方的山坡被那红光照耀登时崩炸开来巨石怒舞血肉飞溅马兽惊嘶狂奔。

    赤帝元神狂笑震天就在那妖兽巨口即将吞没烈炎真身的刹那那太乙火真刀轰然倒卷冲天反劈。红紫缤纷光芒眩舞刺眼的亮光如巨大的闪电陡然闪过夜幕。

    众人睁不开眼纷纷以手遮目。

    忽听“哧”地一声轻响那妖兽出崩雷般的狂吼。

    突然那狂吼似乎裂成了两半刹那间又化为无数凄绝的颤音在万里高空、千山万谷轰然回荡。

    众人逆光凝神望去只见漫天紫光中那妖兽犹如碎裂的瓷器突然片片迸飞四面八方爆炸开来。拓拔野火目凝神隐隐看见妖兽炸裂处一道淡淡的紫光倏然扭舞无声无息地收入那急旋转的琉璃金光塔中。

    烈炎真身凝立半空双手虚握太乙火真刀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波动着闪耀着终于消逝无形。赤帝元神哈哈长笑声音雄浑浩荡上似犹有余勇。

    过了片刻众人才突然醒悟过来。战神军轰呜欢呼千山响彻;叛军则如泥塑木雕一般瞠目结舌动弹不得。

    烈碧光晟全身微微一晃嘴角突然不断地涌出鲜血。缓缓地抬起手将嘴角的血丝擦去木无表情淡淡道:“好刀!可惜你纵然天下无敌还是一个蛮勇残暴的独夫天下不是靠太乙火真刀来征服的。烈碧光晟纵然背负千古骂名也决计不能让火族一百零六城百姓的前程断送在你这独夫之手。”转身御风而行缓缓向下飞去。

    众人微微一楞见他身受重伤一败涂地上然犹不认输不由微有佩服之意。细细想来他所说的那句话听来竟似也有些道理。赤飙怒在位两百多年来屡兴刀兵征服南荒虽武功甚着但百姓怨言不断。两百多年火族疆土虽不断扩大但不似土族、金族太平安乐也远不如水族欣欣向荣。倒是他闭关修行的三十年间烈碧光晟恩威并施、平定南荒又大力治水垦田拓荒百姓安居乐业族中太平兴盛。刹那之间众人心中都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倘若当真由烈碧光晟做火族赤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烈炎猛地收敛心神喝道:“叛贼站住!跪下受死!”踏空御风大步朝烈碧光晟追去;烈碧光晟听若罔闻依旧徐徐飞行。吴回等人随之纷纷逃逸。众叛军潮水般退却在令旗指挥下慌而不乱朝着东南方向汹涌撤退。

    烈炎正要提追去忽听赤帝叹道:“罢了随他去吧!以我们现下兵力也擒他不住。”嘿然而笑喃喃道:“蛮勇残暴的独夫?嘿嘿赤飙怒纵横天下两百年在世人心中原来便是如此的印象吗?”声音渐转虚弱。他适才这一刀劈出!几已耗尽了所有的神识为了吓退叛军又奋力大笑此时早已油尽灯枯。

    众人大惊纷纷围上前去。南阳仙子大惊叫道:“爹爹!”御鸟飞去。

    赤松子心中“咯咚”一响。赤飙怒是他这一生中最为深恨之人从前也不知想像了多少次他临死的惨状。但今日见他元神将灭心中原本应当快意才是但不知为何突然无限怅惘莫名地感到一阵悲伤。

    一团淡淡的紫光从烈炎体内溢出在风中飘摇不定隐隐化做赤帝的身形。众人在空中拜倒叫道:“陛下!”拓拔野侧身让开。

    赤帝元神嘿然而笑道:“寡人此次出关原想以紫光七曜和太乙火真斩无敌于天下让火族在其他四族之前扬眉吐气;岂料竟只打败了一只小小的狮子狗便成了孤魂野鬼。嘿嘿当真令天下英雄笑话了。”

    祝融道:“陛下击杀赤炎金猊驱除乱党那比天下无敌更为重要。”

    赤帝元神道:“是吗?”叹了口气道:“寡人原以为自己这一世英雄无敌死而无悔;但今日将死才知道辣他***先前所做的竟都是狗屁不如。”

    众人低声道:“陛下!”

    赤帝元神嘿然道:“难道不是吗?寡人征伐天下惹得百姓怨怒民心尽失在他们心中寡人竟不过是一介蛮勇独夫。”微微顿了顿道:“寡人自私暴虐连累生平最爱的女子惨死又亲手烧死最为疼爱的女儿就连我的儿子也成了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嘿嘿我这一生究竟想得到什么呢?”

