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法师的手是高贵的手,是洁净的手。

    书写和承接智慧,是法师的美德。

    法师之间,最被人推崇的行为,是赠书。

    所以,在离开枫叶庄园的时候,毕勒古法师给了罗森一份厚厚的观星记录副本。

    “这份记录中,记载了6颗动星在天穹中的运动轨迹,并标记了大约1400颗定星在天穹中的精确位置。”

    “根据我的这份记录,你可以在一年四季任何一个无月或者新月的晴朗夜晚,在预定天区找到已被标记的星辰。”

    说到这,毕勒古脸上表情很复杂,既觉自傲,更有自嘲。

    “当然,这些记录并不能很好地提升观想效率。我坚持观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个人对星空的好奇。”

    “人人都说我不务正业,也有很多人说我浪费金钱,我也曾想过放弃。但三十年的坚持,已经让观星融入了我的生命,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他脸上写着一丝淡淡的落寞,但罗森却是如获至宝。

    将厚厚的观星记录紧紧抱在怀里,他对毕勒古法师深深躬身表达谢意。

    “老先生,能得到您三十多年心血凝聚的观星记录,我感到无比的荣幸。”

    他是真的感谢,因为这份记录能大大加深他对着异世界宇宙法则的了解程度,从而提升宇宙之主冥想的效率。

    作为报答,他如此许诺。

    “我定会竭尽全力研究这份记录,从中寻找到主宰群星命运的法则,让您的卓绝观测工作得到一個圆满的结果。”

    听见这话,毕勒古有些失神。

    “主宰群星命运的法则.......我等凡人,真能窥探星空的奥秘吗?”

    他忍不住抬起头,仰望头顶蔚蓝色的天空。

    罗森认真道:“总要试一试的,您肯定也是心存不甘,所以才坚持观星三十年,对吗?”

    毕勒古顿时笑起来,转头对富勒道:“老伙计,我要感谢你将这小伙子带到我的面前。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不,比年轻的我更智慧,更坚韧,我干不成的事,这小伙子未必干不成。”

    他转头看罗森:“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的成果。这么一来,我就能心满意足地回应黄金神的召唤了。”

    一旁的艾兰立即道:“叔叔~您这是什么话?!您才60呢,您对神如此虔诚,活到九十乃至上百岁,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哈哈~”

    毕勒古摆了摆手:“百岁不奢求,能到90就是神的巨大眷顾啦。”

    富勒法师笑道:“好啦好啦,天色不早,不多说了。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的,不把你们家的月光酒喝光,我是不会甘心离开这个世界的。”

    “哈哈哈~~你这老东西,不是喝酒就是抽烟,小心带坏年轻人。”

    众人都是大笑。

    又寒暄了几句,罗森便跟着富勒离开了枫叶庄园。

    重新坐在富勒的马车上,罗森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先对富勒道一声歉。

    “老先生,我对这份观星记录非常感兴趣,迫切地想要翻阅一下。”

    富勒正朝烟斗里塞烟丝,闻言抬头看了眼罗森,便笑起来:“天上的星星亘古不变,有这么有趣吗?”

    罗森心中暗道:‘倒也不是特别有趣,但谁让这玩意关乎我力量和前途呢?’

    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老先生,您想过一个问题吗?”

    “说来听听。”富勒大力塞烟丝。

    “您看,随便扔出一颗石子,它最终的命运都是落在大地上。法师想要悬空飞行,也必须消耗大量法力。”

    富勒顿时就生了些兴趣:“你这么一说,事情一下变好玩起来了。”

    罗森继续往下说。

    “可天上的星星,却近乎永恒地悬浮在高天之上。于是我就忍不住想,是什么样力量让它们浮在那里不掉落的呢?”

    “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太阳这颗炙热的火焰之源周而复始在天空巡游呢?”

    “如果能找到这种力量,我等凡人法师,岂不是窥探到了神的奥秘?”

    ‘啪嗒~’

    富勒被问地愣了下,手里的烟丝袋不自觉地掉在了地上。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罗森,快速咕哝了一句。

    “你这小东西和毕勒古一样爱钻石头眼。毕勒古蹬腿前,估计真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法师之手捡起烟丝袋,继续往烟斗里装:“你随便看,别管我。”

    罗森便开始认真翻阅起了观星记录。

    翻到第一页,是章节目录。

    第一章标题:‘天区划分细则’。

    第二章标题:‘四季分化,大地之母、太阳之父的双人舞步’。

    第三章标题:‘动星之一:墨奎利,上古飞行之神、旅行和冒险之神,也是调皮捣蛋之神’。

    粗粗看了眼目录,罗森不由心跳加速:‘毕勒古真是个严谨细致又不失文艺的观星大师啊。’

    他这人看书有个习惯,不喜欢按部就班,喜欢先大略翻一遍,再回头开始精读。

    看完标题,他就翻看起了正文。

    翻了没几页,忽然感觉书页有异常,好像夹了什么东西,心中奇怪,快速翻过去,就看见了三张薄薄的蓝金纸。

    “咦~这什么呀?”

    罗森伸手将蓝金纸拿了出来。

    富勒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就笑起来。

    “这是长辈对神殿派新人的见面礼。你先看最小的那一张,看看上面数字是多少?”

