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久居深山,但根基渐厚、修为渐高之后,竖纹男子并非全无见识。

    归无咎出指的一瞬,他虽然心中一凛,但也只道是遇见一位与自己相当的劲敌。至于神通相貌与自己完全相似,倒是不必在意。

    因为世间多的是改换形容面貌的奇妙神通,原不能眩惑于目见耳闻。

    虽然看上去神通相似,但是其实是对方以自己擅长的神通所演化,这并不罕见。

    到了二道神通较量,对方明显胜过自己一筹,竖纹男子已有三分惊骇了。但心中尤自侥幸,虽然表面上对方所施法力与自己相当,但未必没有可能其修为远高于自己,有元婴境尚不能掌握的加力手段。

    真正令他失色的,是最后那一“弹”。

    他所用之神通,名为“一线御中”。看似是气剑一类的法门,其实却是一道枢纽防御神通,敌手应对愈繁,消耗愈大。

    既以欺人为胜,那么此法对于自己掩藏之深,必然有足够的信心。

    就算是天玄上真,若非亲自交手,仅凭旁观,也不易察觉出其中奥妙,更不用说立刻复制。

    归无咎最后将自己法力化尽后,所余的不是伤力、刺力、火力、雷力以及种种性质变化,而是一种“弹力”,非深明此神通之三味,决计施展不出。

    就在此时,两道清光一闪。

    竖纹男子一左一右,忽地现出两个人影。

    二人衣袍较竖纹男子色泽为深,但款识大致相同,只是铜钱大小的孔洞多出两个。

    左手边这位,长髯长须,仙风道骨,面色晶莹玉润;右手边这位,须发甚短,并且色泽尚黑,只是面上皱纹明显较白发这位为多。

    一眼望去,倒时不易分辨谁人更加年长。

    这两人都是近道境的修为,且在天玄上真之中,也不是弱者。

    二人盯着归无咎望了许久,神色似乎惊疑不定。

    足足十余息之后,白发白须的这位清喝道:“道友何故自降身份,戏弄本门后辈?”

    归无咎摇了摇头。

    旋即手指一弹。依旧是那黄绿交加的气机,射向额生竖纹的谭姓修士。

    只是这一回那气机并非与归无咎食指相连,约莫离体一尺之后,就自断开,倒像是一根稍长一些的筷子。

    作法之后,归无咎负手而立。

    他可不愿意解释自己到底是元婴修为、近道修为。这些在旁人知见之外的事,不知要费多少唇舌才能理清。若这谭姓修士果真是个自视甚高之人,自然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谭姓修士一愕,旋即振作精神,再度迎击。

    战局无有二致,依旧是他指尖迎敌的碧气被快速化去。

    但是因为归无咎这一击来势缓慢了许多,又并未补充余力。所以这一节尺许长短的“筷子”也在逐渐缩短。

    约莫百余息后,这一根“筷子”才被完全消融。

    两位天玄上真对视一眼,面色骇异非常。

    因为可以清楚辨明,将归无咎那一尺长短的气机化去,谭姓修士这里至少消耗了六倍以上的长度。

    这两人一阵恍惚,忽而一齐拱手一礼,道:“这位……道友……神通高明,我等望尘莫及。”

    果然不再纠结归无咎修为的事。

    原来,归无咎这一击强度依旧控制在元婴境的层次,但是改为离体而出,并且切断了本身与这道气机的联系,便是教几人看清楚了,当中绝无什么暗中加持法力的法门。

    若是如此,归无咎的真实修为如何,就不重要了。

    就如同归无咎初入隐宗未久,为考较他之高下,几位天玄上真曾以本人元婴分身与之对敌。

    对于寻常人而言,天玄上真的元婴分身,近乎于不可战胜的完美存在,倘若天玄上真冒充元婴修士来交手,自然不公平;但是真正最顶尖的那一批人物,却将此法门视为并不算太难的考验,以此证明自己达到了天玄上真曾经也未及的境地。

    并且这两位随即悟到,归无咎似乎不愿在自己修为上多作纠缠。

    他只要证明,谭姓修士所臻境界,远远不是极限,其后尚有天差地远的广阔空间,便足够了。

    谭姓修士似乎心绪不稳,七情交错。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如尊驾这般修为,定然是大世界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今日谭池始知天地之广大,从前徒为井底之蛙,实在汗颜。”

    顿了一顿,谭池又道:“按理说如尊驾这般人物亲自邀请,在下无有不从。只是……”

    此时,那须发皆白的天玄上真接口道:“道友有所不知。本门名为宗镜门,近道传承侥幸未绝。只是四万载之前,本门与另一家底蕴更强的宗门立下契约……算是依附于其羽翼之下。至此之后,少理世事。若是道友能够说服之,才算方便……”

    归无咎略一思忖,道:“二位所言,是西南方向去,飞遁六十日的所在?”

    白发老者讶异道:“六十日?”