    南阳仙子流泪道:“爹爹!”

    拓拔野在一旁听得恻然赤帝一世英雄未了竟连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也不能明了。突然想起当日与蚩尤在蜃洞中观赏蜃像的场景来。看了那迷糊半醒的蚩尤一眼心道:“鱿鱼说那蜃珠所显示的幻景是每人心中的梦想;但那梦想是不是就如蜃景一般虚幻呢?”心中突然生起莫名的悲凉之意。

    赤帝元神在风中急摇曳众人大惊团团围住。赤帝叹道:“不必挡了就随风化为微尘吧!”又淡淡道:“赤帝之位就由烈炎接替。他仁厚刚直远胜于我。祝火神、赤霞仙子你们多多辅佑他吧!”

    烈炎在幻界中知道此事早已注定且正值族中大乱也需有新任赤帝主持大事当下不再推让拜倒低声道:“多谢陛下。烈炎绝不辜负厚望!”

    赤帝元神摇曳不定凝望了南阳仙子与赤松子片刻叹了口气道:“你们好好的吧!”话音未落元神飘忽闪耀突然破碎开来在风中飘散无踪。

    南阳仙子失声大哭众人惊骇沉痛说不出话来;就连赤松子的脸上也突然闪过困惑苦痛的神色。号鼓顿息战神军漫山遍野木然怔立。

    拓拔野又想起灵山上的“刹那芳华”来以赤帝之神识竟也脆弱如那花草。心想:“人生聚散离合上苍注定。竟连神帝、羽青帝、赤帝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幸免。”心下黯然暗自嗟叹。

    忽听赤松子失声道:“妹子!”众人一凛只见南阳仙子面色惨白!突然如玉山倾倒绿柳折腰……

    当是时风声呼啸惊雷滚滚!远处赤炎山的火焰狂肆地喷薄漫天黑云茫然飞舞。夜将尽了而黑暗却依旧久散不去。

    ※※※

    清辉如水月满西楼。夜风吹来风铃叮当脆响。从这青木塔楼的二楼朝西眺望凤尾树的百丈荫盖就如赤炎山的火焰一般暗红色的层叠树叶翻涌如浪在淡蓝的月光中闪着冷艳的光。

    拓拔野推开窗子果然看见蚩尤独自一人坐在长廊上提了一葫芦的酒边往喉中倒灌边怔怔地出神。拓拔野翻过窗子跃到他身旁笑道:“小子又偷了什么好酒躲着自个儿偷喝?”

    蚩尤见是他嘿然一笑将酒葫芦抛给他道:“木易刀木胖子的酒烈得很。”拓拔野咕噜喝了两口赞道:“好酒!”舒舒服服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蚩尤道:“纤纤睡着了吗?”

    拓拔野目中闪过黯然之色点头道:“这两日她一直困得很早早睡了想来是那迷药太过霸道。”瞥了蚩尤一眼微笑道:“这两日你怎地愁眉不展?每夜到这来喝闷酒?”

    蚩尤脸上微微一红嘿然不语半晌方含糊道:“鸟贼你说此刻八郡主的元神苏醒了么?”

    拓拔野“咦”了一声心中恍然:原来这小子也不全然是榆木疙瘩。微微一笑道:“瑶碧山清风明月她也该醒了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蚩尤面色蓦地微红瞪眼道:“他***紫菜鱼皮我担心什么?”抢过拓拔野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酒。

    拓拔野微笑不语心中却泛起惆怅之意:八郡主元神苏醒之时则是南阳仙子元神离散之日。赤前辈与南阳仙子之间终究只能是有缘无份了。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吧?

    那日在赤炎城的高空上南阳仙子数番被赤炎金猊重创元神早已如风烛飘摇;若不是因为与赤松子重逢欣喜欢悦强自苦撑早已魂飞魄散。赤帝登仙她意动神摇之下元神更为虚弱险些便要破体离散。幸而赤松子及时现强行将她元神封回烈烟石体内但饶是如此她亦只能强撑数日。

    赤松子悲恸之下决意将她带往瑶碧山两人最初见面的地方静静度过最后的时光;待到南阳仙子登仙之后再将烈烟石真身送回烈炎等人身旁。赤霞仙子等人虽不愿意但烈炎既已同意他们也无话可说。

    烈碧光晟败北率叛军连夜退往紫澜城。那里地势险要储备丰富又接近南荒乃是他部署了几年的大本营。此夜之前他亦已将诸多王亲贵侯、族中显要尽数迁往紫澜城中早已计划在焚毁赤炎城之后以此为都。

