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羊驼一头一头地被人领完,菲力的这次挑战也宣告结束。正在他让士兵们拆除搭建的栅栏之际,那个熟悉的蒙面大汉又一次出现了。



    菲力看着这个蒙面人,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真抱歉啊,今天你来的时候有些不巧,羊驼已经被人领光了。”



    蒙面人似乎并不太在意羊驼的事情,一双锐利而深邃的眼睛望着菲力,意外地问道,“你们似乎正在拆除皇宫?”



    菲力点了点头:“皇宫这种奢华而无用的建筑,矗立在这样一片废土之上,实在是太讽刺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像图书馆、花园之类的功能性建筑会被保留下来,作为公共设施继续使用。”



    蒙面人又问:“好像宰相的府邸也被拆除了?”



    菲力苦笑道,“宰相府邸占地面积太大,浪费的地皮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计划把那边推平了,能修建一个孤儿院、一个学校、一个消防局和一个执政中心。”



    蒙面人继续问道:“还有其他官员和领主的府邸呢?”



    菲力歪头想了想,“不一定会全部拆除的。这场战争导致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我们需要很多地方安置他们。”



    蒙面人大惑不解:“你们拆掉了皇宫,甚至连大一点的府邸都没有保留下来——那你们准备让你们的皇帝住在哪里?”



    菲力笑着摇了摇头,“抱歉,红馆没有皇帝。”



    蒙面人听到这里,不禁愣住了。他的双眼微微睁大,眼中充满了迷惑,“这……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没有皇帝?那谁来领导这个国家?”



    “并不是非要有个皇帝,才能领导一个国家的。”菲力揶揄道,“狂沙大帝在位那么多年,我也没觉得狂沙帝国是个什么好国家。”



    蒙面人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似乎带了点笑意,“不错,那确实是个糟糕的皇帝,完全没有前代皇帝的气魄和智慧。”



    “因为皇帝是继承的。”菲力解释道,“继承只能保证血脉,却不能保证后代的能力是否足够。倘若我们换一下思维,优先追求能力卓越就会看见另一种解决方法。”



    蒙面人的眼睛似乎变得小了一些,也许是他刚刚皱了皱眉,“能解释一下吗?”



    菲力想了想,便拿自己举了个例子:“我们选拔将军,都会从军部之中寻找最能征善战的人。虽然有时候会看走眼,但能力一般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蒙面人微微点头。



    菲力笑道:“现在我们把每个城市都看做一个军部,每个城市的执政官就像一个个军校。若是我们挑选出执政能力最强的人,让他来做这个最高的首领,他的能力应该会比狂沙大帝强一些吧?”



    蒙面人大为震撼,“难道‘红馆之主’要放弃皇位?”



    一说到不笑,菲力就更加自信了,“我和不笑大人认识快二十年了,若是有人叫他做什么‘皇帝’,这个人应该活不过十分钟。”



    蒙面人似乎依然心存疑虑,“那传闻中的‘神都公主’呢,她这样的皇室,也可以继位成为女皇。”



    这下菲力和达妮卡的表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事实上,关于这个‘不需要皇帝的新国家’的设想,就是莉迪亚公主提出来的。”菲力两手一摊。



    蒙面人不住地摇头,“这世上还有这样古怪的人,真是让人费解。”



    “最开始我们也不太理解。”菲力对他的心情颇为理解,“我们在皇城门口安排了宣传官,他们会经常讲解每天的新闻、前线的战况、我们正在做什么以及未来要做什么。你若有时间可以来听一下。”



    可那蒙面人置若罔闻,只是不停地摇着头,“竟有皇族不以称帝为己任,这难道是逆天而行……”



    菲力还想说什么,达妮卡却在旁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看还是让这位勇士先一个人冷静一下比较好。”



    正在这时,一阵笑声传来,那个乞丐不知何时出现在蒙面人的身后。而且看样子,似乎和这个蒙面人还有什么渊源:“雷明顿,你还没有明白吗。”



    此刻的乞丐已经全然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颓丧而羸弱的感觉,虽然穿着破烂,但眉宇之间已经散发出一股豪杰的气质。



    蒙面人低吼一声,“爱德华,你又想到了什么。”



    那个被称作爱德华的乞丐坐在一段栅栏上,幽幽开口道,“旧的帝国已经断气了,新的帝国将在天道的注视下萌芽。”



    蒙面人雷明顿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是他们并没有新的帝王,这违逆了天道。”



    “你错了。”爱德华沉声说,“帝王便是帝国的毒药,能拒绝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样的首领依然超脱了凡人……那是天道的亲临。”



    这两人说话仿佛是在猜谜,菲力和达妮卡虽然每个字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雷明顿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他盯着爱德华这一身残破的乞丐装束,“你怎能确定?”



