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影一怔之下,便想一掌劈了狼狗,猛然想起对方并非野狗,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杀了它不免与其主人要有一番争执,迈开大步就往花间狂奔.

    哪想到这狗甚是勇猛,一个飞扑,便咬住了他的衣袍边角,伸前足抓挖他的后背。只是他健步如飞,狼狗百十斤重的躯体反被他拖着朝前奔去,哪还能抬足。

    虽然这样,萧影要想挣脱自去,却也不能。一人一狗,一时间僵持不下,在园子里团团打转。

    李瑶原本哭得个泪人儿似的,见此情景,甚觉滑稽,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影心想,她四亲新丧,整日价悲颜少语,能博她一笑,便是被狼狗咬上一两口,那也心甘情愿。

    他故意装作被狼狗咬中的样子,嘴里哼唧道“啊哟,你这恶狗,咬哪里不好,偏偏咬这里,这儿可是最要紧的地方……”

    嘴里边骂边与狼狗缠斗,表面看来,他笨手笨脚,似是真被狼狗东一口西一口,逼得十分窘迫,实则他施展侠影神功,轻描淡写地避开狼狗的每一次攻击,看似惊险,实则无虞。

    李瑶起初看得笑弯了腰,后来见萧影情势凶险,峨眉微皱,关切道:“萧大哥神功盖世,怎会怕了这狗,你用武功打它呀!”

    她脸上仍含悲色,但话声清脆婉转,犹胜画眉,让人听了心为之动。

    萧影佯装颤声道:“打人我还擅长,这打狗……哎哟……你这恶狗……我……我打它不过,姑娘救命啊……”

    这时李瑶也看出他是故弄玄虚,美目一扬,格格娇笑道:“现下我虽是这儿的主人,可这狗它不认得我,我可救你不得了。萧大哥既是菩萨心肠,不肯杀它,给它咬两口又有何妨?”

    萧影知她已然看出端倪,再行与狗为戏,自也无趣。见旁边有个小湖,湖中之水碧玉清幽,便将袍袖一挥,连使几个幌子。

    狼狗尾着他的衣角一阵猛咬猛扑,哪知萧影有意要将它引入湖水之中,见衫影在眼前晃动,早自红了眼,哪管他是人不是,一个劲往前猛扑,四脚登时踩空,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萧影只道它不会水,生怕淹死在湖里,殊不知狗儿天生会游泳。狼狗受了惊吓,不敢回头,灰溜溜游水朝对岸去了。

    李瑶兀自格格抿嘴娇笑,其声音形貌,与萧影初入寿阳,跌入西瓜堆时见到的小叫化有些儿相似。此后才得知这个小叫化女扮男装,正是大仇人朱温的女儿朱瑶。

    虽然他对小叫化甚有好感,但一想到她原来是大仇人的女儿,其心术也非正派,渐渐快把她给淡忘了。不意此刻瞧见李瑶,一下子又想起了她,便连自己也糊里糊涂,半点弄不清何以这样。

    李瑶见萧影定定瞧着自己,不禁晕生双颊。

    忽然来了一阵轻风,她心念一动,暗道:“也让他去湖里玩玩!”

    心念到处,纤指一松,手中的信函哧啦啦随风飞舞,向湖心飘去。

    萧影愕然看得一眼向湖心飘满的信函,心想方才她边看信函边落泪,显见信函对她极为重要。

    不容多想,飞身便朝湖心上空飞纵过去,正巧手中有块适才打狗的小石子,便将信函一抄,抓在手里,快速将石头包入其内,叫信函弹出时不致随风飘荡。

    眨眼功夫,他已将信函包好,力运右手食指指尖,指头曲处,扑的一声,包着石头的信函划然飞到岸边。他人却一无借力之处,扑通一声跌入湖中。

    刚出得岸边的那条狼狗闻得水响,回过头来,好一阵“汪汪”吠叫。

    李瑶衣襟飘风,在岸边捧腹吃吃而笑,直把珍珠般的眼泪儿都笑得落下地来。

    萧影瞧她神情,方知对方使诈,这可着了她的道儿,正自没个作声处,蓦地“哇”地一声,想来是睹物思人,李瑶捧信又凄凄楚楚哭了起来。

    他正想用计戏她一戏,一闻哭泣声,哪还硬得起心肠,拖着湿漉漉的衣衫出湖,只是将些软语安慰她。

    见她手中的信函掉落在地,他躬身捡起,正要将信塞还她手中,瞥眼见信中首行写道:“瑶儿:是爹娘对不住你,当看到这通书函之日,想来你已长大成人……”