    烈炎与姬远玄两军会合之后整顿军队解救伤兵。待到火山渐息烈炎又亲自从赤炎大牢中请出安然无恙的战神刑天。以准赤帝身份赦免其罪并念其及时勤王立有巨功加封其为平南大将军。刑天领封自此唯烈炎马是瞻。

    大军整顿完毕众人商议之后上即向凤尾城进。凤尾城为火族圣城城主木易刀与烈炎素有交情位置又临近土族以之为都城极为适合眼下形势。拓拔野见蚩尤、纤纤昏迷不醒无法西行;且火族形势尚不明朗遂随同烈炎一道赶往凤尾城。

    木易刀闻风远迎又规劝与之交好的附近城主纷纷投诚:烈炎大军便在凤尾城内外驻扎。众人欲立时奉烈炎为赤帝!但烈炎自知资历不足尚难以服膺人心因此坚决不肯立时登位;在众长老与战神军前挥剑立誓不灭烈碧光晟!则绝不登赤帝之位。众人无奈只有改称其为“炎帝”并四遣令使往火族一百零六城颁炎帝旨谕号令诸城主奉炎帝为尊共同讨伐逆贼烈碧光晟恢复火族和平。

    但火族诸城之中大多城主与烈碧光晟交情甚笃且审时度势烈碧光晟羽翼广大远占上风因此十成中倒有六、七成纷纷转向投靠烈碧光晟。余下的三、四成中又有近半保持中立因此支援烈炎的不过是火族北面十余城而已。

    两日之后烈碧光晟在紫澜城迫使长老会通过决议推选他为新任赤帝定紫澜城为圣都城立吴回为火神泠萝仙子为圣女。水族、木族纷纷遣使紫澜城道贺公然支援烈碧光晟。土族则以烈碧光晟策动土族叛乱为由支援凤尾城炎帝并由太子姬远玄亲率大军暂时驻守凤尾城援助。四族中唯有金族保持中立。

    火族南北两立的格局由是形成。

    几日内紫澜城请战之声不断好战将士均想一举剿灭炎帝!收揽巨功。但烈碧光晟素来谨慎无完全把握之事必不贸然而行。烈炎兵力虽然不过七万但刑天战神军骁勇善战又有土族大军支援绝非轻易可以击溃。他既定的战略方针乃是与木族勾芒携手出其不意腹背夹击闪电攻陷凤尾城。然而勾芒未登青帝之位雷神势力犹在族中动乱纷立无暇南顾。况且连日来东海龙族频频骚扰木族海岸试图联络雷神合力对抗勾芒。值此重要关头勾芒自然不敢贸然南下。

    因此烈碧光晟虽已集结叛军二十万、南荒蛮兵十二万却始终按兵不动静候良机。叛军中桀惊张狂的将士等得不耐请缨不断烈碧光晟始终不准并下令私自出兵者立斩无赦。军令如山诸将不敢有任何妄动。

    而凤尾城内烈炎方甫登炎帝之位也忙于稳定局面巩固人心暂时无力南下讨贼。当下叔侄双方就此划界对峙蓄积力量各候时机。

    过了几日姬远玄见凤尾城暂无危险而土族中仍有诸多事情尚未处理便领兵辞行留下大将常先率部两万协助镇守。那夜凤尾城中举城大宴为姬远玄饯行众人大醉方休。烈炎、拓拔野等人一直将姬远玄送出数十里方归;一路上相谈甚欢彼此又重行约定清冷峰之盟立誓共讨水妖还复大荒和平。

    拓拔野在凤尾城内为蚩尤疗伤三日之后蚩尤的经脉基本修复已经可以自行运转真气疗伤了。

    吴回的祭神迷药甚为厉害纤纤始终沉睡不醒。拓拔野极为担心终日守候榻前以真气念力护守其神识。纤纤迷睡之中偶有梦言呓语多是呼喊科汗淮与拓拔野的名字拓拔野听了更觉心疼。到了第三日夜里纤纤终于从昏迷中醒转拓拔野、蚩尤大喜又寻了一些解毒药草煎熬之后喂其服下。如此过了两日她的神志才渐转清明。

    纤纤醒来之后盖因余毒未清!连日怔然不语。瞧见拓拔野、蚩尤神态矜持漠然彷佛殊不相识一般;尤其对拓拔野始终冷若冰霜。过了两日倒是与蚩尤偶有说笑对拓拔野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倒让蚩尤有些受宠若惊不明所以。