    归无咎心念一转,道:“按在诸位的心目中,约是十六年。”

    二位上真闻言一惊。

    皱纹深密的黑发老者忍不住道:“道友知道……这一家的来历?”

    转念一想,更是骇异。

    因为心中默算,以自己的遁速,若是不借助其余手段,凭借飞遁赶到那处,恰好是一十六年时间。

    面前这人修为之高,委实是深不可测。

    归无咎颔首道:“没有领会错就好。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但接到讯息之后,还请贵派勿要违约便好。”

    见归无咎转身正欲离去,白发老者连声道:“这一家山门所在极为隐秘,往常都是每隔三十年为期,其主动联络本宗。若不在期限之内,只怕难得得其门而入。就算是老朽等人,也并无办法。”

    归无咎略一点头,索性追问道:“上一回联络,是什么时辰?”

    白发老者立刻道:“三年之前。”

    那就是还有二十七年时间。

    若是三五个月,稍作等候也就罢了;二十七年,那断然不能循用旧法。

    归无咎身影一闪,已在孔凌背上。

    随着双翅连闪,顷刻间已不见踪影。

    白发老者愣了半晌,道:“若他果真说服了……,莫非本门还真要去大世界中历经一遭浮沉?”

    黑发老者摇了摇头,断然道:“真能叩开山门,除非是那般境界的人物。”

    至于谭池,却似瞳孔凝成一点,神思似聚似散。

    ……

    两月之后。

    一处低矮山峦围成的洼地。

    归无咎心中暗赞。宗镜门两位上真所言,倒也不算托词。

    他用心观察良久,立时两个多时辰,方查明了其中玄妙。

    此间其实矗立着两座小界,均不过百里方圆。

    其中一座小界,通过一道山泉与外界相同,内中似乎有数万生灵的气机,只是尽是身无修为的凡民。竟是被人寻见之后,当做一处世外桃源。

    至于另一座小界,却是浑然一体,并无门户。

    这一层次的机密,瞒不过天玄上真层次的人物。

    但若以为是那座封闭的小界之中暗藏洞天,那就大错特错了。倘有一位天玄上真使大法力破入其中,定能发现这里只是一处荒凉之地,别说人烟,就连草木也寻不见一株半株。

    但是真正的奥妙却不在于此。

    事实上,这两处小界不是独立的存在,而是有一处相互重叠的部分。换言之,这小界应当是互相连通才对。

    但是两处小界中重叠的部分却被秘法封印起来,构成第三个独立的小界。

    这,便是隐世宗门中排行第二的这一家山门之所在。

    依照常识而言,小界的稳定性较之大界已然稍差,尤其是规模愈小的小界,稳定性便愈差。

    似这等“小界之中的小界”,状况如何便可想而知了。

    但奇妙的是,此间那座深藏小界,竟似较之明面上的两座小界更加稳定,似乎为一种奇妙的力量支撑。

    归无咎略一思忖,还是往那与外界相通的小界中遁入。

    因为这内外出口,并不像是天然成就,很可能相当于一道“外门”。

    若是那第三小界仅与外界留下一道门户,那么便应在这座小界之中。

    先由深藏虚中的公共小界来到这一个小界;再通过此间水泉门户外出。

    遁入之后,孔凌显化人形,与归无咎一前一后,四处张望。

    却见小界之中,除却有十分之一的地界被经营成水田、村落之外,其余尽是荒地。

    张望一阵,孔凌双目一亮。

    原来,却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童,扎着冲天辫,穿着小肚兜、开裆裤,手执一根细细的柳树鞭,骑在青牛背上,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孔凌纵落遁光。

    那小童虽睁大眼睛观看,看似十分好奇,却也并无太多惊讶。

    孔凌笑道:“小娃娃,你家在哪里,怎地一个人跑了出来?迷路了可如何是好?”

    此地距离似有村落的那座山头,实已相隔甚远。

    小童伸出粉嫩的手指头,指了指胯下的大青牛,奶声奶气的道:“时辰到了,铁牛自己会回村,不会迷路。”

    口齿倒也十分清楚。

    孔凌托腮沉思,旋即笑道:“你看到姊姊在天上飞,怎地没被吓哭?”

    那小童眨了眨眼睛,道:“上个月第一次见是有些害怕;后来仙人给糖丸给我吃,就不怕了。姊姊,你也是仙人,也会给糖给我吃,对不对?”

    孔凌双眸一亮,道:“小娃娃,你知道仙人到哪里去?说得出来,便给你糖吃。”

    小童肉乎乎的双手一阵乱舞,嚷嚷道:“仙人没说到哪里去,只说要用天火炼制一把宝剑。”

    孔凌闻言,双手自袖中一摸,很快掏出一块八角玉牌,一方麦秸秆粗细的圆木棒,二者相交,指指画画。

    少顷,孔凌面露喜色,道:“东南方向,十二日行程。有一绵延八百里的火焰山,烈焰温度之高,在寻常仙火地炉之上。所谓天火炼剑,便是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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