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琴声吸引了养老院中的其他人,不自觉地都围了过来,静悄悄地听寒水老人拉琴。



    琴音缓缓结束,静了片刻,大家都鼓起了掌。



    在掌声中,老头睁开眼,面色有些难得的红晕,他拭去一滴浑浊的老泪,对威灵笑道:



    “小哥见笑了……好多年没人听我唠叨,兴之所至,琴音也没调试好……”



    说罢还对周围的人抱了一下拳:



    “见笑了哈……”。



    威灵躬下身,对着老头就是深深的一揖。



    ……



    郡守府的办公区域,郡丞青葙眼睛陡然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随即一抹笑意在清癯的脸上漾开:



    “智慧型的术士,好家伙,和我一样的!”



    但马上又有一些苦恼涌上心头:



    “智慧型,那么战斗力就堪忧了,听天由命吧,反正还早,况且未必就会一定如此!”



    想到这里,青葙心下释然。



    ……



    威灵自然不知道,当他成为术士的那一瞬间,体内的身份识别系统芯片,以及“建木”结界系统,都已经针对念体的异常做出了判断,同时有了记载。



    当然,记载的信息只包含“术士”本身和类别,系统却无法判别具体的术法能力。



    工作完成后告辞回家的路上,威灵没有用电滑板,一直背着手,缓缓而行,头脑中一直在消化自己领悟到的能力。



    太幸运了,因为音波频率导致的暗黑之海中,那么一丝丝能量的细微变化,被自己敏锐地观察到了,那么可以肯定,不同的音波频率会导致不同能量的变化。



    想到这里,威灵如同被一道巨雷击中,他陡然想起一件事情。



    在洪荒年代、上古时期、远古时期的道士、方士、巫师、释比、端公等等,在做法事的时候,总会使用一些乐器或者伴随一些特定的咒语,难道这其实就是利用声波在引动暗能量么?



    一想到这些,大脑中再次出现了当初醒来时候的那种数据狂涛,汹涌澎湃而来。



    大夏族古时候本土教派的《祛病咒》《化水咒》《祛寒咒》《凈衣咒》《凈身咒》《凈天地咒》……



    无数的符咒汇成一道道冲击心神的瀑布,令威灵在街头闭眼站立良久。



    古时候的符咒系统繁复异常,司法准备、道具材料、书写状态、吟咒声调、以及修行者自身能力大小,都直接导致其试图调动沟通的暗能量波动是否有效。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音波频率会干预参与术士的能力施展。



    这才是最重要的结论。



    久久的,他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明亮,心中积蔽良久的阴翳,似乎被一拭而空。



    然而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自己在失忆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知道天文地理,知道植物百科,知道当下的军事装备,这下更神奇了,还知道古时的那些符箓咒语。



    最神奇的是,有些常识性的东西,恰好自己又不知道。



    不过一想到现在的学习方法如此简单,过往的十多年,自己学会这些也不足为奇。



    只是可以断定,自己的身世也未必简单……



    看来得多和李陵游、谢芜荑他们交往,毕竟是世家门阀子弟,见多识广,万一就有人恰好认识以前的自己呢?



    就自己现在的初步判断,估计也绝非出自寒门。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山头?



    这其中究竟牵涉些啥破事?



    门阀内斗?夺嫡之战?仇杀情杀?抛弃白痴儿子?



    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些念头抛出脑外,威灵背手前行,昂首信步,充满信心。



    他背着的双手,手指在不断地相互叠加、缠绕、按压,伴随他喉咙间几乎不可察见的低语。



    就在这会儿,他才注意到自己还有一个天生的好条件,以前压根没注意这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声带异常的宽大修长,两片声带的间隙却非常小。



    这意味着他自己可以唱出音域极其宽广、音阶跨度又极大的声音,如果去当歌唱家,想必也是属于天赋异禀,非常有前途的。



    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回到二层银杏街36号小院。



    他恍然站定,沉吟片刻,若有所悟,继续前行,走进小院。



    他背着的双手指尖,竟然有一道水纹在缠绕,眨眼间又变成一丝火线在炫舞,转瞬间却什么也没有,只是手指头赫然变得银光灿烂,身体变得更加沉重又忽然轻松,路过花坛,尚未开放的花骨朵陡然绽放,即将枯萎的草叶勃然绽放满满的生机绿意。



    ……



    对天才来说,一通百通是常识。



    威灵却没有太过高兴,本能感觉到他的成功尝试是一种异常,而且是个危险的秘密,一个足可威胁生命的秘密,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因为所有的常识都告诉世人,这世间,哪有将本源灵力占全的术士?



    更关键更致命的问题是,他的身份不是本源术士,他是辅助性的智慧型术士。



    再一次通过念体查看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没错,只有身份信息状态由“变异一级”改变了,变成大夏帝国公民(初阶术士)。



    念体被神识激活,脑海中传出“建木”结界系统毫无情感波动的机械模拟提示声音:



    “帝国公民,由变异人转变为术士,可以享受独立院落,请选择是否需要独立居所。”



    “帝国公民,由变异人转变为术士,原有工作任务取消,请于三日内拜访主管雅西郡令史川柏,听任新的工作安排。”



    威灵毫不犹豫选择了不需要更改住所。



    同时,心中对给孩子们的礼物有了初步的想法。



    ……



    回到自己的屋子,意外发现三个小家伙都在一起等自己,貌似还在丢包讨论学习上的事情,看到威灵进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威灵,脸上都露出一丝的疑惑。



    他们总觉得威灵一如平常、笑意满满的神色下,有那么一丝的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他们说不出,但是感觉更加亲近。



    “大哥哥”



    “大哥!”