    拓拔野料想她必是着恼当日自己没有将她从吴回等人手中救出:虽然当日情势紧急敌众我寡自己无力解救但心中仍然颇为愧疚累她受了这么多苦楚他心中早已自责痛骂了不知几千几万句。若在从前他必定搜肠刮肚说笑话逗她开怀或将她抱在怀中温言抚慰;但自从纤纤那夜为他自杀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单独相处之时彼此都颇觉尴尬难以恢复从前那无拘无束的兄妹似的关系。机智而巧辩的拓拔野亦变得笨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却不知纤纤心中固然着恼实则暗自期盼他能像从前那般抚慰自己;即便是轻轻抱住自己说一些体贴温柔的话语也能让她破涕为笑阴云尽散。但见他始终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开口说的话也是寡然无味的道歉之语心中气苦更加冷淡不理。拓拔野瞧她板着脸不理不睬滑到嘴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一筹莫展旁徨无计。纤纤见他如此更为委屈悲苦咬着牙暗暗怒骂:“拓拔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臭鸟贼!”每骂一声心中的气苦酸痛便加深一分。恶性循环两人之间犹如隔起无形的冰墙一般。

    每夜纤纤吃完晚饭不愿面对众人便早早地回房歇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摇曳的灯火想着从前在古浪屿上与拓拔野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的美好时光悲苦难当。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入虫声如织隐隐地听见远处的欢声笑语觉得自己彷佛被整个世界抛弃遗忘了一般孤苦伶仃自怜自艾泪水浸湿了枕席。

    有时听见拓拔野的脚步声远远地从走道上传来先是心中一紧继而狂跳起来连忙擦干眼泪侧转身子装睡;心中期盼拓拔野能像从前那般将她拦腰抱起揽在怀里温言抚慰。但拓拔野轻轻开门之后每每伫足凝望片刻便又吹灭灯火轻轻锁门将她独自一人关于黑暗之中。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心中凄苦泪如泉涌忍不住将头蒙在被中呜呜咽咽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

    拓拔野浑然不知她女儿心态只道她一则余毒未清脑中混沌不明二则气怒未消怨艾犹在是以索性由得她去。倒是觉得蚩尤连日来闷闷不乐心下颇为诧异担忧;今夜从纤纤房中出来又寻不着蚩尤料想他定然又去了那青木塔楼的长廊上喝酒当下一路寻来。果然在这找到蚩尤。

    拓拔野听蚩尤适才这话!方知他在担忧烈烟石想来这小子见烈烟石冒死相救才知她情意深重榆木疙瘩由此长出绿苗来。伸手从蚩尤手中夺过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微笑道:“瞧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还不是在担心她吗?”

    两人虽然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但从前说起感情之事多半是拓拔野滔滔叙述蚩尤静静聆听。盖因蚩尤个性虽然桀骛狂野对于男女感情之事却颇为腼腆更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从前一心复城对异性殊无兴趣后来迷恋纤纤!也只暗暗放在心里几日回想烈烟石为了他竟然抱着赤铜、火玉盘跳入滚滚岩浆既震撼又迷惘。自己与她虽然也算一路风雨但看不惯她自私冷漠始终恶声恶气对之想不到她竟然会为自己牺牲若此!他素重情义骇异之余又颇为感动迷惑不知她为何会作出这等举动来?心底深处也不免对自己从前所为羞惭愧疚担心她能否安然无恙。此时听见拓拔野突然一语道破他的心事!不禁面红耳烫支吾不语。

    拓拔野见他窘态大感有趣哈哈笑道:“他***紫菜鱼皮你小子也会不好意思吗?”

    蚩尤扬眉欲语又突然顿住。叹道:“他***我是在担心八郡主但可不是你小子想的那样。”

    拓拔野笑道:“我想的哪样?”

    蚩尤也不禁笑了起来道:“他***紫菜鱼皮你这鸟贼脑中都是黑汁乌水龌龊不堪。”伸手抢过葫芦喝将起来。

    拓拔野见他开怀微笑道:“八郡主对你好得很你担心她也是应该的。”

    “噗嗤”蚩尤喷出一口酒咳嗽笑道:“臭乌贼你成心不让我喝酒是不是?”与拓拔野这般玩笑之后闷闷不乐的心情大为好转。

    拓拔野微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从前没瞧出来吗?八郡主对旁人冷冰冰的对你可是温柔得很。倘若当日换了是我在火山之中她决计不会冒死相救。”