    其余内容,萧影不便再看,即将书函还了她。

    初阳暖照,萧影**的衣衫蒸气腾腾。

    他只觉眼前的李瑶模样儿固然美丽动人已极,一哭一闹间,却又处处惹人怜爱。

    见她伤心难过,他心里也酸溜溜的。

    李瑶掩面哭泣半晌,这才席地娇坐,啼声说道:“我爹娘早便知道,总有一天家里会出事,一生下我便送我到太湖南岸的烟雨庵。爹娘是谁?这个问题自小我不止一千一万遍问过静娴师父,她总说我还小,以后自会知晓。哪知道爹娘被人害死,昨日她才肯将这封书信拿出来给我看……”

    萧影边听她说身世边寻思:“听她这么说,守灵那晚在场的那位老尼叫静娴,是她师父。可她故世的父亲明明姓唐,她怎会又姓李?”

    他打断她的话,说道:“他们生下你就送你到烟雨庵去,究竟是何原因?你怎会不跟你爹爹一姓,反跟了你娘?”

    李瑶凄然道:“爹娘在信中说,我有位外祖名叫李飞烟,那晚两个黑白老怪曾也问过我祖上有没有李飞烟这个人,我那时没看这信,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晓得,自然不知道。看了这信后,才知道我家果然与惊鸿簪大有关联。”

    萧影道:“虽然你家与惊鸿簪有关联,但那簪儿随着李飞烟前辈一起失落,江湖中人多半也知晓,定然不会牵扯到你们头上。”

    李瑶道:“你却不知道,江湖人心险恶,虽然他们心里想着簪儿多半被李外祖带了去,但还是不肯死心,总存留着那么一点儿幻想,穷尽办法找寻了百余年。我外祖的女儿李曲,便是给他们死磨硬逼,实在熬不过,这才跳汾河而亡。好在她也生了个女儿,这才有我奶奶,其实应该叫她外婆才对。”

    萧影插嘴道:“怎么又是奶奶,又是外婆的?”

    李瑶道:“你别急嘛,等我说完,你自会明白。外婆嗯也就奶奶从杏花村嫁来李家村,生了我娘,因李家是太湖一带的名门大富人家,又单单只有我娘一个儿女,便招了个入赘女婿进门,那便是我爹爹了!”

    萧影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萧影又道:“那你奶奶,也就是你外婆可是姓孙,自山西杏花村嫁到此处?”

    李瑶道:“是啊,你怎会知道?听师父她老人家说,因我外婆人长得美貌,声名远播,被太湖大富人家看中,这才嫁来这里。”

    听到这里,萧影深信不疑,眼前之人确属李飞烟前辈的后人。但想李瑶说来只算李前辈的旁系血亲,并非直系,以她的血涂沫惊鸿簪身上,会不会如李前辈所言一样显露字迹,可是难说得紧了。

    再一细想,幡然顿悟:“所谓直系和旁系血亲,那也只是中国世代男尊女卑的观念使然,爹娘生了我,双方都有一半血脉在我身上。李遥虽经数代遗传,总是李飞烟前辈的血统。李前辈遗书中说,其后十余代的血液涂于簪上,仍能奏效,传到李瑶,算下来才五六代,那便是可以了。”

    只听李瑶又道:“那惊鸿簪里究竟含有多少秘密财宝,我原也不怎样看中,想我一个女孩儿家,得了宝藏,定也守它不住,保不准还为它丢了性命。唉,我爷爷奶奶、爹娘还未见到簪儿,便就丢了性命,那惊鸿簪不要它也罢。只是它终归是祖上的遗物,倘若哪一天得能见上一眼,也是好的!”

    萧影历尽千辛,至此终于找到可交付惊鸿簪之人,心情自然激动,伸手入怀,便要掏出簪儿交给她。想到自己当年身处绝壁之事,忆起岩洞中记载着的李飞烟前辈的陈年往事,一时心潮澎湃,便欲将之一古脑儿讲给李瑶听。

    霍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萧影尚未回头,就听师父如尘的声音道:“影儿,为师找你好半天,原来你在这儿!”

    萧影还簪怀中,转身对着如尘道:“师父,您找我有事么?”

    如尘道:“为师有些不自在,想是着了风寒!”说话间神情委顿。

    萧影道:“这儿风大,徒儿扶师父回去!”走上前去,扶着如尘出了花园。

    到了住所,萧影关切道:“师父,您且先歇下,徒儿这就请郎中去。”

    如尘躺进锦被,摇手道:“不碍事,为师些许小风寒,睡会儿就成了。”

    他说之再三,如尘总是不让找郎中,萧影只好作罢。

    晚饭时,萧影伺候师父用了些清粥,她见萧影外衫破了个洞,便起身找了针线,替他细细缝补。

    萧影找了件粗衣换上,自去太湖游玩。他雇了一叶轻舟,寻岸边风景佳处遨游,以遣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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