    爱德华点了点头,“那位公主就是超越乱世的天道化身,你看看周围的一切难道还不明白?教义中所说的大治时代即将到来,你还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不错……天道降临,大治的希望,那是宗师临终时候传下的遗愿。”雷明顿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我这就去召集他们,追随天道的引领!”



    说罢,他转身猛然扯住了菲力的双手,“请告诉我,天道现在身在何处?”



    哈?



    菲力和达妮卡瞪大了眼睛,仿佛正在围观一个疯癫的白痴。



    “麻烦你先告诉我,天道是什么东西。”菲力强作镇定地问道。



    蒙面人雷明顿情绪激动地说道,“莉迪亚公主,她便是天道的化身,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菲力和达妮卡隐约觉得莉迪亚似乎又多了一个狂热的信徒。“她正带人在‘拉菲斯城’,准备抵挡‘护国大法师’的突袭。”



    “什么?她竟要对抗‘护国大法师’?”乞丐爱德华瞬间没了刚才悠哉自得的模样,急切地跳下了栅栏急匆匆地吼道,“照亮乱世的光芒怎可在这里熄灭?”



    “不错!”雷明顿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怒意,“魔异星,这阴狠狡诈的恶徒。师门的仇恨和天道的使命既然已经交错,便由我们来斩断这罪恶的魔爪!”



    说罢,两人长身暴起,竟凭空飞起了三五米高,几个起落就跃过了远处的屋顶,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菲力和达妮卡长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幕,过了许久,两人才面面相觑,“刚才告诉他公主的下落,该不会说错话了吧……”



    ……



    安全起见,两人赶紧跑去执政厅找不笑报告这件怪事。恰好碰上了来汇报监狱工作的尼克。



    在听了两人描述之后,尼克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几圈,终于艰难地发出了一个“哦”字。



    “尼克将军,你是想到了什么线索了吗?”菲力连忙问道。



    “岂止是线索。”尼克嘿嘿一笑,“这么想来,有可能我还认得他们两个。”



    菲力和达妮卡顿时咋舌,暗想尼克这老谋深算的家伙,怎么好像什么人都认识。



    其实尼克的成长经历和葛伦、阿克塞都不同,后者二位都是出身贵族世家,交往的也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但尼克原本只是葛伦的一名剑侍,凭着广泛的人脉和精明强干还有那一点点的运气,才混上了兵马大元帅的位置。



    所以整个狂沙帝国上上下下三教九流,尼克都能横竖找到几个熟人。



    “这两人,我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枯木门’的两位师傅。”尼克想了想,大胆猜测道。



    “你说的这个‘哭木门’是什么东西,会哭的门吗?”达妮卡问道。



    尼克想了想:“那是个武学的流派,它的起源宗师脾气非常古怪,一般只收一些庶民作为弟子。而且这个流派的人盛行打抱不平,对于贵族门欺行霸市的行径,会集结人手用棍子教他做人。”



    菲力拍手道,“这倒是一帮正义的伙伴。”



    “正义是没错,但坚持正义是要付出代价的。”尼克轻叹一声,“因为他们总是锄强扶弱,所以和贵族们的关系非常差。当年还有人撺掇狂沙大帝派葛伦去剿灭他们。”



    “哦?”菲力好奇道,“后来呢?葛伦将军和他们大战了一场吗?”



    尼克嘴角扬起一丝狡猾的笑意,“不,他只是拖着,直到他交出军权后,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想都不用想,以尼克的油滑性格,他必然也是不会去做这件事情的。一定也是找了各种理由和借口搪塞了过去,反正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也就是“借口”了。



    “不过嘛……”尼克话锋一转,“等我被赶出皇城,达利乌斯他们掌握了军队之后,这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达利乌斯本身就是个推崇暴力的战争机器,奉命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奖励。



    “听说那个‘枯木门’后来被屠得七零八落,创始的那个宗师也被达利乌斯杀死了。”尼克遗憾地说道,“达利乌斯烧毁了整个‘枯木门’,屠戮了他们所有的长老和师傅,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还以为他们真的被灭门了。”



    这么看来,现在这个流派似乎还有一些继承者的样子。



    “放心吧。”尼克长吁了一声,“倘若真的是他们,我想那些自恃‘正义之手’的信徒,至少不会伤害莉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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