    蚩尤面色胀红嘿然不语脑中突然想起烈烟石平素望着他时的眼神从前丝毫没有留意此时想起果然觉得温柔如春水与看着别人时大不相同。又蓦地想起烈烟石坠入岩浆前含泪的眼睛凄伤、温柔而甜蜜心神大震如遭电击。难道果如拓拔野所说八郡主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这般舍命相救吗?这几日反覆寻思虽然隐隐之间也猜到一些大概但总觉得这般猜想太过荒唐他对烈烟石向来冷面白眼她为何会对自己情有独钟呢?怔怔半晌摇头道:“我与她素无瓜葛她又怎会……嘿嘿。她多半是感激我当日在帝女桑中救了她才会舍命救我。”

    拓拔野道:“那可未必!女人的心思难猜得很她喜欢你说不定便是因为一个你看来无足轻重的理由。”

    蚩尤对拓拔野素来信服况且这拓拔磁石对女子又极有魅惑力经验颇丰听他这般说心中又相信了几分。生平之中!次有一个女子对自己情深如此震撼感动更觉愧疚。刹时面红耳赤抓起葫芦又是咕噜一通猛喝。

    又听拓拔野道:“你小子喜欢她吗?”蚩尤一震险些呛着见拓拔野目光炯炯不似在玩笑当下皱眉欲语正要否认但想起她的深情厚意不禁砰然心动。铁石心肠刹那间也不禁泛起温柔之意;忽然脑中又掠过纤纤的俏丽姿影登时心跳如狂口干舌燥烈烟石的脸容立时渐转模糊。

    拓拔野对他了如指掌见他神情古怪怔然不语知道其心中必定还是喜欢纤纤对烈烟石至多不过是感激、感动而已。将心比心暗自叹道:“便如我对纤纤妹子一般明知她一腔深情但终究只当她是好妹子。嘿嘿就如娘所说我们男人的心也当真难以琢磨得很。”想到纤纤这几日对自己冷若冰霜心下一阵难过。

    当是时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叫道:“八郡主回来啦!八郡主回来啦!”拓拔野与蚩尤一震一齐霍然起身向下眺望。心中均想:当真巧了说到就到!

    广场上灯火纷纷燃起人声喧哗无数人从附近涌出烈炎与赤霞仙子等人也从凤留阁冲了出来。城门次第打开数十名龙兽侦骑急驰而入沿途叫道:“八郡主回来了”见着烈炎、赤霞仙子等人纷纷翻身跃下拜倒道:“八郡主已在三里之外即将入城。”

    烈炎大喜众人也纷纷欢呼起来。蚩尤心中巨石落地一阵欢喜但突然又紧张起来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与之面对心道:“他***紫菜鱼皮岂能这般扭捏作态让人笑话?该如何便如何顺其自然。即便她当真喜欢我又与我何干?救命之恩日后相报便是。”当下昂然挺胸不再多想。

    过了片刻果见一个红衣女子翩翩御风飞行!从城楼上掠了进来轻飘飘地落在广场中心。月光斜照脸容莹白如冰雪双眼淡绿春水似的波荡;徐徐转身四下扫望眉目之间似有一丝迷惘正是八郡主烈烟石。

    众人欢呼烈炎大喜抢身上前道:“妹子你没事了吗?”她微微一笑摇头不语。抬头望见倚立楼栏杆的蚩尤忽然顿住妙目凝视动也不动。蚩尤骇了一跳心“咯咯”一响无端地乱跳起来。却见她怔然凝望了他片刻目中闪过迷惘困惑之色刹那之间似乎在追索什么然后又恢复成冰雪般冷漠的神情扫过拓拔野朝其他人望去。

    拓拔野、蚩尤微微一怔她这眼神冷漠迷惘与原来的温柔脉脉大不相同倒像是恢复为从前初识的八郡主。拓拔野喃喃道:“奇怪她竟像是认不得你了。”

    蚩尤怔了半晌仰头喝了一口酒嘿然道:“那岂不好吗?他***紫菜鱼皮早说她对我没有什么了都是你这小子在胡乱猜度。”紧绷的心情登时放松下来但不知为何心中又颇有些失落和酸苦;甘香的美酒喝在口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烈烟石与赤霞仙子、祝融等人见过一一行礼随着众人朝城南凤留阁走去。仪态举止果然又恢复如从前一般冷淡冰凉与数日之一别判若两人。

    拓拔野心下诧异拉着蚩尤道:“走吧!救命恩人回来了总得亲自拜谢才是。”蚩尤点头当下两人跃下塔楼尾随而去。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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