    罗森拿起最小的一张,大约四张名片那么大,打开细看,就见上面写着‘银月堡圆月银行存根,凭票可取现金’一行字。

    就在纸面下方的空格上,印着5000克朗的额度。

    “是5000。”

    他如实告知,心中就一个念头:‘大佬出手真是太豪爽啦!’

    富勒脸上笑意更浓:“竟是顶格的支持。看来毕勒古对你这个新来的后辈非常满意。”

    见罗森有些不解,他解释道:“毕勒古是黄金神最忠实的支持者,也是莪们神殿派法师的擎天巨擘。”

    “作为黄水高地三大古老家族之一的德米特兰家族的现任族长,毕勒古法师慷慨宽容,最喜欢扶持有前途的后辈。”

    “每当有年轻法师加入神殿派,毕勒古法师都会按例给上一份见面礼。”

    “其目的,既表示长辈对后辈的关怀,也让年轻法师能快速拥有一份基本的体面。”

    说到这,富勒往窗外吐了口眼圈:“作为一个正式神印法师,必须的体面有四个。”

    “一个体面的住所,一辆不错的马车,一根价值在300克朗以上的法杖,以及一本通篇蓝金纸装订的法术书。”

    “体面住所你已经有啦。其他东西,你回去后,要一一准备起来。”

    罗森认真点头:“我会的。”

    他听明白了,这就像地球古代的贫寒书生考中了进士,皇帝会有赏赐,大户人家也会来送钱送礼甚至送地,帮新晋进士装点起基本的门面。

    要不然,一个衣衫褴褛,家徒四壁的进士,是丢所有同阶层人的脸。

    富勒又板起脸庞,凝声开始告诫。

    “无论是我,还是毕勒古,都认为你是一个大有前途的法师,但你同时也有一个非常严重的缺点。”

    “但凡是贫寒出身的法师,因为从小就渴求富足的生活,骤然间得到大量钱财和高高在上的地位,就会被金币和权力迷花眼睛,以至于沉湎于已有的成就,在术法上止步不前,甚至退步。”

    “过上个几年,曾经亮眼的光环就会消退,变成一个毫无进取心的普通法师。”

    说到这,他看向罗森。

    “菲兰德爵士,我要告诫你,财富地位不过是追求术法道路的附加品,而不是一个法师的目标。”

    “一个法师真正的体面,是术法上的成就。”

    “你若是没有术法成就,这些外物很快就会离你而去。而若你一心追求术法,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那就算你什么都还不干,这些尘世的利益也会自动向你汇聚。”

    “听懂了吗?”

    这些罗森当然明白,但他不会表现出来。

    他一脸受到教育的谦逊表情。

    “感谢您的谆谆教诲,富勒法师,我会将您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以之为准绳,日日反省自身,尽力不偏离一个法师的正道。”

    “嗯,能听进去就好。”

    富勒神色缓和许多,指了指其他两张蓝金纸:“我没猜错的话,大的那张应该是一份产业。”

    罗森拿起来看:“桑菲尔德蓝莓果园,占地500拉邦,今后五十年的果园收入将归到我的名下。”

    富勒哈哈笑:“毕勒古这老东西,终于拿出了点真东西。这果园一年收入至少有1500克朗。五十年收入归你,足以让你的有生之年摆脱大部分的尘世烦忧了。”

    罗森越发感慨顶层大佬的出手阔绰。

    为了给自己看重的新晋法师撑起体面,一挥手就是5000克朗现金,还贴心地解决了之后五十年的收入问题。

    这1500克朗加上领地的收入,就意味着罗森每年什么都不操心,就有1800克朗稳定进账,能过上普通平民想都不敢想的优渥生活。

    换一个角度理解,也能看做神殿派大佬看中自己成长潜力,于是大幅追加了投资,以换取日后自己的回报。

    富勒又道:“既然给出了这么高的支持。那最后那一张,应该就是茶会的永久邀请帖了。”

    罗森拿起来看,果然就是这样。

    ‘持有此贴,便是枫叶茶会的贵客。’

    富勒将烟斗递到罗森跟前,等罗森给他点上后,开始介绍起茶会。

    “枫叶茶会是常年举办的。七天一次小茶会,一月一次大茶会。你没事多来参加参加,既能和大家交流感情,也能收获到许多术法灵感。”

    “我会的。”

    罗森正有此意。

    这时,马车到了绿叶城区,在街道上转了几圈,便停在阳光小筑院门口。

    “回去吧,小伙子,下次去茶会可不许蹭我的马车了。”

    罗森微微一笑:“老先生,您的马车上全是烟味,您邀请我我都不上了。”

    “哈哈~你这个小混蛋~走啦~”

    等罗森下车后,富勒愉快地冲罗森摆了摆手,马车便快速驶离了阳光小筑。

    罗森站在院子门口,怀中紧抱着毕勒古的观星记录,一直目送马车在街角消失后,才返回了阳光小筑。

    这时候,他的心态就有了很大变化。

    或者说,多了很多的底气。

    “要是意志薄弱之辈,被这么一搞,说不定就夜夜笙歌了。哪还有心思花大精力,冒大风险去研究术法呀。”

    “所以,物质丰饶的生活既是前进的最好的助力,也可能会转为腐烂意志的毒药。”

    然神明荣光消退,乱世将至,也要追逐超凡之梦,若不想被时光抛弃,就更要奋力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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