    “大哥!”



    三个孩子都跳过来围着威灵,信息包乱丢:



    “大哥你今天咋这么帅呢?”



    “就说吧,我总觉哪里不一样,果然是更加帅了!”



    “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哈哈……”



    小胖子总是要慢一步。



    威灵一一摸摸他们的头: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就在今天,大哥成为术士了,智慧型的术士……走,今天大哥带你们吃好吃的!”



    伴随神念的,还有那油汪汪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的模样,碧绿的青菜炝炒得宛如玉雕,扑鼻的浓汤中沉浮着洁白的蘑菇片。



    “哇,大哥好厉害啊!”



    “嗷——太好了!”



    一阵欢呼信息拥塞威灵的大脑,小胖子顺便擦拭了一把嘴角。



    ……



    第三日,威灵通过结界系统,查询了郡令史的办公地点,顺便要求了智能机器辅助。



    乘坐电梯到了依然熟悉的地面,已经有一个人型智能机器在通道等着。



    “您好,请跟随。”



    智能机器扫描获知了威灵的身份,发出信息。



    威灵微微点头,跟在了它后面。



    现在这些暗沉沉的金属建筑,在威灵的眼中变得十分顺眼,左顾右盼中,穿越过无数复杂的宛如迷宫的院落,威灵来到了川柏办公的地方。



    川柏依然是那个忙碌而充满书卷气的模样,看到智能设备引导过来的威灵,显然有些迷惑,刹那间他回过神,估计是接到系统的通知了:



    “好家伙!才三个月,竟然是术士了,咦?”



    他的神色更加惊异:



    “智慧术士?这么小众的,这比例在术士中都甚少!



    这就有点麻烦,这样吧,如果是本源术士中的任何一种,本官都可以酌情安置,但既然是智慧型的,还是让青葙大人抉择比较好,他就是智慧型的术士。”



    川柏瞬间有了决定,给威灵一个大大的笑脸,伴随着伸出一根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郡守、郡丞大人都看重的术士种子,佩服,佩服!”



    威灵不知道川柏的佩服是针对自己还是那两位大人:



    “大人过奖了,在下还得感谢大人的照顾呢。”



    “呵呵,客气,客气。”



    说话间,川柏挥退带路的智能机器,亲自带威灵去找青葙大人。



    很快的,川柏带着威灵到了郡守府大型宫殿的旁边,走进一个平常的院落中,院落中四围都是在忙碌工作的郡丞属吏。



    正中间那个最大的办公室,看到了正在伏案盯着显屏书案处理政务的郡丞青葙。



    面容清癯的青葙大人抬起头,看到了两人,脸上浮现笑容:



    “川柏兄带威灵过来,想必是觉得威灵和本官能力相同,或是觉得智慧术士数量不多,帝国或有其他安排,对否?”



    川柏一怔,苦笑道:



    “大人明察秋毫,果然不愧是智慧型的,下官正是如此想法,担心自己随意安排,会浪费了资源,耽误了帝国贤良。”



    “川柏兄对帝国人才的发掘,果然是毫无遗漏,本官一向敬佩,感谢了!”



    两人寒暄互捧几个信息包,川柏对威灵点点头,转身离去。



    青葙看着行礼的威灵,心中各种念头翻腾。



    他和白苏、阳起是看过那皇宫前的记忆画面的,对威灵的来头委实充满忌惮。



    这短短的三个月,从自然激活念体,到成为智慧型术士,太过顺遂。



    这难道都是那人的安排?



    抑或本来就是偶然?



    青葙自己就身为智慧型术士,对于能够如此精准算计预知,宛如神迹的事情,第一判断就是这几乎不可能做得到。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愈发显得那人的莫测高深,高深到有些令人胆寒。



    青葙对自己的“道解·拾光”术法是充满信心的。



    梦境是一个人的潜意识的折射,那不是个人仅仅依靠理智就能左右的。



    他相信自己,从威灵的画面中,看不出有任何针对雅西郡、针对帝国的谋划。



    他自身的权限,在雅西郡仅次于白苏,整个郡城无数的探查摄像感知装置,自己都有权查阅。



    他也多次暗中观察威灵和三个孩子,看到的是那和睦如同手足兄弟的画面,那种互敬互爱实在做不得假。



    正是因为这些暗中的观察,才会让他对威灵充满期待,在未来某个时候,可托付大事。



    想到这些,他走到正在行礼的威灵身前,双手托起威灵的手臂,没有信息丢包,而是用温和的嗓音问道:



    “几千年来,我族筚路褴褛,蹒跚进入这神启时代,实在艰难,帝国之不易,你未必清楚。为了这雅西郡一百多万夏族同胞,威灵,本官能信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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